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之夜 - 嗜血之夜(3)

　　起初，她確實只是被關在房間裡，一切起居都有人看照，她衣食無虞，過得很快樂。她只要專心的聆聽神諭，並且把它們寫下來就好。

　　但是越是長大，莎莉絲特越是不滿足現狀，她想到外頭的世界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許多不一樣的人，不是只有神父還有修女？是不是真的還有那些可憐、無助，連教堂的大門都到達不了的人們？

　　莎莉絲特開始試著逃跑。

　　但是好不容易到達了鎮上，馬上被出門傳教的神父抓到，帶回了教堂。

　　「孩子，為什麼要逃跑呢？」

　　「因為，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莎莉絲特邊說，紫色的眼閃著晶瑩的光，「我想知道外頭是不是真的像是書上描寫的那樣美好，是不是人們都那麼的幸福……甚至是不是有人得不到上帝的救贖，在某個角落哭泣著。」

　　「孩子，那些不是妳所需的知識。」

　　「可是……」

　　「沒有可是，回到妳的房間去，不許妳再這樣隨便亂跑了。」

　　莎莉絲特的眼中的神采暗去，乖巧的應聲點頭。

　　她忽然覺得，自己或許根本不被上帝疼愛，她不過是上帝的傳聲筒，不是祂所垂愛的子民。

　　從那天起，莎莉絲特的房間裡再也沒有一本書，沒有任何思想與文字，蒼白得讓人發狂，這樣的空間，不過是較為舒適的牢房，她唯一與外界接觸的機會，是她聽見上帝的聲音之後，有人會來傳達她的話語。

　　「上帝說，你們應該要讓我自由。」

　　「孩子，別為了自由而說謊，否則妳會失去這項美好的天賦。」

　　莎莉絲特冷笑。美好的天賦？她才不要這種天賦。

　　透過房間裡唯一一個只有人臉大的窗戶，她凝望著遙遠的天空，希望能穿透雲層，看見那伸手不可及的上帝。

　　「為什麼是我呢？」莎莉絲特喃喃說道。

　　「因為上帝特別愛妳呀。」

　　「嗯。」莎莉絲特嘴角勾起一抹笑，「上帝說，三天之後大雨滂沱，城鎮西部人民應盡快撤離。」

　　果真三天之後，在西部地區下了一場豪大雨，雨勢強烈，竟下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消停了，鎮民才心有餘悸的回到住家進行掃除。

　　他們感謝教堂主教的指點，讚嘆上帝對子民的憐愛。

　　沒有人知道莎莉絲特，沒有人感謝她。

　　莎莉絲特從眼神開始，蒙上一層薄薄的紗，一切在她眼裡變得模糊，唯一清楚的是上帝那沉穩溫柔的嗓音不停在她耳畔迴繞。

　　但是都跟她無關，只跟這個城鎮有關，祂從來就不給她逃出去的提示。

　　您真的愛我嗎？親愛的上帝。

　　漸漸的，她的心也蒙上一層薄紗，她對上帝的聲音充耳不聞，晶亮的紫眸染上了灰敗的色彩，不純潔的紫。

　　「上帝說，你們應該放我走。」

　　「孩子，別說傻話了，外頭很危險的。」修女慈眉善目，語氣溫柔的哄著她，「上帝今天告訴妳什麼了呢？說給我聽吧。」

　　莎莉絲特很想吐，修女的溫柔太過虛偽，把她當成孩子，自以為能夠滿足她那已經空得只剩虛無的心靈。

　　「上帝說，你們這些囚禁我的人都該去死。」

　　修女臉色陡然改變，「莎莉絲特！」

　　「上帝說，你們是畜生，一群只會向上帝乞求憐憫的白癡。」

　　臉上的溫柔再也掛不住，修女歇斯底里的奪門而出。

　　當修女再進來時，身旁還有個體格壯碩的神父，莎莉絲特還來不及掙扎，她便被打昏。

　　再次睜眼，是暗無天日的地窖，雙手被上了鐵製手銬，T字型吊在半空中，眼前的修女手執長鞭，語氣溫柔的要化出水。

　　「莎莉絲特，這一切都是為了妳好……聽見神諭的力量讓人覬覦，妳太過弱小，被惡魔附身了，自以為聰明的隨便傳遞錯誤的訊息，企圖打垮我們。」

　　修女執鞭之手高舉、落下，莎莉絲特被打得皮開肉綻，她止不住的哀嚎、求饒，但修女聽而不聞，依舊對她說著：「我們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惡魔征服的，神聖之鞭將會把惡魔驅趕，請妳先忍著吧——」

　　莎莉絲特的皮膚是熱辣的痛，內心卻是寒冷的靜。

　　或許她真的是被惡魔附身了吧，名為渴望自由的惡魔。

　　上帝真的沒有拋棄她嗎？

　　不對。怎麼這種時候了還在渴望上帝的憐憫呢？

　　她不過是上帝的傳聲筒，她不是上帝垂愛的子民——她明明就知道的，她很久以前就明白的。

　　一聲又一聲的炸裂，落在她肌膚上的鞭，一次又一次，把她推進更深的深淵之中。

　　上帝的使者，卻摔落在無盡地獄。

　　但是上帝的神諭仍舊不停的傳來，神父修女也會來問她究竟上帝說了些什麼，表情不約而同的都帶著一些不安。

　　真是可笑又矛盾的舉動。選擇凌虐她，卻又必須厚著臉皮來依靠她。

　　如果她不說實話，就鞭打她一頓，說她被惡魔附身，她說了實話，就賞口剩飯給她吃，慈愛的說，這樣才是乖孩子。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呢？莎莉絲特也不記得了。

　　如果說她是一盞蠟燭，那麼她現在正越來越暗，逐漸接近熄滅。

　　直到有天，上帝的神諭，像是一根帶著火苗的小火柴，重新點亮了她那已經半殘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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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之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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