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蛆蟲? 人?
踐踏、摔擲、砸碎,打破,此刻的曼尼斯正用盡各種手段摧毀眼中的一切,只為了發洩內心中的焦慮及迷茫。
「我希望你能活下去,並做為提督一直陪伴在我們身旁。」 曙幾日前對曼尼斯說過的話,從他腦中閃過,這使曼尼斯更加煩躁,並讓他的破壞行動更加狂暴。
為守護人類與大海而拼命奮戰的艦娘,與抱持扭曲夢想而活的自己顯然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曼尼斯認為他能與艦娘和平共處到現在,不過是因為漆黑的內在不被她們知曉罷了。 但曙對他說的話,徹底推翻了曼尼斯的結論。
過去也有其他艦娘,用話語或行動告訴曼尼斯,他是重要的存在,但曼尼斯仍能抱持為夢想殉葬的決心,是因他認為這不過是謊言所造成的假象。
一但知道有關自己的真相,她們一定會對他感到失望及嫌惡,如同過去與泰德爾的決裂那樣。曼尼斯如此相信。
但這樣的想法,被某位艦娘粉碎了。 諷刺的是,撼動了曼尼斯這思想的艦娘,正是他所挑選做為秘書艦的曙。
艦娘們需要的是身為提督的曼尼斯,而不是真正的他。 既然如此就隱藏不堪的內心,做為提督努力幫助她們,直到為夢想赴死的那天到來,帶著那醜惡的內在殉葬就好。 曼尼斯這樣的信條,被曙的心意破壞了。
明明知道提督醜陋的真面目,曙卻能以堅決的表情表示對曼尼斯的重視,甚至對他說出希望未來他也在身旁這種話。 既然有人在知道自身真面目後,仍珍視自己的存在,那自己是否可以改變生存方式,跟其他人共赴未來呢?
這是人生第一次,曼尼斯產生了改變他生存方式的渴望,但接下來連續幾天做的惡夢,又讓曼尼斯對是否改變生存方式這點無比掙扎。
夢中的艦娘們向著前方行走,曼尼斯也想跟上她們的腳步,卻發現無論如何努力,就是無法邁出步伐。
「不要走! 不要離開我!」明明想要如此大聲呼喊,曼尼斯卻發現無論自己怎麼試圖嘶吼,都無法發出聲音。
沒有注意到曼尼斯的艦娘們,繼續向前方前行。 最終艦娘們都從他的視野中消失,只留下他獨自滯留在原地。
曼尼斯這才想起,他一直以來都做為向著扭曲夢想爬行的蛆蟲而活,他不知如何以人類的姿態跟其他人共赴未來。
如果捨棄了原有的生存方式,卻又沒有跟其他人向前邁進的能力,那究竟該如何是好? 曼尼斯對此感到茫然無措。
若捨棄了原本的自我,又無法變成另一個自己,那自身將做為什麼都不是的存在而活。 這樣的可能性令曼尼斯感到恐懼。
當曼尼斯在今日跟拜恩訴說他的困惑,拜恩指出要以什麼生存方式活著是個人的意志,只有自身才能決定。
「雖然我無法幫你解決問題,但我知道一個宣洩壞心情的好場所。」 如此說著的拜恩將曼尼斯載到的地方就是就是現在的場所– –供人盡情摧毀來發洩壞心情的「破壞屋」。
將周圍的一切都毀壞殆盡後,疲憊的曼尼斯閉上眼稍作休息,但這樣的舉動,讓他沒有看到某個正向他急速飛來的物體。
「啪!」 一道聲音響起,曼尼斯的臉部被一個派給擊中了。
「破壞這麼久你也累了吧! 吃個派休息一下。」 拜恩說完又從袋子中拿出兩個派,並把其中 一個遞給曼尼斯。
「趁我在鎮守府外不會戴面具這點發動突襲。 你這樣的舉動是跟卯月學的嗎?」 曼尼斯用衛生紙擦拭完臉上的派後向拜恩詢問。
「沒有錯喔! 畢竟我過去沒有惡作劇過,很好奇惡作劇是什麼感覺呢! 話說這是我第一次用派砸人,感覺挺有趣的! 我想之後我們可以在鎮守府舉辦一個砸派的活動。 」
「聽起來不錯。 不過人數要限制一下,不然準備那麼多人的派實在是太浪費食物了。」
身處一片混亂中的兩人,一邊享用派一邊閒談著,等他們吃完晚餐並回到鎮守府已是深夜了。
當曼尼斯與拜恩洗完澡躺在床上休息時,突然幾聲敲門聲響起。
疲累的曼尼斯看拜恩已經睡著,就強迫自己從床上起身並打開房門。 映入他視野的是卯月、睦月及三日月三位艦娘。
「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們…」 三日月說到一半,卻消沉的低下了頭,沒把話說完。
「其實我們今天看了一個很恐怖的電影,導致睡不著,所以希望能在提督這邊睡覺,有大人陪比較有安全感。」 睦月替三日月說清楚來意。
「那當然是…」 當曼尼斯要開口答應時,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就是這房間內有很多不適合小孩看的東西。
用來模擬遭受炮擊時,各種部位飛到四處的散落的人體模型,模擬遭受艦載機的子彈射穿,被刺穿無數次的自畫像,還有拜恩為收藏曼尼斯屍體準備的棺材等。
幸好剛剛起床沒開燈,不然這些事物被她們看到,會讓她們更加不安,曼尼斯心中感到慶幸。
「我想一想,我去妳們房間比較合適,我睡地板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 這樣太委屈司令官了!」 三日月抗議。
「畢竟男女有別,這樣做比較妥當。」 曼尼斯說完回到床邊,拿起自己的枕頭與棉被後,讓卯月她們帶自己到她們的房間。
「話說司令官為何不直接讓我們睡這邊呢? 這樣我們直接進來司令官房間就可以了。」 回到房間的卯月困惑的詢問曼尼斯。
「畢竟有些比較隱私的東西不想讓人看到。」 當曼尼斯說完這句話時,卯月露出理解一切的神情,並向她的兩位朋友走去,在她們耳邊說了些話,睦月與三日月聽完臉紅了起來。
「卯月跟她們說了什麼話?」 曼尼斯對睦月及三日月的反應感到疑惑。
「只是跟她們解釋何謂男性的隱私而已。」
隱私這種事情,不是男性女性都有的嗎? 隱私又不是男性專屬的事情,為何卯月要特地說是男性的隱私? 對於卯月的回答,曼尼斯一頭霧水。 同樣令他不得其解的事情還有一件。
「話說三日月之前跟我說明來意時,怎麼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曼尼斯向躺在床上的三日月望去。
「我認為身為負責戰鬥保護別人的艦娘,會害怕是件很丟人的事,所以才說到一半就不說了。」
原來是對感到畏懼的自己羞恥,三日月才會無法坦率的請求幫助。 想到這曼尼斯不禁感到有些好笑,連大人都會有恐懼的事物,更別提小孩了。
曼尼斯知道三日月在還是船艦時,曾多次執行護航的任務,或許是這樣的緣故,讓她對守護別人這件事抱持深厚責任感的同時,產生了守護別人的自己,不該向他人展示軟弱之處的想法。
「會感到畏懼是理所當然,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所以三日月不用獨自逞強,或對求助他人這件事難為情。 大家都有軟弱之處,重要的是去直視它並持續向前。」
「那司令官有害怕的事情嗎?」
「我恐懼失去自己的存在意義。」 曼尼斯說完這句話,表情又變的沉重起來。 他知道今天雖然把內心漆黑的感情全都發洩出來,但他不知該以何種生存方式活著的情況仍沒有改變。
「我要睡了,晚安。」 內心又感到一絲焦躁的曼尼斯不打算再多想,躺在地上蓋好被子後直接入眠。
在夢境中,曼尼斯又遭遇相同的困境,只有自己一人佇立在原地,無論如何都無法邁出步伐。
可不知為何,內心並沒有浮現無力感,相反的,手心傳來了一種溫暖的觸感,讓他感到安心與平靜。
當曼尼斯隔日醒來時,發現卯月、睦月及三日月都睡在他的身旁。 曼尼斯的雙手,分別被睦月及三日月牽著。嬌小的卯月,還把頭趴在他腿上睡覺。
「司令官早啊!」 因曼尼斯起身的動靜而醒過來的卯月,向曼尼斯打招呼。
卯月充滿精神的話語,讓睦月及三日月也紛紛醒了過來。
「話說妳們怎麼都睡在我旁邊? 妳們本來不是睡在床上嗎?」
「我們看司令官的表情,本來想問司令官是不是在煩惱什麼? 但司令官在我們詢問前就直接睡著了。」 三日月回答道。
「我們注意到提督在睡眠時浮現痛苦的表情,似乎做了可怕的惡夢,我們都認為不該提督置之不理,在討論後決定陪在提督身旁,並牽住提督的手,想說這樣應該會令提督比較安心。」 陸月跟著說明。
「因為提督的兩隻手都被握了,所以我決定趴在提督腿上,以這樣的方式陪伴提督。」卯月進補充道。
「真是丟人啊! 這樣立場就徹底顛倒了。 本來是我陪伴不敢入睡的妳們,結果卻變成妳們陪著做惡夢的我了。」
「司令官怎麼這麼說呢? 陪伴本來就是雙向的事啊! 再說接受幫助並不是丟人的事,這不是你對我說的嗎?」 三日月對曼尼斯露出溫柔的微笑。
「謝謝妳們。」 曼尼斯向眼前的艦娘們真摯的感謝。
在向卯月三人道別並走出卯月的房間後,曼尼斯沒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凝視著自己的手掌。
「難怪昨日的惡夢跟以往不同…」
雖說昨日的惡夢跟以往是相同的場景,只有自身一人留在原地,但內心卻有一種溫暖而非無助的感覺,原來是有人在睡夢中牽著自己的手的緣故。
雖然不知能否做到成為人類跟艦娘們共同向前,但有一件事是絕對能做到的,那就是銘記她們的這份心意。 為了不忘記感受到的這份溫暖,曼尼斯握緊了雙手,只為了將這股溫暖永遠握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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