《問柳，尋花》 - 第二章 (2)

回到家後，我開始上網搜尋各種有關柳的報導，幾乎把所有的報導全看了一遍，這些內容大致上都差不多，或者說，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我趴在書桌前，眼睛直盯著電腦，卻也捋不出什麼有價值的訊息。

說起來，我看的都是新聞媒體做的內容，所以看到的東西才會差不多。

「去看看自媒體的影片好了。」

我查了一下關鍵字，發現好多人都在對柳的事件做評價，有人用理性客觀的態度分析這次的事件，有人用批判的字眼懷疑這次事件的真實性，甚至有人懷疑柳的死根本不是意外。

「竟然有人也覺得這次的事件是人為的。」

我點開那支影片，仔細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發現和早川懷疑的地方幾乎一模一樣。

不過，他還說了一件事，一件我完全沒有起疑的事。

我把他說的這些重點記在筆記上，準備明天拿去跟早川討論。

清晨六點，我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帶上登山的衣物後直奔下樓，當我到門口時，早川已經在車上，用不耐煩的表情看著我了。

Y山距離我們住的城鎮足足需要三個半小時的車程，而這也是讓我覺得奇怪的其中一個原因。柳不是一個喜歡出遠門的人，除了必須要去的學校，其他時間幾乎都閉門不出。前兩個禮拜，我想讓他陪我去距離學校兩百公尺的便利商店買飲料，他卻說太遠了，讓我叫早川陪我去。

還有，據早川所說，只要柳踏出家門就一定會跟早川報備，但這次連早川都沒聽說過柳要去Y山的這件事。

「那天他沒回我訊息，甚至連電話都不接。」早川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應該早點察覺到這件事。」

「這不能怪你，根本不會有人想到柳會去那種地方。」

「就是我的錯。」他自責的說：「⋯⋯是我沒能保護好他。」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早川這個樣子。

以前闖禍時，他總是以開玩笑的方式面對問題，如果沒辦法用微笑解決，柳就會替他出面，我一度以為他沒有自省能力。

這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一個我很早以前就想知道，卻沒敢問的問題。

「你跟柳交往多久了？」

「什麼啊，原來妳早就知道了。」早川笑著說：「已經六年了。」

「是你表現的太明顯了。」我問：「以前你故意在我面前秀恩愛，也是為了牽制我吧？」

「沒錯！」早川笑了一下：「妳果然已經發現了。」

我突然想起早川以前對我做過的事。

在我面前秀恩愛、對我宣示主權，甚至把柳從我身邊擄走。

「竟然對一個小孩子認真，你太可怕了。」我嘆氣道：「你都不知道小時候我因為這件事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就算妳那時只是個孩子，我也不能放任妳喜歡柳。」

「柳說的對，你真的很幼稚。」

「但他就是喜歡這樣的我。」早川對我做了個鬼臉：「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變心，當然要把一切的可能性全部剷除。」

「⋯⋯你果然很討厭。」我繼續看著早川放在車上的報紙，沒有再理會他。

九點半，我們和早川認識的警察在山腳下會合。

山路意料之內的全被封鎖，沒辦法開車上山，所以警察帶我們走警方上山調查的那條小路，那是目前唯一能上山的路。

Y山沿途坎坷難行，原本開車半小時的路程，足足被我們走成三小時。

昨天晚上早川發訊息給我，提醒我要帶充足的水和食物，看來他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種情況。

「對了。」我拿出小筆記本：「我昨天發現一部影片，裡面有一個疑點是我完全沒想到的，那就是柳的死亡時間。六月十號是星期四，也就是說，柳是在隔天要上班的情況下去了Y山，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我也有想到這個問題，」早川撓了撓腦袋，說：「但怎麼想也想不通。」

「還有一點蹊蹺。」走在早川旁邊的警察翻開了隨身攜帶的小冊子：「柳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躺在地上，而且附近沒有交通工具，也就是說除了柳之外，至少還有一個人和柳一起上山，而這又分成兩種情況。第一種，車主是計程車司機，和柳不認識，而這場車禍純粹只是個意外，開車的人因為不想承擔責任，所以肇事逃逸。」

「我覺得說不通。」我問：「如果柳和開車的人是一起上來的，那為什麼只有柳受傷，而車主沒有？」

「柳的致命傷是頭部撞擊，很有可能是因爲車子打滑撞到旁邊的欄杆導致的。車主很幸運的活了下來，而柳當場死亡，所以車主把柳丟在路邊，自己開車逃跑。我們並沒有排除車主受傷的可能性。但是Y山很偏僻，基本上沒有監視器，所以目前沒辦法查得那麼詳細。現在的我們只能將所有假設提出來進行討論。」警察說：「我們現在已經把柳的遺體送到法醫那邊，驗屍報告還要過一陣子才會出來。」

「那第二種是什麼？」

「車主和柳認識，而那個人是計畫好要殺柳的。」

「那柳和那個人一定很熟。」早川說：「他不會坐不熟的人的車。」

到達Y山的半山腰處，我們找到了柳出車禍的位置。

附近的欄杆被撞的歪七扭八，路上還有一條特別明顯的胎痕，難怪會被推測成車子打滑造成的意外。

「有一點我想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要特地來這裡？我們的城市裡的K山比Y山更加偏僻，如果要殺人，那K山絕對更適合避人耳目。」

「我也想不通。」早川抽出一根煙，向警察借了打火機後，想了想，又把煙收進包裝盒中。柳曾經說過討厭二手煙的味道，所以早川大概是不想讓柳的靈魂聞到煙味，所以才不在這裡抽煙。

不管怎麼想，我還是想不通柳來Y山的原因。

我突然覺得柳離我好遙遠。

記得以前和柳一起住的時候，他雖然很關心我的生活起居，常常做飯給我吃、陪我玩耍、帶我去森林裡探險，但我們完全不會和彼此談心，只會偶爾跟我抱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了高中後，我常常跟他分享我的日常生活，像是今天上課學了什麼，和朋友一起玩了什麼遊戲，但他從不會跟我說這些事。有一次，我跟他說班裡有個男生長得很帥，他就開始幫我製造機會，上課的時候也會把我跟他分到一組，但是我其實並不是真的覺得那個男生很帥，只是想讓柳注意到我而已。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喜歡著柳，喜歡他穿西裝和提著公事包的帥氣，喜歡他中午趴在辦公桌上的慵懶，喜歡他上數學課時認真的態度，喜歡他坐在辦公室改考卷的樣子，喜歡他看著我的模樣。

「妳怎麼哭了？」

不知不覺，我又哭了出來，連我自己都沒注意到。

「都是你害的。」我迅速拿包裡的面紙把眼淚擦乾，揍了早川一拳。

「原來是想起柳了。」早川說：「我知道妳喜歡柳，但我比妳更喜歡他，我有這個自信。」

「你倒是安慰一下我啊。」

「不要。」他對我吐了吐舌頭：「我才不想安慰我的情敵。」

我們沿著柳出車禍的那條山路繞了半圈，直到太陽快下山，我們才從山上離開。

早川說，他在山腳下訂了一家民宿，這樣隔天上山就不用花太久的時間。

我在房裡簡單的梳洗後來到早川的房間，開始整理今天的思緒。

「首先，我們必須先釐清柳為什麼要來Y山。」

「是因為他要見面的人在另一個城市，所以Y山是最中間的那座山？」

「不對。」早川反駁：「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柳坐別人的車上山就說不通了。」

「有沒有什麼事只能在Y山做，在其他地方做不了？」我一邊回想著今天在Y山看到的景象，一邊又把早川帶來的報紙看了一遍。如果只是單純想製造假車禍來殺柳的話，根本沒必要不需要特地跑到Y山。想要把柳騙到這裡，一定要是個很重要的理由。

「會不會是柳正在被威脅？」警察看著自己的筆記本，若有所思的問了一句。

「我覺得不太可能，」我說：「柳是一個不怕威脅的人。」

「柳的官位算是比較大的，能威脅到他的人基本沒有。」早川頭也沒抬，繼續盯著手中的報紙。

看著早川和警察討論，我卻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這個案件的疑點比我想像的多太多了，更何況我沒有早川那麼了解柳。

這一刻，柳又離我更遙遠了。

「我們明天往山的更裡面走。」早川把報紙摺好放在一旁：「很晚了，妳快回房間睡覺，明天還得早起。」

「好。」

看得出來，早川的精神已經受盡折磨了。

回房後，我躺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眠。

自從柳過世後，早川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午餐總是吃得特別快，每天在學校埋頭工作，甚至還向學校申請加班，說的話變少了，也不怎麼跟我們聊天了。

現在的他做事變得沉著冷靜，也不像以前那樣幼稚了。

不如說，他變得有點像柳。

大概是我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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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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