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常說,不管年紀多大,心裡總會住著一個小女孩。
我想不是這樣的。
雖然現在我只待在學校幾個月而已,但我已經深刻明白,在我們心裡住的不是小女孩,而是一群擁有少女心的瘋狂阿桑。
上學的第一天,令我吃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我們學校居然有現點現做的熱食部!以前國中、國小合作社,不是賣包子就是茶葉蛋,飲料也多是鋁箔包麥香。
我的教室在合作社樓上,每天早上進教室前最期待的就是去合作社買早餐,然後上樓享用。
剛開學的幾個禮拜,同學們漸漸開始有了固定的朋友,一下課就聚在一起大笑聊天,我剛好跟陳珊楓、徐慕天坐附近,因此很容易親近,我們總會趁下課時間交換情報。
熱食部販賣的餐點五花八門,其中最熱門的就屬巧花、巧藍、捲捲跟九抓蛋,這些名稱我乍聽之下一頭霧水,後來經由他們說明我才明白,原來巧花、巧藍是巧克力加花生吐司厚片、巧克力加藍莓果醬吐司厚片,捲捲是捲餅夾蔬菜,九抓蛋是九層塔蔥抓餅加蛋。
那些簡稱就像去早餐店跟老闆說我要點大冰奶的感覺一樣,只是出了這校門,大概沒人聽得懂什麼是巧花、巧藍吧?如此聽起來,這些簡稱就好像屬於我們的暗號一樣,只要一說出口,就能確認彼此的歸屬。
打聽好了合作社的熱門商品,我到熱食部排隊點餐。
井井有條的排隊秩序,合作社阿姨扯開嗓門的叫號聲,鍋鏟在鐵板上鏗鏘碰撞,有的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等候早餐,有些則是拿著單字本低頭猛背。
第一次去合作社點餐,我超緊張,擔心說出『九抓蛋加起司』的時候,合作社阿姨會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好險,阿姨不只聽得懂,叫得比我還順,甚至寫了一張除了數字之外,我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字條,叫我貼在右邊的櫃台上排單,等候叫號。
當我以為一切難關克服,拿出錢包要付帳時,阿姨笑笑說:「新生吼?合作社不付現金,用學生證儲值刷卡啦。」
現在的學生證都跟遊悠卡合併,一卡兩用。幸好早上坐捷運的時候有儲值,我信心滿滿拿出學生證,不過可怕的事接下來才要發生,我拿學生證刷卡刷了好幾次,刷卡機始終沒有發出安心的嗶嗶聲,我感覺背上有好幾道凌厲的視線,責怪我動作太慢。
阿姨親切地拿起我的卡片在刷卡機前面搖晃,不到一秒嗶嗶聲響起,「刷卡要用條碼對準紅線才刷得到喔。」
阿姨還我卡片,我感激地道謝,然後迅速離開結帳櫃檯,依照看板上的指示將手中的紙條貼在櫃台上。
學姊曾跟我說,合作社是個神奇的地方,會越逛越順、越逛越『隨便』,高一會乖乖照程序訂餐,高二混熟了就直接跟阿姨說一聲預先訂餐,到了高三,上課時間穿著夾腳拖、頭上綁沖天炮,大搖大擺走進來點餐一點也不稀奇。
「三十二號——九抓蛋加起司好囉!」我的蔥抓餅好了!
九抓蛋用薄薄的紙袋裝,剛出爐還熱騰騰的,我馬上用手去拿,立刻被燙到,我兩手捏著耳垂,仔細觀察紙袋上沒有被蔥抓餅接觸到的地方,抓著那些『冷靜』的部分,喜滋滋上樓進教室享用早餐。
合作社阿姨不只嗓音宏亮,做出來的早餐也是一等一好吃。酥軟的蔥抓餅配上融化得恰到好處的起司,再加上九層塔的香氣與醬油膏調劑,簡直是人間美味,一想到未來三年可以吃到如此美味的早餐,我就感到一陣幸福。
不過同樣的食物,久了也是會吃膩(但我還是很愛九抓蛋)。
開學幾個月,合作社賣的餐點,我大概全吃過一輪,正當我以為熱食部菜單沒什麼新變化,阿姨居然發布一則重磅消息——合作社要賣烤棉花糖厚片!
烤棉花糖厚片顧名思義就是厚片吐司上面擺滿烤得蓬鬆柔軟的棉花糖,產品剛推出立刻造成轟動,大家都在討論幾點幾分首賣,就連在課堂上都可以聽到同學們跟老師討論合作社新推出的限量商品。
烤棉花糖厚片在下午第一節的數學課下課準時開賣,因為是限量的,大家又想嚐鮮,許多同學紛紛哀求老師提早5分鐘下課,讓他們可以比別人搶得先機,數學老師人很好,答應我們用下一節課的下課時間交換。
僅僅一個烤棉花糖厚片就可以掀起旋風,並不是因為我們有多無聊,而是因為這一件又一件小小的事包含非凡的意義,拼湊了一個又一個完整的青春。
誰會想到因為一個棉花糖厚片,我們這群少女居然像大賣場瘋搶折扣品的大媽一樣,在走廊上肆無忌憚奔跑,大喊大叫「棉花糖,我來囉~」,誰能想到日後當我回憶起高中生活的時候,想到的不是某次段考考幾分、解不開的數學題目,而是那個我們跟老師哀求很久、在走廊上任由裙子被風吹起,露出安全褲,不惜一切也要吃到的烤棉花糖厚片。
誰能想到呢,青春不就是這樣瑣碎卻又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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