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彷彿是患上了陽光依存症,如此愛孤僻地躲在陰暗角落裡的人,曾有一段時間像吸血鬼般晝伏夜出,也會有貪戀陽光的少數日子。
陽光打在身上時,像是紙上畫了一個邊框又終於被填滿的感覺,身體偶爾的不適,心臟的裂縫有如潮汐漲退而暴露在外的沙洲,時現時沒。有時候裂縫過大,海水倒灌進拳頭大的心臟,那些存放在底部的潘朵拉盒子被迫讓位,繼而湧至支氣管、一直到喉嚨末端,哽在喉中卻不能言苦。介於空虛與密集的矛盾體。
被曬得身上燥熱,我卻起不了身挪到旁邊的位置,身體的本能反應駁回了感官的索求,還得寸進尺地張開每一個毛孔,讓大片暖光能穿透衣物與皮孔,曬乾心上濕漉漉的一大片潮水。她說,不這麼做的話,靈魂就要瀰散在空氣中了哦。我只能呆在有光的地方下吸收光線,模仿路邊大片綠物進行光合作用,才得以多喘一口氣。
最近奉行頹靡的生活態度,一波波肺炎的湧浪蓋頭覆過天地,終於澆熄了我好不容易才起了的一絲熱血,有點像小學常識書裡介紹人體骨骼作用的那張圖,抽走了骨頭的人類只能軟成一坨果凍。軟爛在柔軟的床上,裏在軟綿的羽絨被子裡,一切都是這麼糜爛又單純的,我忽然想回到遠方的過去,狠狠扇那個累死累活的自己一耳光,然後緊擁著她不撒手。你看,你這股狠勁換來了什麼,還不如放空。
成為果凍的那些時刻,我總會盯著花白的天花板,想像自己躺在一間空盪又充實得只剩空氣與塵埃的房間,鋪上一張厚厚的、毛茸茸的毯子,蓋好房間每個角落。每逢思緒潮漲,就躺在那奢侈的毛毯上,曬著窗外打進來的陽光,等待潮水蒸發成氣。天黑了,落寞地睡在房間的中央緊抱著自己,讓那些固執的紊緒浸濕毯子,直至自我恢復的過程完成。
只有極端的溫度能喚醒我的靈魂,在寒天裡只穿單薄裏衣,在暑天裡曬得臉頰紅紅。生來就是個尖銳的靈魂,只有站在兩端俯瞰才能拼湊完整,觸碰生命的輪廓。
只有那些時候,我才感覺自己是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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