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地球》 - 【逃離】遺忘者的回歸

魂歸故里，據說是古人某種對死亡的執念。

死都死了，屍體還硬要其他人送回所謂的「故土」。

無聊。

……不過其實現代人也沒有甚麼資格去取笑古人。

公元2160年，第一批的人類放棄土生土長的地球，出發前往宇宙尋找適合生存的星球。

在出發後的第三年，整批人類連同船艦失去縱影，還留在地球、打算第二批移民的人類恐慌起來——果然，沒有目的地在宇宙漫行，分分鐘怎樣死也不知道。

人類重新修訂移民計劃，目標由「尋找適合生存的星球」變成「把身體改造去適應已知的星體」，然後月球，就成了人類移居的新目標。

改造身體適應月球只有一半的成功率，但相比起在留守地球連50%的存活率也保證不到，不少人還是心動覺得划算，再說離地球近，站在異星也能看到故鄉，有甚麼事也快速回去。

人類於是就在月球發展起來，先進到能把地球搞滅亡的科技，迅速把月球建成一個新的殖民都市，新的職業也因此衍生。

正如我家那個老頭，便是月球特有的棺材技工。

拜「魂歸故里」的思想所賜，月球人死了不會在月球下葬，而是送回地球。

在棺材上安裝上單程的噴射引擎，儀式搞定後按個按鈕，棺材就會嗖嗖嗖飛回故鄉。

只是棺材在穿越大氣層時便被燒到一點不剩，聽說還留守在地球的人，閑不時就會看到一條屍體從天而降。

就我個人來說，這是一個笑話。

我對地球沒有甚麼感情，年紀愈少的人改造的成功率愈高，因此我家那對不負責的父母，說我抓周時抓了個月亮鎖匙扣，然後說兒子選擇了移民，興高采烈搬到了月球。

我父母是少有成功捱過了改造的成年人，我不知有甚麼值得驕傲，總之他們就覺得異常驕傲，走在街上都覺得特別有面子。

叮——叮——叮——

耳邊傳來迴盪的鈴聲，公園到了要關門的時候，我收回繪畫地球的功課，把它放回書包裡。

「我們會回去的。」

一個老頭忽然從我身邊走，大手不經意撞上了我的後頸，把我的呼吸器拍落。

他說這話的同時，目光一直注視着前方，在廣闊的玻璃牆後，灰褐色的星球在漆黑中飄浮，如同陰魂不散的鬼靈，在暗夜漫無止境遊盪。

那便是地球。

曾經藍綠相間的地球。

放眼整個月球，也只得這個公園、這個位置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地球，因此每天都會有無聊人跑來這裡，用自己的雙眼見證地球的衰落。

而這位老頭，每天都會來這裡。

我把呼吸器重新連上肺部，目光微微垂下，同樣也低聲回了一句。

「我們會回去的。」

回到家的時候，剛好是晚飯時間。

「小鳴回來了，可以吃飯了！」一把女聲尖叫道，刺耳又難聽，彷若魔音穿腦：「子鳴，功課做完了嗎？」

「做完了。」我乖巧道：「這樣晚飯的時候可以播星劇了。」

「看甚麼星劇，要看新聞！」從廚房走出來的女性端出一碟肉：「這是地球出產的牛肉，今天陳太介紹給我的，吃吃看。」

「地球？那裡出的還能吃？」坐在飯桌前等吃的男人道。

「當然，地球還有人在——這是專攻月球市場的食用肉，安全測試通過才能拿出來賣。」

「孩子他媽，這種東西還是少吃為妙。」

「甚麼少吃為妙！我們是地球出身的，無論變成怎樣都是我們人類的星體，總有一天我們會回去的！」

女人開始巴啦巴啦的罵，男人見狀只能閉嘴不說話，一頓飯吃得壓抑，只有新聞報導的聲音偶而柔和一下氣氛。

「地球回歸派的勢力在短時間擴張……」

「月府發言人表示理解對地球的關注，會再撥款三十億月幣支援地球……」

「有市民表示支持研究再一次改造人類以適應地球……」

我家老頭進醫院了，聽說是家屬要求棺材在發射的時候放出煙花，要求被拒絕後被打了。

來到醫院時，有個女人居然在門口派傳單。

在這個科技發遠到紙幾乎絕跡的年代，這女人居然能找上紙，還真神奇。

「你們家有人突然變得激進要回地球嗎？」

「他們可能被寄生了！」

「月球有其他我們看不到的外星生物，他們想借我們入侵地球！」

……嘩，這女人，想法真有趣。

老頭其實沒甚麼大礙，只是額頭腫了一個包。

「沒事，其實我也能理解，客人想死者華華麗麗的回去地球，是人都有這樣的想法。」

「地球畢竟是我們的根，無論離開了多久，我們總會回去的。」

沒眼看他和妻子的卿卿我我，我便走回到醫院入口。

「關於你說外星人寄生的事，我想知詳細點。」

「我老公被寄生了。」那女人説：「現在已經失蹤了。」

「那天他回來的時候很興奮，說發現了一隻廢棄的戰艦，但裡頭的設備還很新，可能是外星人的存在證明。」

「他說第二天都帶我去看，但是午夜的時候突然來一批人，強行把我老公帶走。他被放回來的時候便不對勁了，否認沒有見過戰艦，還不停在說要回地球。」

「他在失縱之前我意外瞄到，他的後頸近頭髮處多了個墨綠色正方體，比指甲還小，那肯定是被寄生了！」

沒想到這女人說話還挺有意思的。

我和她交換了聯絡，說有空再交流一下。

她居然感動得哭了，畢竟我是第一個「相信」她的人。

我決定給她一個驚喜。

在翌日的下午，我主動聯絡上她，說發現了她口中的戰艦。

我父母人很好，主動開車接了她到現場。

那是一個塌陷的地洞，在黑暗之中走了足足一小時，身邊的石壁忽然變成了古舊的金屬板，前方的洞穴化變成了入口，無聲邀請着冒險者探入未知領域。

「到了。」

「這是……」

那女人瞪大眼，眼前是一個見不到頂端的房間，無數個透明棺材鑲在牆上，裡頭躺着一個又一個的身穿綠色軍裝的軍人，而在房間的中央，刻着一個大大的標記，火紅之中冒出了一個白色實心圓形，傾斜黑色「卐」躺在圓形中間，無聲地展現着沉默旳氣勢。

「不可能……他們為甚麽還能……」

「為甚麼還能活着？」聽了女人的話，我忽然笑了：「那時我們已經有了上太空的科技，區區把生命延續下去的事，很難嗎？」

「你！你是……他們的一份子……」那女人驚慌地看着我，眼角不自覺地往出口瞄，只是我那兩位好父母，一早已經把門鎖上了。

「我有點驚訝，你居然被漏掉了。」我拍了拍手，黑暗之中走了另一個男人：「你看看，我把你老公叫回來了。」

「他不是我老公！」女人尖叫道：「你們把他寄生了！」

「寄生這詞實在難聽，我們只是把記憶移植到其他人身上，以新的方式繼續存活。」我看着那女人被自己的老公壓在地上，冷冷道：「我們本來在月球睡得好好的，是你們跑來打擾我們。」

「我們把地球讓出來，千百年來我們望着那顆星球沒得回去，結果你們居然有臉拋下逃走！」

「你們不珍惜的話，那就把歷史修正，讓我們重新掌控你們這幫廢物！」

「在月球所有人，都會成為進軍地球的士兵，我們要奪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而你，親愛旳小姐。」

我忽然笑一下，手指在空氣中揮了一下，我家老頭馬上恭敬地遞過一枚小晶片。

「你腦子不錯，為了獎勵你，我決定把我軍最聰明的少將和你共生。」

「我不要！老公、老公——啊啊啊啊，我的頭髮，別扯……嗚嗚嗚唔嗚……」

「很吵。」我側開頭：「喂，去堵住她的嘴，不然就弄昏她。」

「是。」

啪啪兩聲，唔，世界清靜了。

我抬頭望着頭頂的標記，眼裡是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Wir kommen wieder, Mein fuhrer.”

(我們會回去的，元首大人)

不知為甚麼突然想起月球納粹的傳說，不過德語無能，有錯的話請找GG translate 算帳(?)31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jTdZlun4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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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遺忘者的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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