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鳳是大學生,臨畢業前有了身孕,無奈要結婚,又没有人可以替她湊小孩,因此不能找工作,自己專心照顧家庭。婚後她生了一個女兒,像美鳯一樣甜美可愛。
丈夫家輝是大學同學,找到一份兩萬元收入的工作,已算幸運,但租屋就令他們經壓吃力的,只好和家人同住,家輝的家人不多,也容易相處,父母思想開放,弟弟家強和家輝感情很好,住大學宿舍,盡量不會打擾大哥大嫂。父母在東莞有樓的,有時會回去小住,擠迫的程度也可舒緩。
他們的計劃是儲五年錢跟着買樓,可以一家三口擁有自己的安樂窩。
美鳳讀書時已是蛋糕能手,朋友生日會或飲食叙餐,她都會製造一個符合場合氣氛的蛋糕,十磅的,杯子的,清蒸的,她通通都會。
美鳳就用這個技能來做生意,將蛋糕的相片放在IG和fb上以招來生意,歡迎訂造。起初一個月,已有兩張訂單,後來生意越來越好,已有穩定的收入。
有一天美鳳對家輝說:「如果租一個地方,正式有間舖做生意,你覺得怎樣?」
「香港租金很貴,賺錢來交租,不值得。」家輝在銀行工作,精於計算,他心中只想五年可儲到首期買樓,又可低息貸款,如要他額外支出,他要仔細計算利益。
「我有朋友在工廠大厦租了一個單位賣童裝衣服,她可以分租一半給我,租金不貴。在店鋪裏除了焗蛋糕,還可以賣烘培用品,收入可以增加。」
「那誰照顧囡囡?」
「嘉雯就要上幼兒園了,我替她報全日班,我在蛋糕店做到她放學去接她就行了。」
「你在家工作已有穩定的收入,我們再儲蓄兩年,就有首期買樓,不用再擠迫在這裏,你委屈多兩年,我會給你好的。」
「我都是大學畢業,我也有我的夢想,你只會叫我委屈。我現在只想要一點點的事業,那有不能!」這幾年她抑壓着情緒,終於發出來。
「但你要明白,生意不是一帆無順,失敗的話,我們要賠錢。生意好的話,你就要花很多時間,嘉雯這個時候很需要媽媽的照顧,她會扭計的。」
「我會分配到時間照顧嘉雯,我朋友說如果生意做不住,隨時可以退出,我不是和業主簽租約的人,我不須履行合約的年期,而且業主應承可以分租給我。」
美鳳將整個計劃告訴家輝,她得不到支持,兩人鬧得成了僵局,這兩天的對話只環繞着女兒的話題,簡直是零溝通,冷戰起來。
家輝將事情告訴家强。
「大嫂有學識,畢業後就結婚生女,每天都是照顧家庭,她也受了委屈的,她只是想有自己的事業,你便給她試試吧。只要她同時照顧到嘉雯就行了,我都不想你們弄得不開心。」家強主修心理學,看得懂人心中的需要。
家輝回想拍拖時答應過美鳳要帶她四處旅行,工作半年,旅行半年,買下農埸,蓄牧養牛,他們所造的白日夢,早已拋諸腦後。
但現在美鳳只在家中湊女,又要幾個人住在狹窄的家,他每天面對一大堆文件和客户,回家中只知自己疲累,没有和美鳳傾談過,他心中有愧。
他再一次承諾美鳳,讓她做自己歡喜的事,希望她能夠開心,和他結婚是她一生最明智的抉擇。
一個月的裝修和入貨,美鳳的店舖終於開張。 她在IG和FB落力宣傳,原有的客人也繼續下單,客人在朋友的兒童服裝店購物之後,順道會逛她的蛋糕店,反之,客人逛完她店舖再到她朋友的店舖,他們互相影响,大大幫助,生意額增加得很理想。
「我們的生意越來越好,做到踢腳,我想請一個人來幫手。」朋友芝芝提意。
「請人就要花錢,影响營利,我們要仔細計算。」
美鳳和家人商量。
「我有一位朋友可以介紹給你,她正在找工作,很勤力的。」家強說。
「正好没有工作,如果她合適,可以隨時上班,明天下午二時到來見工,你把我的地址給她。」美鳯說。
那個見工的女子很準時來到。
「我叫嘉寶,是家中之寶。」
她笑容可加,看上去有170CM,肩膞頗橫,手臂亦粗,看來是個有力的人,對店舖有利,搬運貨物時都有足夠力量。
「你之前在那裏工作?為什么不做呢?對店舖的工作認識嗎?」芝芝循例式問道。
「我之前在朋友的電腦店幫手,因他要移民,不想再經營下去, 所以我没有做了。雖然貨品和你們的不同,但我會好好學習的。」
「這裏需要星期日也要上班的,你可以嗎?」
「可以。」
她很快就上班了。
嘉寶對工作很容易上手,做多做少並無怨言,對顧客的態度也殷勤,生意也提升了,芝芝因為是單身,所以可以當值到收舖,而美鳯會在三時便走去囡囡的幼兒園接放學。她應承家輝就算有事業,也可照顧家庭,一家三口樂融融。
不經不覺嘉寶來了一個月,和老闆、客人都混得很熟。如果美鳳没有訂單,會教嘉寶造蛋糕,她也很有用心去學。漸漸地嘉寶的製成品被放在凍柜售賣,每當有客人買,她就開心不已,笑不合口,芝芝和美鳳都取笑她是“細路女”。
她每件事都可以和老闆暢談,但說到有没有男朋友時,嘉寶都不正面回答,有意避開,她們都感覺得到,並没有追問下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私穩,到想說時就會說出來。
今天是嘉寶上班三個月,芝芝和美鳳請她吃晚飯,慶祝試用期滿和生意越來越好。
家輝特别放美鳳一天假期,請父母幫忙凑嘉雯,她今晚可以放下心頭大石,玩晚一點都行。
她們用過晚膳後,到了酒吧。
一路飲一路笑,受酒精的影响。說到男朋友的話題了。
「嘉寶,你最近看手機,有時微微笑,是不是男朋友發給你?」美鳳問。
芝芝用手踭碰一碰她,示意這個敏感話題不好問。美鳳立即明白,說:「我說笑,可能看抖音。」
「對不起,我没有坦白告訴你們,我是變性人。」嘉寶透一口氣說。
芝芝和美鳳呆着了,没想到眼前親切可人的嘉寶,她原來是由男變女的,難怪她有着男子的力氣,有着男子的身材。但她的温柔體貼還勝於女性。
「我自15歲開始,便細心地想我的性別取向,究竟我想做男,還是做女。」嘉寶停一停,再說:「我喜歡女性服飾,喜歡烹飪,想擁有女性的胸部。」
她們仍細心聆聽着。
「我對媽媽說我想做女性,她即時哭了出來,爸爸知道更責罵我一番。從此我都不敢對他們說。只有哥哥是我的傾訴對象,他没有岐視我。」
「中學畢業後,我工作儲錢都是為了做變性手術,21歲那年,我不理會爸爸媽媽的反對,決定變做女性,那種感覺是多麽痛快,我自己的身體由我自己決定,不需要別人的睇法。」
「我贊成你的說法,自己的身體由我自己決定,你說得非常好。嘉寶,我們支特你,飲杯。」芝芝聽到這裏,舉起酒杯,她很欣賞嘉寶的我行我素。
美鳳和嘉寶也舉起酒杯飲下。
「爸爸媽媽以我為恥,覺得在親戚面前丢臉,我亦搬了出去避開他們,哥哥有時會來探訪。」
美鳳聽到這裏,覺得嘉寶很可憐,最親近的人都不去諒解她,還好有哥哥的關懷。
「如果你感到寂寞,可以找我們傾訴,我們會用心聆聽。」美鳳說。
嘉寶聽到這裏,倍感親切,兩個没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對她如此關心,但自己的父母,就當她是陌生人,何時他們會體諒,她只有等待,想到這裏眼睛有點紅,鼻子有點酸。
這夜之後,她們如往時一樣,没有因為她的身份而對她有特别。
最近有位年輕的男子,樣貌俊俏,相隔幾天就會來蛋糕店買蛋糕,眼睛只有望着嘉寶。芝芝忍不住問:「是你男朋友嗎?你叫甚麽名字?」
「他叫偉健,我没有接受他。」
「為什么?他不像有問題,」
「總之接受不到。」
「他也是變性,由女變男?亅芝芝有點肆無忌憚,胡說八道。美鳳看不過眼:「甚麽你都會說。」
芝芝知道自己說錯了,以笑遮醜,連忙道歉。
「我不會介意的,你們不必上心。」嘉寶解釋:「我們很投緣,很好傾,所以我對他坦白,免得以後大家有所誤會。但他没有介意我的背景,還帶我見他父母,他父母也知道我的事,不只没有奇異的眼光,反而加倍關懷,這樣我更應付不來,我不值得他們對我那么好。」
「值不值得是由他來決定。我問你,你喜歡他嗎?」美鳳問。
「喜歡,因為他英俊。」嘉寶笑笑地說。
「你這個人只貪人家靚,没有其他嗎?」美鳳說。
「他是大學研究生,主修化學。他說很多研究的課題,我聽得很入神,我在他身上學懂很多。」
「喜歡就喜歡吧,不要逃避,不似你的作風,你不是潚洒嗎?想愛就愛吧!」芝芝說。
「但這個我做不到。」嘉寶說:「偉健知道我避開他,他就常常到來,他就只是來見我,没有迫我,没有質問我,但我就更思念他。」
她雙手遮着面,唉聲嘆氣:「你們教我怎樣做?」
芝芝安撫着她,叫她不要煩惱,慢慢去解決。
「你害怕不知怎樣面對他的親戚朋友,怕他們會笑你,日後會影响你們之間的感情?」美鳳看穿她了。
「如果像童話故事這麽簡單就好了,我們都活在現實生活,可以不理會閒言閒語嗎?就算他們不開口,但眼光都難受。」
「你造蛋糕造得這麽棒,為什么你不能和偉健正經地說清楚。」芝芝說:「嘉寶,快去吧。」
「需不需要我們陪你去?」美鳳說。
嘉寶得到了鼓勵,心情好起來,搖搖頭表示自己的事自己做。
「我們在手機旁邊等待你的消息。」芝芝說。
美鳳在家中看着手機,期望嘉寶的好消息來臨。
等了整晚未有收到嘉寶的信息。望望掛牆鐘,已是十時半了,嘉雯明早要上學,早已睡覺,家輝也準備上床了,問她要睡麽,她說就來。再望向手機,有信息來了,嘉寶發了OK的手勢和笑哈哈的公仔,美鳳放心了。
嘉寶和偉健拍拖,她釋懷多了,他喜歡她的我行我素。他們會先到外國生活一段時間,偉健到外國進修,嘉寶就學藍帶甜品課程。因為外國没有人認識他們,他們會更自由自在地發展。
他們選擇學校和辦理入學手續,半年後就出發了,臨走前嘉寶介紹了她的哥哥嘉良來做她們的助手。
嘉良是旅遊達人,也是一個自由工作者,很多國家他都到過,每走過的地方他都會登在網站,介紹景點和交通指引。
今次他專程回港和嘉寶餞行,還有他到幫芝芝和美鳳店舖幫手直至她們聘請到新人為止。
除了工作,閒下來時嘉良會對芝芝說他到過的國家是風景明媚,所遇到有趣的事情,享受當地的美食,芝芝聽得很陶醉,非常羡慕。
「我中學時有個夢想是背着背囊四處流浪,看看這個世界。但家裏没錢,中學畢業就要工作養家。跟着我就想儲一筆錢,足夠的話就去流浪,但現在我還是在這裏,從没出發。」她在埋怨着家人,自己,還是命運?
「你現在可以出發的。」嘉良說。
「這店子怎么辦?我走了没有人打理。」
「那么你留下來吧。」
「我年輕時的夢想就没法實現了。」
「那么你要實現你的夢想,還是打理店子?」
芝芝被問得發呆,答不出。
她很羡慕嘉寶那種撇撇脫脫,想做就做。她内心想想自己,每天留在這幾百呎的店鋪,外面的世界是怎樣也不知。
她問自己:現在不完成夢想,老了還有能力去實現嗎?
她鼓起勇氣對美鳳說:「這店就交給你了,賺錢你就留給我吧,賠錢我不會埋怨你的。我要自由,我要從新開始,我要去流浪。」
「我打理蛋糕店已很忙,我不懂你的童裝店,你走了,我怎樣經營下去。」美鳳聽了這些說話極之担心。
但芝芝不理美鳳,只對美鳳說:「你一定做得到的。」芝芝說走便走,美鳳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她回家對着家輝,家強哭訴,她一個人無法打理兩間店舖,她放盡心機的蛋糕店就這樣結速,她哭得就快要崩潰了。
「大嫂,不要這樣憂愁,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你依然打理蛋糕店,童裝店我和哥哥在辦公時間偷偷替你入貨,而且還有嘉良,可以留在店裏幫你。」家强說。
「不要哭,我一有空就來店舖幫你。」家輝看到美鳳哭時,心都軟了。
經過一段時間,運作終於暢順了。家輝和家強有空就來幫忙,美鳳主要負責蛋糕店的事務,嘉良則兩間店鋪兩邊走。
一年過去,芝芝流浪完畢,回來千多謝,萬不該,對美鳳這一年來,深深感激。她經過一年的流浪,見識不少,以前遇到小小不如意的事情,就緊緊於懷,如今心胸廣闊好多了。
嘉寶也完成甜品課程回來,她和偉健更加恩愛,她也想通了,不需理會俗世眼光,只要有自己的睇法就行了。
「我現在學成歸來,我可以和你開一間法式甜品店,我們一起去打响名堂。」嘉寶對美鳳說。
「你們兩人都往外闖過,我也要像你們,我要去流浪。」美鳳說。
「那么你囡囡和老公怎樣?」芝芝說。
「我可以帶嘉雯一起去,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一家人去見識。」美鳳說。
「你是認真的?」嘉寶問。
「你信不信?」美鳳反問。
三人笑着對望,跟着又開會談她們法式甜品店的計劃。你一言,我一語,三個女人一個墟,談了很多天終有定案了,無論計劃怎樣,三個人的性格都没有變,感情更加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