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妄【不定時更新】 - 蘇千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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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的寒假作息很規律，早上去完圖書館後，下午到王仁川家裡陪王仁川唸書，晚上去道館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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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本不想答應陪他讀書這件事的，因為太不合理了，但是王爸爸開出的薪資讓她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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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國中生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而且還是靠自己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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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還是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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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乎是王仁川每天最開心的時光，唯一的缺點就是他總是忍不住分心，偷偷將目光放在蘇千妲專注的側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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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他看見蘇千妲似乎有些懨懨，他關心道，「妳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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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只是搖搖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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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只是覺得有一種莫名的酸疼在腹內攪動，人也有點虛弱沒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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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吃壞肚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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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看她這樣子更擔心了，主動伸手攙扶她，「不舒服的話就先休息吧，我扶妳去沙發那裡……千、千妲！」他的話說到一半就變了調，因為他看見蘇千妲的褲子滲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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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也慌了，剛剛只突然覺得一陣溫熱，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就看到王仁川驚慌失措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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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動靜很大，王媽媽立刻來敲門了，「仁川、千妲，怎麼了？我可以進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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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川顧不上思考，「媽、千妲她、她……。」不知道是因為第一次看到血、還是因為流血的是蘇千妲，王仁川很慌、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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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一進來就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了，她立刻把王仁川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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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又溫柔的扶著蘇千妲坐下來，「不要緊張……只是月經來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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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白著臉點點頭，面無表情讓人看不懂她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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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說，「我去給妳拿換的衣服，妳先待在這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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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點頭，「謝謝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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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陣子，王媽媽拿了衣服過來，還有一個牛皮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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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說，「去洗個澡吧，換洗衣服我都給妳備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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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接過衣服和紙袋後，再次和王媽媽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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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是想到什麼，打開了紙袋。看到紙袋裡的東西後，她神色僵硬的說，「王媽媽……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聲，「不會用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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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媽媽也尷尬了一下，但很快又變成了憐憫，「沒關係啊，我教妳。」她溫柔的解說了一下衛生棉的使用方法，又安慰蘇千妲，「每個人都有第一次的，不知道是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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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頭低低的，看不清她的神情，「謝謝。」她的聲音發著虛，不知道是因為痛還是什麼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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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身進了浴室，再出來的時候已經都打理好了。衣服的尺寸有些略大，但看上去是一種別樣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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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血污的椅子很快被換掉，王仁川則擔憂的站在她身旁，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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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說什麼就說。」蘇千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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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躊躇許久，才開口，「妳……會不會介意……被我看到……就是剛剛那個。」他說的支吾，但蘇千妲還是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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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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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果說介意，王仁川這小子肯定耿耿於懷不知道多久都記在心上；如果說不介意……怎麼可能完全不介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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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她只嘆了一口氣，「不要再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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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溫順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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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沒想到的是，蘇千妲隔天居然白著一張臉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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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驚訝，「妳怎麼來了？妳不是、不是……。」不是那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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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不了。」她繃著一張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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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她不知道該去哪裡好，想來想去好像只有照常來王仁川家裡最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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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還是忍著痛跟王仁川一起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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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三天她就逞不了強了，她只能蜷縮成一團，窩在王仁川家的沙發上，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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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擔心得不行，「我陪妳去看醫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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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擺手，「我自己可以去……。」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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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不免氣惱，「都這樣了妳還要逞強？妳要怎麼去？爬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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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的怒氣反而讓蘇千妲低低地笑了起來。「……那就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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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還是讓王仁川陪著一起去看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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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表示只是體質的關係，有的人就是天生容易經痛，開了止痛藥便打發他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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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也就這樣揭過了。不過，只是暫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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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沒多久，剛好是那件事發生的一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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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蘇千妲慘白的臉，王仁川立馬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陪妳去保健室……妳不要老是逞強……。」他一邊說一邊扶著她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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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拿出止痛藥，王仁川主動去幫她裝熱水。因為保健室裡面比較悶熱，她忍不住將袖口稍微挽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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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妳……這是怎麼回事？」王仁川愣愣的看著她的手臂，袖子的邊緣有些沒遮蓋到的青紫痕跡露了出來，很小，不明顯，但看在他眼裡卻那麼鮮明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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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反應過來他看見了什麼，她故作鎮定的將袖口攏好。「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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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按捺不住關切導致的急迫，甚至隱約還有怒意，他抓住她的手腕，蘇千妲掙不開，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將自己的袖子拉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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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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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又一道的青紫痕跡交錯在她纖瘦卻又結實的手臂上，顯得凌亂又有一種別樣的美。卻讓人於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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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雙唇顫抖，太多話語在他的腦中嗡嗡作響，他居然組織不出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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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良久，他才問，「這……是誰做的？」他的聲音已經打著顫，這些傷很明顯是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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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正想問的是，誰能如此傷她？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能挨打卻無還手之力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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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默默的將衣服整理好，蓋住那些傷痕，她別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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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也不傻，她不說，他可以猜，「是妳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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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咬住下唇，依舊沒有看他，卻輕輕的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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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很怒，但是他不知道怒什麼，是怒她的不反抗？怒她父親的惡毒冷血？還是怒自己沒能早點發現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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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為什麼不離開他？」他的聲音裡含著一絲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淒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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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不是誰打得贏誰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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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低低的說，「他不是個好爸爸……但他還是我爸爸。」她咬咬牙，「我只有這麼一個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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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算什麼家人！」他喝道，同時發洩似的往旁邊牆壁捶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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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無力的笑笑，「好了，生那麼大的氣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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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沒有說話。他不喜歡這樣，他不喜歡她如此茫然無助的樣子、不喜歡她委屈隱忍、更不喜歡自己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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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回去吧。」蘇千妲站了起來，大概是藥效發揮了。「你別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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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率先離開保健室，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動作的王仁川，她笑笑，「仁川，別難過，不是你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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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句話。王仁川苦澀的笑了笑，卻也振作了起來。沒關係，他還有以後，他們會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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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一踏進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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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的平靜像是一層薄冰，底下湧動著什麼，兇險萬分。同學們的目光各有不同，嘲諷的、不屑的、厭惡的、好奇的……各種目光、各種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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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川試著打破僵局，「怎麼了？大家都盯著我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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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地一下，眾人又各自移開目光，聊天的聊天、裝水的裝水，像是剛剛的凝滯散去，空氣又重新流動了起來。不過，那股怪異的氛圍卻仍然隱藏在這喧鬧之中，沒有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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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自顧自地回到座位，旁邊的女同學陰陽怪氣的安慰她，「蘇千妲，好好調養身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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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沒理她，她只想趴著再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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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有一腿」、「不要臉」、「夾娃娃」……等支離破碎的詞彙傳入他們耳中，雖然沒聽見全貌，但是他們兩個都聽懂了其他人在討論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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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的臉更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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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千妲(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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