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蘇西都還記得那場婚禮。
吵雜歡騰又有點五音不全的樂隊。踮腳都摸不著頂端裝飾的結婚蛋糕。鋪了滿桌子的烤牛肉、火腿、豬肋排、起司、烤雞,還有蒸、煮、燉、煎、炸、煨,各種調理方式應有盡有的馬鈴薯。彷彿仍貼在鼻尖的濃濃蘋果酒香。
在瑪拉奶奶激動的哭聲中,黛安娜姑姑穿著全新的、純白的、裙擺拖得長長的新娘禮服,緩步走過橫越整片草地的紅地毯,被同樣哭得不能自己的艾德爺爺牽著,依依不捨地交到平日冷靜鎮定,此時卻滿臉通紅,全鎮最帥最高的史賓大哥手上。
史賓大哥顫抖地替黛安娜姑姑套上戒指。黛安娜姑姑的笑容燦爛無比。她的雙頰染著淺淺的粉,襯著白紗像季節初到卻已滿樹盛開的蘋果花。
蘇西站在湯姆表哥跟丹妮絲表妹身邊,雙手拍得都疼了。早春的微風撲在她身上,又輕又軟還有些微涼,剎那間她甚至有種錯覺,覺得自己正披著黛安娜姑姑頭上那襲透白鏤花頭紗走在長長的紅毯上,拍得紅腫的手上捧的是滿束鮮紅的玫瑰花。
蘇西做夢都想擁有這種婚禮。那是她有生以來所能記得的最美好的一天。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DhY25oUJG
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aUbSE5i4I
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xG13EG1bh
19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KMK1bJXky
婚禮的酒會持續到深夜。整個鎮上的人都來了。所有蘇西認識或不認識,說過話或沒說過話的鎮民都在酒會上大吃大喝,大叫大嚷,高聲歡呼,吃吃傻笑,最後東倒西歪地醉倒在他們的蘋果園、菜園、畜欄、茅草堆,還有那間才新蓋好的、又大又漂亮的房子前廊上。
瑪拉奶奶是少數幾個沒醉倒的人。她哭得太兇,連酒都沒喝上幾口,只是拉著任何走近她身旁一呎內的人,哇啦哇啦地說著她能看見黛安娜有這麼一天,心裡有多幸福多喜悅,多開心多驕傲。入夜之後,總算冷靜下來的她,把蘇西跟其他那些還不能喝酒的兄弟姐妹們叫來,要大家幫忙收拾殘局,至少把那幾個不曉得醉倒在哪邊的自家人抬回床上放好。
蘇西穿過杯盤狼藉的餐桌,穿過鋪著紅毯跟酒香的草原,穿過微冷的春夜,最後在窗台下的橡木酒桶間找到自己的艾德爺爺。
艾德爺爺還在喝酒,這桶喝幾口再換另一桶。總跟在艾德爺爺身邊的威索叔叔,則一頭栽進一個破了大洞的空酒桶裡睡得香甜,也不知道他是自己撞進去喝醉睡死的,還是喝醉睡死後給艾德爺爺抬來塞進去的。
「爺爺。」蘇西拉著爺爺的褲管。「奶奶要你進家裡睡覺。」
「家?對,家!」艾德爺爺瞇著醉眼,傻乎乎地點頭。「新家讚吧,蘇西?新蓋的,給大家住的……我們所有家人!再有多少都能住!」
「嗯,我很喜歡。」蘇西衷心地說。
她是真的很喜歡新房子:有三層樓,有大客廳,有刷得白白的木頭柵欄,還有一間她專屬的小房間!雖然她還不習慣跟丹妮絲分開睡,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就算半夜忽然有點寂寞或害怕,她也有辦法自己從床上下來,到隔壁去找她聊天。
「本來嘛,是想只把咱們家翻新下就行的……但這不夠,不夠!」艾德爺爺猛揮手,大聲說:「我們蓋恩家,人會越來越多的。越來越多!蓋……再蓋間新房!否則,不夠!這間,也不夠!」
「以後還要再蓋嗎?」蘇西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一個人可睡不了那麼多房間。「爺爺,我們能蓋那麼多房子?」
「能能,當然能。爺爺厲害的!」艾德打了一聲酒嗝,裡頭混著蘋果酒跟牛肉的味道。他拍拍塞著威索的那個酒桶。「來來來,到這坐好。爺爺跟妳說故事。」
蘇西有點遲疑。「爺爺,那是威索叔叔……」
「胡說,這是王位,給我們家小公主們的王位──」說著,艾德爺爺呼了威索叔叔後腦勺一掌。威索叔叔的腦袋歪向另一邊,還是睡得很香。「真是,王位呢……來來,過來這裡坐。」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蘇西這回乖乖照辦:她最喜歡聽故事了。
夜晚的風有點冷,但艾德爺爺的胸口很暖很結實,靠在上頭像是靠著鋪了好幾層狐皮的安樂椅。
坐在艾德爺爺的腿上,蘇西貼著爺爺的手臂,覺得自己也開始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猜這多半是因為艾德爺爺每次呼吸,都會有陣濃濃的蘋果酒氣衝出來的關係。蘇西雖然不討厭這味道,但還是給薰得有點昏頭。
灌下幾口酒,艾德爺爺大著舌頭,開始說故事:
ns 15.158.61.5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