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希特的存在曾經引起一部份人的注意,她展現出的力量已經超過一般火霧戰士的能力,但是她的身體依然正常成長,這表示她沒有與任何一位紅世居民訂下契約,那麼她的力量緣於何處?
對於眾人的質問,不論是瑪蒂爾達和亞拉斯特爾,就連威爾艾米娜與蒂雅瑪特也三緘其口。
「艾莉希特是我們的盟友,她的力量只會為斬殺紅世之徒所用。」最後,是瑪蒂爾達用了這句話堵住悠悠之口。
畢竟那是股令人不安的強大力量,但要是將其捆綁的鎖鏈一端被緊緊抓在手心的話,便能得到些許安慰。
這場與葬式之鐘對抗的戰鬥至今來到第十八個歲月,梅利希姆幾乎見證了艾莉希特的成長,從原本嬌小可愛的孩童逐漸成為散發著成熟魅力的女性,艾莉希特身上的時間彷佛在那個夏日的午後停止了,即使經過這整整十年也再無任何變化。
在一切都將迎來終結的夜晚降臨前,艾莉希特難得地與瑪蒂爾達相擁著,自從艾莉希特持劍後瑪蒂爾達便將自己定位為“師傅”而不是“母親”,母女間的親近舉動也隨之消失,這日,瑪蒂爾達親自打破了自己設下的界線。
金色的光束就像加冕王者的神跡般籠罩著兩人,懷中的溫度令艾莉希特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處於夢境之中,因為在艾莉希特的認知裡,瑪蒂爾達最讓她印象深刻的便是對戰鬥的熱愛,為了比任何人都能理解自己的亞拉斯特爾,瑪蒂爾達選擇了這條艱苦的道路,並理所當然地將它做為自己的使命,為了戰鬥,瑪蒂爾達甚至連犧牲生命也再所不及!
最壞的結局已經揭曉,明知對方會作何選擇的艾莉希特一如往常地沒有多語,要說瑪蒂爾達對血詠的愛是基於鍛煉對方的基礎上,那麼艾莉希特就是無聲的支持對方。
在這莊重無比的畫面中,作為當事人之一的亞拉斯特爾也選擇保持沉默。
不論是艾莉希特亦或是亞拉斯特爾,他們所能做的唯有回應瑪蒂爾達堅定不移的意志,而這也是他們對家人的“愛的方式”。
雙唇無聲努了幾下,艾莉希特緩緩開口:「……母親。」
至始至終,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轉角處的一道人影。
那人一頭粉色的長髮盤起髻於腦後,頭戴寶石點綴的冠,頸部也戴有及胸的飾物,身著黃色的低胸露背宮廷裝扮,肩部呈燈籠袖,均系有數根緞帶裝飾,以下部分是展開的寬鬆長袖,貼緊胸腰再于腰以下向外散開,裙襬長及地面。
就連站姿都散發著一股優雅高貴,這就是戰技無雙的舞姬威爾艾米娜˙卡梅爾。
威爾艾米娜正深深責難著自己,在自己重視的友人可能踏上不歸路的時候,她卻穿著這身衣裙渴望著,那會令她失去摯友的敵方的大將能把視線放在她的身上。
不管人們心中所思何事,時間的步伐永不停止,在或哀傷、或憂愁、或自責、或彷徨、或忐忑的情緒相互交織下,夜幕降臨了。
那宛如排練了上百萬次的情境終究來到上演的時刻,但是卻被蝴蝶展翅散出的磷粉覆蓋般,稍稍偏移了原本的安排…………
那個人的右手和兩腳都沿著斜斜的斬擊軌道斷開,原本充沛得要爆發出來一樣的力量感現在也沒有了,飄落的七色火粉也已所剩無幾,完全是一個戰敗者的樣子。
仰躺於地面上,銀色的長髮在身後鋪散的樣子就像一面星光織成的薄紗,俊美的臉龐沾著大片刺眼的腥紅色,但它們的主人並不是他,而是方才以超越了巨大的消耗和重傷而發出的難以置信的力量,燃燒著某種無法挽回的東西持劍遠去的那名女性。
天空落下了熾紅色的光輝,看著和那名女子一樣的顏色逐漸朝自己靠近的樣子,躺在地上的男子不由得再度響起對方臨走前對他所說的話:
「我希望你遵守三個約定,第一不能再啃食人類,第二不能再給這個世界製造混亂,最後……我的女兒炎發灼眼的騎士艾莉希特˙聖米露,就拜託你照看了。」
當最後一個條件響起時,梅利希姆雙目微瞠,臉上盡是不可置信之色。
──她怎麼會知道?
這是梅利希姆腦中唯一剩下的訊息,誠然,在這段對紅世居民而言轉瞬即逝的十年間,梅利希姆的注意力在不知不覺中從瑪蒂爾達那邊一點一點地轉移到艾莉希特身上,原本以為是擁有同一雙堅定眼眸的關係,但是他最後總能找出她們的不同之處。
瑪蒂爾達是瑪蒂爾達,艾莉希特是艾莉希特,前者是曾令他執迷不已的火霧戰士,後者則是不經意間晃進他的視線並闖入他內心深處的女孩。
意識到這點後,梅利希姆秉持著自己身為深受首領信賴的部下的原則,決定將自己全部的情愫隱藏起來,強行壓下心中的躁動,迫使自己不露出任何端倪。
然而他所有的努力皆逃不過瑪蒂爾達的法眼。
「如果你不遵守約定的話,可是會很糟糕的喔?」
直到這個時刻,瑪蒂爾達也意識到自己對女兒的所作所為有多麼過分,她從來沒有盡過身為母親的職責,只是一昧地訓練女兒,強行將自己的理念施加在女兒肩上,女兒甚至沒有任何童年,有的只是那密集訓練裡極為稀有的,閒適的午後清風。
最後,就算是私心也好,就讓她做一件母親該為女兒所做的事情吧。
雖然說了壞心眼的話,但他是絕對會遵守誓言的,瑪蒂爾達這麼深信著,畢竟她當初也是層層試探過他的。
虹之翼梅利希姆,如果是他的話,艾莉希特就不會有問題。
瑪蒂爾達最後是抱著這樣的想法逐漸離去的。
許久,被留在原地的梅利希姆像是替某人抱怨般這麼喃喃道:「至少……為了她活下去也好啊,如果失去了作為母親的妳,她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猶如回應似地逐漸靠近。
熟悉的緋色身影映在金色的瞳眸上,對方彎腰的動作使得幾縷柔順的紅發落在他的胸口,「雖然能想像得到結果,但還真是狼狽呢,梅利希姆。」
「……她已經走了。」
一道白色的光芒自那雙灼眼一閃而逝,「……這樣啊。」她直起背脊,狀似毫不介意地背過身。
──這就是遣我去支持前線的真正原因吧,這種殘酷的溫柔,我都不知道該不該恨妳了呢,母親。
艾莉希特只覺得自己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某種溫熱的東西不斷冒出眼眶,順著臉頰一路滑落。
艾莉希特想起了今日陽光照耀下的她對自己所說的:
「基於對我的愛,盡可能地磨練繼我之後的炎發灼眼的殺手吧,炎發灼眼的討伐者的女兒,炎發灼眼的騎士艾莉希特˙聖米露。」
──她的母親,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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