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不想被罪業壓垮，就別懺悔；不想迷失，就別祈禱。」
我們這位行為舉止都不像16歲少年/女的國王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在宮廷──等等，那沙漠中的破爛貝都因風建築好像也不能叫宮廷？──裡面，即位後的幾年間我都陪同在她的身邊巡視着王國的每一片領地。
「在我被先王送到國外的幾年間，母親應該賣弄着小聰明給我添了不少亂。」所以得先在那群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小貴族前露個面，鮑德溫如是說。但本來預定半年就能完成的旅程卻被她硬生生拖成了三年。
難道就沒有人在意小國王到底跑哪裡鬼混去了嗎？這裡又不是妓院開遍地的盧昂。幸運的是精明的國母阿格尼斯早就安排好了國王的替身，並與踢開前任代政官的新任攝政王雷蒙德一同操持政務……這種不言而喻的信任關係和母女情實在令人不禁動容。
耶路撒冷並不是適合農作的地方，要是不戴頭巾的話光是走在路上都能被沙子填成沙人。唯一支撐起整個王國的毫無疑問是來自四方的冒險者。他們可能是貴族，可能是商人。來自西方為了滿足虛榮和野心的騎士們隨行的還有一船船的財富，那些在沙漠中遍地聳立的一棟棟巧奪天工的城堡都是用金子堆起來的。
我的一個撒拉森蠻族朋友如此說過：「媽的，不把你們這群小混蛋拉出來根本不用打了。」由此側證十字軍給聖地帶來的金錢到底離譜到什麼地步。說起來，這位一起喝過酒賭過錢的新朋友還沒來得及成為一起嫖過妓的至交就被吾王閹了，真可惜。
咳，這話題還是不提比較好。
當然，在聖地更多的始於是平民。獲得通往天國的門票的唯一地方，順利的話還能當上貴族的私兵，在戰爭上划划水又或是搶劫行商人輕鬆賺錢，搞不好還有機會強姦幾個撒拉森婊子，過上令所有農民都艶羨的美好生活。這樣的機會又有幾個男人會錯過呢？
呃，至少我是沒什麼興趣的，我用聖墓教堂的名義起誓。該死的，是完全沒有興趣，以聖父聖子聖什麼之名，阿娜斯塔西，將刀子收回去！
「說起來，帝國好像又派出了艦隊入侵埃及？」我們共乘着一匹馬，理所當然地操縱着韁繩的是吾王。說起丟人，但騎馬並非我的強項。反正心胸，唔，氣量寬大的王也不會介意。
「並沒有…我們親愛的貴族們拒絕了援助使他們不得不返回國內。」鮑德溫不帶任何感情地回答。
我其實一直不懂，她到底是喜歡抑或不喜歡這王位呢？實際上，就算是丟向廷臣跑去旅行的她也並非沒有接觸過公務，該由她下決定的事阿格尼絲女士還是會派使者來問的；這幾年也領導戰勝過幾場小戰役，慶功時也會跟將士們開懷的飲酒。當時那認真處理的態度怎麼瞧都只能令人覺得她是樂在其中。
但該怎麼說呢，總覺得有什麼不對。是了，情緒的起伏太大了，一旦離開工作又會回復成那古井無波的臉，跟死魚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會走路會騎馬會躺床。
為什麼在我的酒中偷偷加聖水了？──她曾經皺眉(上帝，她真美)問過我。但我能老實回答說懷疑陛下你被附身所以想試探一下嗎？當然不能。我連拉丁文都唸不好，若是將惡魔引出來的話是沒辦法完成驅魔的。
要形容的話，她簡直就像是演員一樣。然而我卻不清楚到底哪一面才是她在舞台上露出的一面。
在私心上來說，我自然是更希望她能活得更普通的。不高興就砍人的頭，聽到撒拉森人又來的時候直接爆髒話，將討厭的臣子綁在宮廷前盡情地鞭打。而不是君臨而不統治、在危機時卻挺身而出，如此完美地履行王的職責到無趣的地步。
這樣的鮑德溫有點討厭。畢竟這樣的話簡直就像是傳說中才會登場的國王，而他們基本上都沒能安享晚年──主要是因為他們大部分都沒晚年。
如果你的父親不是阿默里克，母親也不是那隻女狐…這樣的念頭我從沒說出口過，也只有在因劣酒而醉出來的廉價感傷之下才會從腦海中一縱而逝。畢竟我很清楚自己所效忠的不是阿娜斯塔西，而是光芒奪目的鮑德溫。
在我喜愛的一部羅曼小說中，就有一部是描寫醉心於主君的騎士情不自禁地上前勾搭的。雖然我並非騎士，也不是主動的一方，更沒打算成為同性戀，但這種對愛情的純粹憧憬非常能引起我的共鳴。
話說回來，今年還真是不平靜的一年。
薩拉丁的小股試探、帝國再次朝杜姆阿特伸出爪子，就連聖地也傳來貴族們蠢蠢欲動的訊息。幸運的是，沒一方勢力有更進一步的行動。打仗啊…打仗可不好。
為了收復糧倉地帶的皇帝也真是拚上命了。最初還以為只是個在比武衝鋒時勇猛過人的他是個莽夫，但來到耶路撒冷之後方知並非如此。就算在近百年的皇帝當中評價也是相當正面的一個大人物呢。
所以缺少的果然是運氣嗎？讀到阿歷克塞的簡介時我就這麼覺得了，科穆寧家族的人也太倒楣了吧。依然在世卻還能混得風流快活的恐怕就只有他那大吊的堂弟一人了吧。那傢伙好像還是雷納德老頭的嫖友，叫什麼來着？安德什麼的…
「該斷掉了。」沒頭沒腦地蹦出一句的鮑德溫嚇我一跳，害我花了好一陣子才明白她的意思。
這趟旅程該結束了。我就說嘛，她怎麼可能讀心呢？
在抵達阿卡的北門時，彷彿為了昭示吾王的先見之明一樣，從南方來了一位面熟的縱馬信使。接過羊皮信的鮑德溫掃了一眼內容，打發了這位專門服侍的忠誠使者回去。
「是薩拉丁。」鮑德溫的話中不帶半點溫度，但眼底的深處卻能看得見雄雄的火炎。
對不起，其實我什麼都看不出來。
四百餘的騎士及數千的步兵，對上二萬六千人中的半數出動。戰役以騎士們衝散上萬人完全擊潰阿尤布王朝的進攻，甚至一直追擊到西奈為止的大勝作為落幕。
不是我想要炫耀，但吾王確實是受神所寵愛之人。認真點，真不是我想炫耀，這上揚的嘴角只是因為目睹了戰場的殘酷而不禁抽動，錘矛上滴落的也是因為傷心和憐憫而落下的神之淚。
…哈哈哈，死吧小兔崽子，你大爺始終，也永遠是你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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