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師 - 分篇貮貮及柒肆－七四 02.　Ｉ

THE REVISIT of HAUNTED EXPERIENCE

　心緒之中糾纏不清的動盪，並未如設想地隨時間的推進去習慣下來、或者奢望中的減退。

摺疊那件顏色亮艷的衣服後，她終於臨在今天的極限。

──巧零整個人跪下低頭抱住自己那把金髮，沈鬱不足三秒，旋即彈起走出所在的房間，帶好門、急遽跑著樓梯向上。

「呼。」

然後猛的依靠扶手，滑坐於其中一級。

今天大概又就這樣了。

她洩氣的忖，內心的潮湧仍惡狠狠的未肯平息。那氣場凌亂得貓兒白檀明知道她出了狀況，卻待在沙發死死的警覺著而非像往昔，小步走近陪伴。

無視那似乎特別昏暗的、她剛剛離開的房間長廊方向；孔雀色澤的雙眸朝著客廳，無奈地目睹圓滾滾的白毛團索性轉身用屁股面對自己。再注意多看一下，那場景便帶她的思潮返歸兩個月前。

「What do you mean.」

母語的應答表現了當事人的費解及不友善，可是接收的五官卻不見變化。

「法律上她是我的養女。我是她最親近的人，所有無本人指定去向的遺物，統統交由我保管。」

「『保管』？」

一下子她怪笑了出來，那說話脫口的瞬間牽引的滿腹荒謬還縈迴腸胃不散，直令她肚子周邊的臟器絞痛，「你在說你要賣掉這裡！」

「別忘了『把你也踢出房子』這點。」

「──你根本都沒過問我的意見！」

翻手一撃茶几，貓兒慌張地掙扎著從對方亦即巧零的師父靜的大腿逃逸，回到自己的小窩中。暗暗觀察這場矛盾。

「要問你的是什麼，巧？」

「我的準備…」

「哦，真是的。你永遠都不會能『準備』，除非我現在就跟你說得在最短的時間內滾蛋！然後選擇衹有兩個：返家和父母住、跟我回國申請靈協的過境補貼開始新生活。」

「Or I stick and rot in this house, try to stop me if you can.」

也許因為整段談話沒有什麼她能表決的餘地。

巧零下意識的處處抗衡師父的隻字片語，前後沒有斟酌箇中的含義。而反方同樣是過於焦慮，強硬的套上自己種種憂忡，所以「討論」最終摔門收埸。

直至幾天後。

靜回到本國，她打了通電話來。鑑於上回的分裂，兩人這次有默契地，維持理性的頭腦進行對話。

「我不想讓你一個人留在那屋子裡。」

效果是真的大相徑庭。第三句起巧零已經軟化，垂下溫馴的孔雀打算傾聽到底。

「你十之八九不回去跟父母一起吧。我敢說你都沒提過工作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希望你來這邊，如果、你未放棄當繫師，仍認真繼承三世書；在繫師發源的國家，將得到更好的訓練。」

「那這裡就賣給別人？外面隨便一個平常人或家庭？」

「因為若澄實在太投其所好了，她根本沒有做繫師住所的保護程序。靈協的指示是把屋子拆毀，一年的淨化，才能放上普羅大眾的市場。」

拆毀。…

這不是一個容易消化的消息。

生活了七載的屋子。四年跟第一任亦屬唯一的搭擋在工作中，接續的整個寒暑、在失去的折磨中昏昏沈沈地虛度；再八季的時光，忙碌振作的復健期間，她毫無考慮自己日後的去向。

二十五歲的人生。

巧零可以自詡經歷了轟烈大事，因一次的工作險些送命，讓不中用害死搭擋這罪名及內疚淹沒，迎來另一回殺身之禍。

幾乎魂飛魄散的搭擋──若澄喪生時配戴的晶石靈擺，成為她一部分鬼魅的避風港，而拿來保留的巧零加諸的思念過於強大；致入侵寄宿，更蘊釀負化力量。

簡單的解釋是若澄遺下的魂魄碎片成了比惡靈更不尋常的存在。

利用搭擋的能源，巧零隻身繼續繫師的工作。處理委託的速度及方式引起了靈協甚至外界的注意──以及關鍵地、一繫師世家傳人的動向。

不正統地是出勤繫師卻擁一等執命的貮貮世家傳人，攸存──來自深居簡出的占卦家族，這代的她竟一反往績，到處周遊列國。

兩年前。她拿著一則靈協發下的「干預令」插手自己的委託，以從未聽聞的方法順利解決後、再讓若澄脫離了寄宿巧零的狀態。

那也許該說成把她給「收服」。

關於「干預令」，巧零從一些靜跟官方人員交談的過程中得悉的資訊不多，但足夠明白攸存這種登場一直屬等同死神的惡名昭彰性質。

「她很幸運。因每次她要求發出『干預令』，必定有人會丟命。」

「那為什麼還…──」

「一個人的性命，換回無數人的啊。」

「這麼說，事典一定會記錄她的事了？」

繫師的工作重大事故字典，每兩個月由靈協出版一次。雖然採用不留名方式編寫，可是若清楚此界別的人脈及規矩等，當中的主角著實不難去估測。

「不。她的事靈協沒列作收納範圍，這樣會影響她的貢獻。」

連靈協都計劃隱瞞她在繫師之間的關注耳目，箇中包藏的秘密必然很豐富。之於巧零，她根本沒閒情逸致研究，更不為自己是她「干預令」下仍活著的唯一而感餘悸猶存；入侵寄宿的意外後，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怪責攸存好管自己的事。

「你沒有權利！！」

在若澄第二回的、正式葬禮上，巧零衝到場及表明來因非致意的她叫罵著。完全聽不進去她說是幫忙提防別的突發情況，衹因巧零不顧前輩們的勸告，硬要參與繫師不宜出席的葬禮。

她以為這樣赤裸裸的恨是阻截她們再見面的最佳理據。

意外結束的一個月。

靜在陪同巧零複習繫學時發現端倪，帶來一行內著名前輩秋替她檢查。那才知曉當兒的「幸運」原來有著不得了的延伸：若澄的寄宿時間太長，令巧零的靈魂為著共存而作出了「調整」，有正面的膨漲，氣的容納空間大大增加。本人由於不清楚情況，所以會總覺得自己的氣場不足，但衹要通過適當的練習，必然成就大器。

「這樣講吧。繼承你也應該不難。」

還記得靜瞪大眼睛看了自己好久。久得巧零嚴肅對待秋那像沒頭沒腦又稀鬆的說話。

「我想你……繼承。她聽聞後，提議由她來教你。畢竟，她同是古老力量的繼承人，經驗上非常可取，倘若她覺得你沒問題、你會考慮──…」

「慢著。『她』是誰？」

她以為這樣赤裸裸的恨是阻截她們再見面的最佳理據。

意外結束的一個月，零十日。

──靜顯然視她強烈的否決若無睹，因為那張淡漠的嘴臉出現在家門的石階上。

時至廿一個月後的那天。

改變之多大概十根手指算不完。自己的力量、態度、跟外界的關係，例如那發誓永遠恨之入骨的人；經過近兩年每月的定期相處後，巧零對她不單抱持感謝亦帶由初時積累下來的歉意。

之於靜的建議，她漸漸的想通並著手收拾細軟，準備搬遷。

故事至此。

故事至此、本應是個不會錯的發展方向。

孔雀惶惑的眨了眨，依舊坐落樓梯上的她猛地撇臉，卻甩不掉那從前兩人在屋子的感覺。那種「她」在廚房抽菸的重重呼出聲巧零彷彿聽得見，走動的庸懶步履似乎於客廳及飯廳間穿梭著。

為什麼。

為什麼？

她應該已經徹底消失了才對的。

「Get your hands, off my clothes.」

那嗓音的的唦啞是她的特徵，那句子中煞有其事的停頓、是她的性格。

「Girl you didn’t even get that right. This thing, doesn’t acquire proper folding.」

──已經徹底消失了的她，在自己走出房間時，叫囂的揶揄著。

不知不覺閉得緊緊的眼皮翻開。恐懼來襲加速了反射神經，她起來三步併兩步跨上階級，抵達自己的房間。在書桌前蹲下拉出一個紙箱，乾脆倒轉把裡頭所有東西散落地板，她從中捏住小小的鐵匣子。

兩年前。

她把那些像是碎片鹽巴的殘骸偷偷保存起來時，根本沒有重量。

兩年後的這瞬間。

匣子拿起，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咔」，並透露累贅的質量──

「Open it. If you dare.」

近在咫尺的藍色毫無生氣，瞳孔大得像貓一樣不尋常，煙灰的瀏海熟悉地撥向左邊。

──去世三年又二十八天的人，正用著同樣的蹲姿跟她的前搭擋打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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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存在世界之中。

抑或來自腦袋深處。

鬼魅是情愁的殘影。

鬼魅屬能源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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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有一則新口訊，訊息來自信箱九七七。　」

暖紅調眼睛的當事者視線往旁沈澱，許刻，才按下公共電話上斑駁脫落的「２」字鍵。單手插著外套的口袋，一邊分神透過大窗戶觀望外頭風雪中寥寥無幾的異國街道。

「　攸存，不是家中的事。放心。不過…她找上來了，而且樣子不太對勁。甘瑠覺得不止精神，她連氣場都不好。她說會等你回來，你看情況吧，路上小心。　」

掛斷電話，她額前頂著冷硬的玻璃思考十分鐘之久。終於又用圍巾包裹自己的嘴臉，揹好背包，匆匆走進夜色籠罩的雪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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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鬼魅並不歸類現世，何解人依然、不斷、屢次地接觸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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