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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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初次見面,她仍是個臉上掛著兩行鼻涕的黃毛丫頭,時不時地被媽媽追著打,因為老是一個人跑到山神的地盤裡拈花惹草,欺負水裡的蝦兵蟹將。有幾次,她甚至還拔走了才剛跟我說過話的幼苗,只因為稚嫩的葉子翠綠地好可愛。
但看在雨蓁總是細心照顧樹苗的份上,我這個山神也沒追究什麼;倒是苦了雨蓁的媽,又得狠著心在女兒的屁股上拍個幾下。
直到那次土石流讓一切都變了樣。
雨蓁失去了家人,也失去了笑顏。雖然倖存的村人竭力扶養她長大,但女孩卻越來越常來到亂石嶙峋的溪畔,站在我們身旁,一呆就是一個下午;同時,也跟我們一樣,讓大雨穿過虛無的心靈,試著讓冰涼的水滴填補空洞的靈魂,冷卻曾經溫熱過的思念,代替再怎樣也流不完的眼淚。
於是,當淚終於流乾的那日,雨蓁離開了山上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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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會被喚醒,一定就是看見笑容重新回到雨蓁臉上的緣故——「撈到了!魚!」她興奮地大叫,然後跳起,將仍在滴水的雙手捧給一旁的男伴看:「阿光,你看,魚!有魚,真的有魚!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魚?
「魚?」叫阿光的大男孩也和我一樣困惑:「河裡有魚,不是很正常嗎?」
「不,魚在河裡是很正常,」女孩輕輕地將魚放回水中,然後直起身,雙手插腰,洋洋得意地說:「但在這裡就不正常了!」
「我不懂,雨蓁。」
「魚道,」雨蓁指著水泥渠道:「這是給魚走的,但魚可沒那麼隨便喔!流速快了,魚游不上去;流速慢了,水裡的沙石又會把魚道給淤住。所以呢,一定要像這樣,一段窄、一段寬、一段快、一段慢,寛緩的地方給魚兒休息,窄急的水流把淤砂帶走。這樣一來,魚才有辦法利用魚道,而魚道也不會被沙石淤埋而失去了作用。」
「懂了。」阿光佩服地點頭:「原來妳平常忙的就是這些啊。」
「沒錯!」雨蓁一整個志得意滿:「全部都是我設計規劃的呢!」
「沒跟著來,都不知道妳喜歡這些。」
「我……,其實也不算喜歡。」然後,女孩故作的堅強終於倒塌:「但是,那晚土石流奪走了我的家,爸爸、媽媽、還在襁褓的弟弟跟好多好多的人。從那天起,我就只能強迫自己笑出來,因為,那些被埋掉、被吞沒、被沖走的笑容不該消失。於是,我只能承擔起死者的回憶,站在與回憶完全不同的小溪邊,跟著回憶中的家人、友人、村人們一起笑著、哭著、想著,想著我該去哪裡,又該為他們的回憶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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