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道 - 07a.吞噬

07a.吞噬

Dec 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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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女孩沙啞著嗓音說：「我只能承擔起死者的回憶，站在與回憶完全不同的小溪邊，跟著回憶中的家人、友人、村人們一起笑著、哭著、想著，想著我該去哪裡，又該為他們的回憶做些什麼。」

「抱歉，我不知道。」

「不，是我沒講。」女孩握住阿光摟在腰上的手，「但是，現在我敢打包票，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災難了，因為，你看！」雨蓁振作起精神，揮手比向溪谷的上游。

我揉著泛紅的眼眶，同時朝著雨蓁指的方向望去，然後，該死的老天吶！河道裡什麼時候蓋起了一座座高壩、低壩、護岸、擋土牆，和一大堆我連叫都叫不出來的結構？從山腳的村子一路朝溪谷上蔓延，甚至還有更多的工程正在更深的山裡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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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靠近我們的是重力式防砂壩，」而雨蓁還在興高彩烈地向阿光解釋？「它可以攔阻砂石，淤起的土砂還能穩定河床與河岸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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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蓁吶，難道妳沒看到？為了蓋妳口中的防砂壩，整條小溪都被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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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去一點的是梳子壩，可以分離水砂，讓土石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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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子不再流動，潭瀨石隙也全被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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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游的是潛壩，可以防止野溪的溯源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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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溪被切成一截一截，然後再用小到可憐的魚道連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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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的山裡呢，我接下來打算使用自由形框，將崩塌地都加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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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都死了！山都死了啊！雨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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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就不會再發生土石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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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是那個我認識的雨蓁？那個會悉心愛護小魚小蝦、細心照顧小花小草的雨蓁嗎？

哇啊啊啊啊！暴怒的我揚起旋風、騰捲黑雲、投下暴雨、召喚怒雷，傾刻間，就見電光閃閃、洪流滾滾、山林憾動、殘葉紛飛，滿載仇恨的雨瀑翻過山嶺，轉瞬就要吞噬護岸上那小小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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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山神見到了一定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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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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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蓁壓住被狂風揚起的秀髮，「因為，我總覺得家人化成了山神，時刻看顧著我，在我溯著溪谷測量的時候，在我爬著山嶺調查的時候，在我就要被思念擊潰的時候。每個無力再站起的時刻，我都能感覺到山神就在身邊，如此地溫暖，就像媽媽的臂膀，爸爸的擁抱，跟，吶，」她捏起夾在髮間的芒絮，拿給阿光，「跟你堅實的胸懷一樣。」

暴雨終於落下，卻只是將那兩人淋溼，更沒將誰吞噬。徒留我一個山神，死死地盯著不再是山的山，與瞪著殺掉一切的女孩，瞪著她，直到那個我不再認識的雨蓁走遠，消失在雨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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