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愛 - 10.

老實說，他有點慶幸高諸廷幫他聯絡了。

如果他要聯絡的話，可能除了呃這個字外就不知道打什麼了。

但說是這麼說，要他跟父親講甚麼他一點頭緒都沒有。

於是他傳了訊息給周和。

【……老爸我愛你？】

【周和，我很認真】他無奈地丟了這話回去。

【我也很認真啊，但你該跟他說甚麼，不是你該最清楚嗎？小慕，說出來的是好是壞，都無所謂，但重要的是你要說啊。】周和好一段時間後才回了這話。他的確從小跟著他長大，但他無法了解對方所想說的是甚麼。

接著周和傳了語音簡訊來。「……小慕，加油，無論結局好或壞你都可以來找我。」

他笑了笑，手動回了對方一個好。

只要有在意他的人在，他就有屬於他的歸屬。

＊

隔天是假日，原本總睡到十一十二點的他七早八早起來，在翻行李裡面的衣服。

雖然知道只是回家而已，但還是忍不住想找比較正式的衣服。本來就比較早起來的于賢見到他正在做這事時，笑著問：「你要見女朋友家長嗎？要不要我借件西裝給你算了。」

于賢身高不算高，只比他再高了些。

「……這樣父親會不會覺得我在對待陌生人啊？」邵慕虛越說越小聲。

「這世界什麼都在變，但最不可能變的就是血緣了，沒事小慕。」于賢像是要安撫他的情緒，所以回了他這句話。「不如，你穿T恤加牛仔褲，最簡單的就好了啊。」

「你可以穿的騷包一點搞得自己好像去夜店三日不歸一樣，或者正常一點自己選。」高諸廷也跟了進來。「或者正式一點，搞得像是在參加葬禮一樣。」

「……先生，你的說法好像去參加婚禮穿西裝的意思跟參加葬禮沒兩樣，這樣對嗎？」他有些無奈地反問，對方聳聳肩，表示自己想。

最後因為高諸廷的話，他還是選了于賢所謂的簡單穿著。

但接下來他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只能無所事事的晃來晃去，他覺得他心情比見家長還緊張。

一直到十一點快十二點時，門鈴終於響了，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開門。對此高諸廷只是翻了個白眼，走去幫忙開門。

「……高諸廷。」看到來人，邵彥森禮貌性的點點頭，接著便進入正題。「……那個，我聽說慕虛……」

「邵彥森？好久不見。」于賢往邵彥森那兒看過去，笑咪咪的說。「小慕，你爸來了……」

「……嘎？」他呆呆地回了個單音，才回過神來的走過去。「……父親好。」

他見到父親臉上出現了黑眼圈，十分輕的問：「睡不好嗎……對不起，我不該任性的。」

他知道他的行為會讓人擔心，但他還是這麼做了，儘管當時想到的不是父親而是周和。

邵彥森愣了愣，才回答：「……沒事，下次別這樣就好了。」

他的確是失眠了，每天晚上都在想到底該如何跟兒子談事情，但聽到這道歉的話語，他在腦中預演一遍又一遍的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我說邵彥森，你是怎麼教兒子的？」打斷這沉默的是高諸廷，他毫不猶豫地把他幹的蠢事全部倒出來。「在完全不認識人的狀況下上了我的車，拒絕人也不會，連個衣服都選半天重點是你也只有那幾件可以排列組合……」

「……舅媽，你真的像小舅舅說的一樣，很愛記仇耶。」他忍不住打斷對方的話，叫出自己已經困擾很久到底該不該叫的稱號。

高諸廷的臉立馬黑了，于賢則忍不住大笑起來。

「……邵慕虛，你想死是不是？」高諸廷皮笑肉不笑的問。「姓邵的，麻煩你趕快給我把你兒子帶走，我怕我失手掐死他。你不怕你兒子住在我這兒太久變『不正常』的同性戀嗎？」

這話說出來，另外三個人沉默了。于賢硬撐起一絲笑容，對自己情人說：「諸廷，不要這樣。」

「趁這機會我也處理我的事，我們把這事擺在那兒夠久了，對吧？」高諸廷挑眉，又看向他。「邵慕虛，你要聽嗎？還是要迴避？」

他知道上一代的事不該牽扯到下一代，但他還是想讓邵慕虛聽這些。

他知道有些話他會說得偏激些，所以他想讓當事人也說說看他的想法。

「我聽。」他毫不猶豫的說。

邵彥森覺得自己根本騎虎難下了，只好嘆口氣，說：「大概就是，年輕不懂事吧？」

「年輕時不懂同性戀，覺得同性戀……蠻噁心的，所以說了些不好的話。」他看著高諸廷跟于賢，語氣很輕但足以讓人聽得到。「我不該因為你喜歡男生就否定你的所有的。」

你喜歡男生？所以那時候跟我交朋友就是為了……你是為了什麼跟我交朋友，友誼？還是純粹只是想找個男人？

「我才是，我明明知道你是直的，但還是跟你告白，讓你為難……」于賢越說越小聲，他希望他可以跟自己竹馬交往，但如果沒法，他還是希望他們是朋友。

但說出口的當下，八成是做不了了。

「于賢，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他那時候跟你說了什麼，那時候明明你跟我說，無論結果如何，你都會接受的。」但那時候的于賢哭得很慘，哭得差點喘不過氣來，他差點嚇死。

「……我不想說，諸廷。」聞言，高諸廷也沒再問，但臉色很差。

「于賢，對不起，我不是同，但在那之後，我試著去了解了同志。」于琴有段時間也查了很久跟同性戀有關的文章，她所說的話才是真正讓他接受同志的。

我弟弟是同，但他仍然是我弟，他只是喜歡男孩子，而在男孩子中剛好喜歡上了你而已。

賢賢是到高中時才真正知道自己性向，所以在這之前他是真正把你當朋友的。

但愧疚感一直讓他沒有跟于賢變回朋友，而是妻子弟弟這有些尷尬的關係。

「我現在知道，同志只是喜歡男生罷了，他們還是正常的人，有喜歡人跟被喜歡的權利。」

如果他再更早知道就好了。

「我那時候知道你們飛去加拿大結婚時也很想祝福你們，但想到高諸廷跟那時候拒絕的話，我總覺得你們不會想看到我的祝福。」

高諸廷翻了翻白眼，指向于賢。「不說我，你覺得于賢會不高興嗎？你們好歹也是發小耶如果知道從小跟著長大的朋友支持你，你會不高興嗎？」

就算當不了情人，他們那從小在一起的時間讓他們儘管如此尷尬，還是忍不住會在意彼此的。

「抱歉于賢。」

「沒關係，都過這麼久了。」再在意也沒用，那不如不要在意。

高諸廷看著于賢笑著的模樣，眼神有些複雜，那時候明明他是如此在意，一直看著邵彥森的賴直到隔天晚上，才把手機丟到一旁專心陪他。

「你……有時候我覺得現在的你跟慕虛真像，什麼東西都會只說沒關係，心裡再難過都是笑著。」他們分明是發小，但現在的于賢他沒辦法像以前一樣一眼就看出對方心情好壞。

「我覺得我沒有變……」他十分輕的說，他覺得他還是喜怒都直接表現在臉上的人，只是現在他學會看臉色了。

「沒事，你還是你這樣就好了。」

「高諸廷、于賢，雖然似乎有點晚了，但祝你們幸福。」他笑了笑，他怎麼覺得他這話跟分手沒兩樣啊。

于賢也回以笑容。他曾經存著僥倖的心態，覺得總有一天對方會突然開竅，自己的初戀會突然愛上他。

這種心態讓他有點心疼高諸廷，所以他那時候說自己自私，他卻覺得自己才是最自私的那個。他怎麼就這麼吊死在他身上呢？

現在這分割出來的線讓他鬆了口氣，他喜歡高諸廷，特別喜歡，但如果邵彥森不把這線分割出來的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面對總對他好的情人。

他肯定知道自己怎麼想的，所以他怕就算他不愛了也沒法讓他相信。

曾經的他真的太喜歡邵彥森了。

現在，他們還是朋友，會一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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