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師 - 分篇貮貮及柒肆－七四 02.　ＩＩa

　II. SHE, whom NAMED AFTER PURITY

　當她的手遞至近在咫尺並打開時，幾位同場的視野焦點再也不局限於那金髮下複雜蒼白的面容上。

原始是屬於某舊人貼身配戴的靈擺吊墜。

亦已經歷一回的損害、紫墨色的結晶石當下卻不如印象中殘破不堪地崩解的舊態。它反而又成了一塊半巴掌大的，缺口處呈放射狀生長成簇的閃耀硬朗、散發著太過活躍自主的氣場，更不時折射血調的不祥光暈。

「別批判我這決定。我衹需要協助。」

事態明顯不妙的當前，生端倪的居然敢率先捧頭一喝阻礙並企圖掌控彼等的行動。

深深專注那暖色調的虹膜之中，巧零似乎打算由眼神開始第二波攻勢。孔雀鮮明地，既坦誠的忐忑著，仍異常耐性抑壓一切靜觀其變。

責怪她狂妄吧。

懷疑她神智嗎。

心病從來沒有痊癒。

自己一個人太勉強。…

如果是要丟出一堆陳腔濫調的話，她已經無數次、無數次地演習過了。在來這裡之前。

而她那預備妥當等候掀開序幕的神經。

──卻得關鍵的一方吸口氣撇過臉交疊雙手果斷地站立離開談判的案前。

意料之外讓巧零慌張地言語梗塞，大概半分鐘後才懂自坐位彈起來。顧不得對在場倆前輩的禮節，她著急的大吼：

「我們總可以先商量吧！」

「攸存。」

接續巧零的說話，身作父親的先洋也開腔。這才真正停住了攸存的去勢，可惜那背脊依舊執拗著不肯轉向。

「沒有，可以商量的。」

那回絕好比一個直接的趕客令。

巧零抿住了嘴，恍然大悟那設想及行動根本從概念上便抹煞掉全世界的接受範團，衹有跟這麼的想法獨處過一段時間的自己，才被委曲成了異相至能夠同仇敵愾的片面。

「打擾了。」

希望太大，摔得七零八落的霎那，她僅僅允許身體忠誠反應──逃跑。遂低頭疾步經過仍不動如山的攸存，接下管家遞來的外套，向屋內行禮後幾乎想往門廊衝去。

「甘瑠？」

先洋打從一開始便認為自己在的理由光是陪伴。而且剛剛已嘗試打破僵局把女兒喚回，所以衹眼巴巴目睹事件朝著落幕的方位發展。

可是，這下子卻驚奇地望著似不欲參與的妻子甘瑠、竟動身快步跟上了巧零的路線。

「你想攸存做些什麼？」

孔雀帶著水光波瀾，將注意力往發問的暖色調投放去，當她感受到對方純粹的求知訊號；連同攸存漸漸解凍變化的表情，她在內心拼命祈使這再一次的剖白能得著成果。

「用『降神』來……什麼？」

一家三口坐在茶几的彼岸，女性暫且沈默不語，唯獨是男性的忍不住申訴巧零的澄清。

「你想再跟她說話。」

正當這邊廂仍糾纏在「做法」的入門階段，依照性格及習慣，甘瑠已一躍至結論。

「是。」

未發言的攸存在父母倆的確立下，可說是用最簡單的步驟、得著了她所必須瞭解的資訊。不過小心觀察著其五官的巧零，卻直感自己提供的依然缺漏。

「靜老師打算讓我搬近她，來這個國家。那就是為什麼，相隔兩年、我又去碰她的東西。起初，我也懷疑是自己的腦袋出問題。但看了那靈擺的碎片，才肯定她真的……。」

重新把那紫墨色的結晶石放置眾人跟前，她的笑容苦澀地終於得到攸存的正視，「是我沒處理掉殘骸。」

徐徐地得陳述的一句，難馬上分辨好壞。巧零卻視之為機會，設法讓對方繼續表態下去，「我不應把它藏起來、我亦不該刻意『培養』……但你想想，事實上它能夠再長成這地步，即是──」

「『她真的在』，是的，我明白了。你已經講了。」

說罷又別開臉，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巧零見狀不敢雪上加霜，生怕攸存像早前的直接以行動斷絕來往；她於是閉著嘴，衹可痛恨自己的組織邏輯參差。

這死寂的時間卻正好讓先洋有接續理清疑惑的空檔。

「你懂得『降神』是什麼嗎？」

「七個古老力量能做到的儀式──…」

「──巧零，不單歷經由來，更重要是它的作用。」

所謂的「古老力量」，是指擁有接近古神在凡間走動時的本領的世家──像攸存的占卦「流涎法」及巧零將得從靜那繼承的「三世書」。

根據所存在的文獻記載。

「降神」、「重啟」、「開天」、「闢地」、「轉生」是已知的五個古老力量的繼承人可主導的儀式。至於其餘的兩個，除了流言外無有任何能信靠的白紙黑字來源，更遑論現世發生過、官方認可的事故。紕漏的紀錄被歷史洪流沖刷得越來越乾淨，時間一久，人們甚至失去揣測的興趣。

因為它們跟從來都不存在沒差別。

而箇中順序排名首位的「降神」，則是掌握古老力量最容易做到的一個儀式。

有異於外界那些神明偶爾「顯靈」某人身上的含糊，「降神」的優勝之處是讓觸發者指定對象及時間，本著透徹古老力量的諸位有比凡夫俗子更卓越的感應、智慧，所以賦予信託他們深刻的責任和義務。

雖然主要功效是針對大大小小的神明們。但過往的文獻中，亦有掌握者成功把之應用在靈的溝通上。

「我懂它是用作接觸神明的。我也懂得、官方文獻有不少於一次的成功的例子──在非完整的靈的個案中。」

先洋摸摸下頷，先不回應巧零的期許，注意力轉移女兒的身上，「說起來，攸存。你『降神』的戰績是幾…三回？剛繼承的一年，你對那著了迷然後很快捉到要訣，」他沈吟一刻，「我知道的──地藏、摩利支天、八幡？」

「三百數十了。」

悶悶的答覆，加上疲憊的重呼吸。乍看態度來，攸存應該不如父親口中的、還像當年的「著了迷」。留意到先洋那興趣濃厚的視線，她又嘆，「地藏們支流細密，資訊非常豐富；茹孽一般會為尋找對像而用祂們的『橋樑』溝通，但後來發現一旦走進神明的據點『降神』更省事，所以……主要跟地藏們。那並不好玩因為地藏菩薩都是苦行僧降神後會令人不想進食個三四天。」

斬釘截鐵的補充那句子示意她謝絕分享。先洋毫不介懷地呵呵的笑著，帶同當兒的氣氛放鬆不少；得悉局面變改的巧零忙碌著盤算準備進攻，卻先讓甘瑠朝自己打的眼色窒住。

「所以，『降神』的對象就真的衹是神明嗎？文獻的先例你也試過吧。」

原來。

大概發覺到巧零沒辦法在跟攸存對話時佔上風，先洋遂暗暗的給她護航，邊開拓可行的路線。

「試過。可是…。」

目睹巧零焦躁的面孔，她倏地停頓，吞嚥一下；終於肯解散交結的兩臂，換成沒那麼具威脅性的姿勢。

「為什麼你非得要跟她再對話？那一年，你們不就有充裕的交流了嗎。」

她指的是被若澄寄宿的期間。天知道有多少人都這樣的認為、相異的魂魄同體，真的確立擁順利溝通的渠道？

對解釋這行徑真厭倦得要死。

讓她伸延怨尤的時間不足半秒，思維卻推出一個事實：她根本從未親身交代過關於這方面的分毫。

而且這問題顯然是能否羸得攸存幫助的重要部份，至此，全部的情況均指向讓巧零選擇開腔闡述的項目。

「我們沒有。」

也許身邊沒誰被寄宿那麼久了最後仍保住性命，清楚地答辯回去。孔雀轉了轉，一邊從寬廣的腦海撈起可用的片段，「真相是，我記得的很少。她試著控制我，我也……甘願被控制著。」

像陷進水裡，在總看到光線的不深不淺處，就是剛好沒辦法出走。所有的所有一片混沌，她的聲音是令自己使不了力氣的麻醉劑，時而乾脆被說服放棄掉主權。

「她仍有想告訴我的、我清楚地感覺到。很抱歉提出那般過火的要求，你已經幫助我許多、可以的我決不希望浪費你的精神……這事兒，倘若去問靜老師她一定會做。但我不能再傷害她了，若澄的影響，得到此為止；之於我、之於靜老師，亦然。唯獨這次，這次輪我去給她們盡力而為。」

視點跟隨女兒的航道，發現剖白的彼方顫抖的手，甘瑠馬上了解自己或丈夫終於不需要推波助瀾。

「聽好。這情況並非取決我肯不肯幫忙的層面，這情況，關鍵在她餘下來的靈足夠不足夠『降神』。」

以簡單的加減法去評估。

完整的靈作「一」。若澄的死因是靈魂嚴重撕裂，致寄宿的時候不管力量強弱、那已經少於半份；到攸存的絳服後，該散落得八八九九，恐怕沒四分之一剩。

意志很堅韌沒錯。可惜敵手屬嚴苛的古老力量，在其管轄範圍，規矩不符便得馬上出局。

「在繫學上，夭折的靈的份肯定少於五分之一。這是『降神』的下限界線。」

沒太複雜冗贅的堆砌，不猶豫的節奏卻剛剛表達那是經驗之談。

凝重的點頭，握牢指掌透露不安的神經，巧零傳達了龐然大物般的覺悟。接收到的一方遂漸漸恢復了常態，站起來伸展一下筋骨；包涵暖色調的眶尾端的伏把線條拉彎，彷彿疲倦半瞌或瞇目帶笑的溫和錯覺，於一瞥几面的晶石剎那滲出鋒芒。

「啊，對了。菖蒲，把幸言帶過來吧，她差不多起床的了。」

「當家，我該……」

「叫她別囉嗦，上車，來就對。反正她今天沒事做。」

「明白，當家。」

「嗯……爸、媽，我也需要你們，可以嗎？」

「啊。當然、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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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隱若現、若有若無。

澄澈的粼波，澄淨得窺測底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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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狀況的被帶來的人，被攸存硬拽至一房間關上門快半小時。

任誰也猜得出來那肯定不是什麼和平對話的種種跡象，身為肇因的巧零不住愧疚，從廳堂溜走，細心調整過氣場好讓自己不容易被發現，再靠近嘗試了解。

怎料既派不上用場，又聽著了句令她不住持續隱隱作痛的對罵──

「你不應該再付出她根本沒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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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世上絕大部分事物統統混濁不堪。

被蒙昧的真摰片面，不平衡終究連累美好淪落成犧牲品。

這是永遠沒辦法顧全的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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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地祈求著必得去成就的，最後終於臨在如願以償時刻。

卻因為那句出自她見面相處過僅一次的人，的粗率評論；令巧零沒辦法專心應對接下來的事，甚至湧現後悔的怪異情緒。

「巧零？」

一恍神，準備妥當的大夥兒都在等著自己。

幸言、先洋及甘瑠把巧零和攸存兩人作中心地盤腿圍圓就坐著。這麼的佈局是攸存考研過若澄剩餘的靈的片面，所以邀來懂得古老力量的三人加固結界，希望能把下限推低一些，增加巧零的溝通時間。

「石頭，給我。」

以為對方剛剛的叫喚是要她的注意力而已。這刻的祈使才令巧零錯愕得完全地把雜陳的情緒一掃乾淨。

另外一個「降神」能做的優勝處、是決定邀來的力量那暫時性的容身之所。雖然大部分施行的人都會因責任而選擇自己。可在此情勢中，巧零有著別的價值觀。

「這是我硬求來的義務幫忙，容器該我擔當。」

「在我的監管下這事沒談判的餘地。」

「不…」

淡淡的吐氣，攸存以為道理淺而易見，不需多費唇舌。面對那固若金湯的態度，她還是耐心到底：

「入侵那次，你並沒有戰勝她。這下倘若是邀請她來，誰都不保證後果。再者，古老力量的應用在場衹有你仍於摸索階段，所以你在『降神』中的曝光率本該最低及處於被動狀態。」

她在這種理論上一向具備可靠的經驗，亦作為自己的半個老師前輩，至此、巧零找不到半分還擊的空隙。衹是義務地成全自己的任性的她，更不該站在風險稱冠的位置。

神經骨骼的動靜與主人想法息息相通。巧零的躊躇讓晶石持續被緊握指掌之間，與對方的意願背道而馳。

「我沒事的。」

不知怎地。

看穿了巧零的瞬間那溫和的宣言教一切都軟化下來。她特有的安逸及信賴，彷彿帶氛圍往兩人獨處的學習氣流授課之時，勸慰著解除無謂的煩瑣。

她最後記得的畫面是那黑漆健壯的狐狸式神，長長的嘴巴叼起了紫墨色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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