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願去數這是他第幾歲冥誕,實際上,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也極少數彼此的年齡。他是個踏實到極端的人,比起隆重地舉行一場活動,他更喜歡預定一家餐廳、吃一頓純正的義大利料理,享受蠟燭與酒。
自他離我而去,我每年都有兩個固定的日期來到他的墓前,三月二十和我的生日,帶著野餐布、果籃和紅酒。坐在他碑前的草地上,也不顧這底下是他骨肉的哪一部份,總之就開始了野餐。
我會滔滔不絕地說上一天話,從下午兩點說到晚上九點。這幾個鐘頭內我時常喝得兩眼昏花,抱著自己買來送給他的花哭了起來,叫喊聲撕心裂肺,一轉頭看見布加拉提站在我背後——他用悲傷的眼神看著我、憐憫我,就像他對所有人一樣,救贖人的眼神。我沒有接納他的救贖,自雷歐死去,我就自甘墮落,只有在尋找他的過去時才清醒一些。
布加拉提不止一次在這個地方對我說他在我身上看到阿帕基的影子——以前的阿帕基。「他曾失去信心。」布加拉提說:「現在你也是。」他嘆氣,把我手中的紅酒杯拿走。
「你明明知道他更喜歡白酒。」他說。
「我知道,我只是更想要喝紅酒罷了。」我倚在墓碑上:「反正他都喝不上。」
布加拉提又嘆了口氣。
我想起雷歐也會對我嘆氣,經常。我在他面前活躍得很,蹦蹦跳跳的討抱討親討愛,他相較於其他人更含蓄一點,經常嘆口氣後隨我而去。到後來偶爾會揶揄我幾句,對我的日常習慣表示不滿,甚至開始批評。
真的開朗了不少。
我的記憶力好得可怕,細節細微至他用了哪根手指碰我的頭髮都記得。我喜歡他替我將擋臉的髮絲繞到耳後,卻極討厭他最後對我做的這個動作。
我知道他不安,不知道他不安至此。
我寧可他把我帶上,我們一起被太陽轟炸、被海浪淹沒,也不要他說一句「你應該幸福。」或者連聲都不出一句只把人推開。
現在看來,就像是他了了心願,帶著遺憾的幸福離去,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聽到。
我不願去想,就如我不願去數他死去了多少年、活過多少年,雷歐阿帕基埋葬的地方就在我雙腿下,他到底在不在那裏。
「我有那麼一刻以為雷歐阿帕基不愛我了。」我喃喃地向布加拉提哭訴,「可我轉念一想又不太可能,我們可是將彼此從泥潭裏拉出來的人,食物也需要幾分鐘才放入胃,怎麼愛這種事情說沒了就沒了?」54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Zyj7O04U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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