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的食譜 - 一百隻雞腿

　　浮士德，本名秦罡，是一間咖啡店的老闆。

　　今天一如往常的在櫃檯裡整理餐具，雖然客人不多，但他仍舊堅持每天要打掃咖啡店，餐具被擦得光亮如新，室內也一塵不染。

　　一名黑髮男子躺在長沙發上，睡眼惺忪的翻過身看著櫃檯內的浮士德。

　　查覺到男子的視線，浮士德露出溫暖笑臉：「菲菲，餓了嗎？」

　　「嘖！我寧願你叫我秦少主。」

　　「菲菲這個小名很可愛呀。」浮士德輕笑幾聲，從冰箱拿出草莓，「想吃甜點嗎？先前才吃過大餐，現在先吃清淡一點比較好。」

　　梅菲斯特瞄了一眼草莓，哼了一聲閉上眼，似乎沒有很想吃的樣子。

　　浮士德很清楚梅菲斯特的想法，他就是想吃但不想承認，對於梅菲斯特不老實的樣子，他也很習慣了。

　　將草莓去頭洗淨之後，捧著一碗滿滿的草莓坐到梅菲斯特身邊。

　　「不想起來吃的話，躺著讓我餵您吃吧。」浮士德叼起一顆草莓湊到梅菲斯特臉邊。

　　「就說不－－」

　　梅菲斯特一轉頭，馬上被草莓堵住嘴，一嚐到酸甜的滋味，便不由自主的吃下草莓了。

　　「這不是吃了嗎？」浮士德笑呵呵的說，舔著嘴邊殘留的草莓汁，這次用手捏起一顆草莓湊到梅菲斯特嘴邊。

　　梅菲斯特臭著臉咬下草莓，接著起身把整碗草莓搶走，「都是因為那群愚蠢的人類，害我現在沒辦法出去。」

　　「人類記性很差，再過一陣子他們就會忘記這件事。」浮士德坐在梅菲斯特身邊，靠在他的肩上安撫梅菲斯特的心情，「如果真的很想出去玩，就去陰陽山走走，請朋友接應您，應該沒問題的。」

　　「他們才不是朋友。」梅菲斯特不爽的說，「不過就是兩隻待宰肥雞，況且他們住的地方也很無聊，還不如待在這裡。」

　　「我聽說，那裡有個特別女孩叫做阿玉，還挺想認識他的。」

　　梅菲斯特眼神銳利起來，「為什麼要認識他。」

　　「這世界上沒幾個人能成為山神侍從，就算有也很難接近，以前不就為了穩定經濟來源接觸過其他侍從的不是嗎？」

　　「呿！我根本不需要那些人的幫助！」梅菲斯特吃完草莓，把碗丟在旁邊的桌上，想到躺回沙上繼續睡覺，卻被浮士德抱住。

　　「不想試著拓展交友圈嗎？」浮士德抽起衛生紙，細心的替梅菲斯特擦嘴。

　　「不想。」

　　「今年暑假會舉辦有趣的活動喔，好像叫做『嫁山祭』吧，我打算邀請陰陽山的朋友一起去，如果可以還想跟其他妖怪進行交涉。」

　　「哼！」

　　梅菲斯特別過臉不太想討論這件事，雖然清楚妖怪越來越難在人類社會生活，但他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離開老巢，而且他也不希望浮士德跟別人交涉。

　　之前財政出現困難時，兄妹倆就去交涉過一次，雖然獲得資助但雙方都沒有深交，兄妹倆有穩定收入就沒繼續來往了。

　　然而浮士德今天卻提起『交友』這件事，這代表事態嚴重，而且到了『執行者』難以負荷的地步。

　　老實說，浮士德和秦莉壓力很大，但就算發現精神狀況不好但也不會跟梅菲斯特或其他山神反應，他們認為心理問題應該要由自己處理。

　　最近社會新聞出現頻繁，也算是『執行者』的失誤，正常來說新聞就算報出來，也會在短時間內被人遺忘，如今卻鬧了快一個月多。

　　而且，有人的記憶開始恢復，就算使用力量也難以改造、抹去，這讓山神的處境變得危險起來。

　　浮士德意識到自身力量削弱，其他『執行者』能力更是下降很多，現在很多雜事都由他跟妹妹扛，在這下去兩人遲早會撐不住。

　　所以，浮士德想要請求外援，暫時先讓山神們到別處覓食、生活，等這裡平靜之後再回來。

　　可是這裡的山神的狀態很特殊，因為『封印束縛』他無法離開這座山，不過近年封印出現了瑕疵，大概是因為環境改變的關係，有些條件變得曖昧不明。

　　山神之一的喜鵲可以飛出這座山就是很好的證明，原本有一條禁止出山的規則，卻在某些特殊狀況下被打破了。

　　他們自己也不清楚打破束縛的條件，只知道某天就能飛出去玩，但仍無法主動傷害人類，光是有傷害人的念頭，就會被束縛折騰到全身刺痛。

　　梅菲斯特躺在浮士德腿上，他不想繼續談這件事，留在這對兄妺身邊讓他很安心，所以他不想出去。

　　浮士德無奈的嘆氣，摸著梅菲斯特的頭苦笑，身為侍從、執行者的他，沒辦法強迫山神離開，既然梅菲斯特不願意出門，他也不能說什麼。

　　拿起旁邊的枕頭給梅菲斯特躺，又去二樓拿條毯子替他蓋上，將東西收拾乾淨後，浮士德打開冰箱發現還有一盒肉。

　　那是上次同學會過後留下來的食材，那次同學會收穫滿滿，包含……林慧馨，小名阿慧。

　　新生的執行者也不知道能做多久，執行者如果精神狀況不穩定，很容易就失去理智變成嗜血的怪物，到時候要拔除也有點困難。

　　不過蘇少主很滿意阿慧，現在讓阿慧以蘇家唯一女兒的身分讓他學習管理家業，其他『兒女』都以死亡、移民處理掉了。

　　雀切少主目前放棄尋找執行者，美滿姨被社會局關切後，也必須低調行事，雖然之前收養的兩個孩子聰明又乖巧，但讓小孩受重傷就是不對。

　　藤荒法師事件過後，山神元氣大傷，秦少主、蘇少主、雀切少主三位一體，所以任何一位受傷都會影響到另外兩位。

　　浮士德取出生肉，做成肉絲炒飯後，打算找人聊聊順便分享料理。

　　把做好的料理端出去問地瓜阿伯要不要吃，地瓜阿伯一如往常地拒絕了。

　　「不用！你那麼瘦，你才要多吃一點。」地瓜阿伯揮揮手，接著開始把地瓜放進蒸籠裡，「話說回來，你跟你妹最近臉色很差，身體不舒服嗎？」

　　浮士德愣了一下，下意識摸了一下自己的臉，最近確實有些憔悴，但為了不讓人發現，他跟妹妹都用力量掩飾了，為什麼地瓜阿伯能看出來？

　　「沒事，我們很好。」浮士德露出燦爛笑容，將炒飯放在旁邊的長凳上，一群鸚鵡嘎嘎叫著，飛下樹爭先恐後地將炒飯吃完。

　　遠方有名女性騎著腳踏車緩緩靠近，他就是最近剛成為執行者的阿慧。

　　「秦罡先生，今天的菜單就麻煩你了。」阿慧恭敬的遞出一封信，那是蘇家少爺今天晚餐的委託。

　　浮士德接過信，打開來瞧了幾眼，隨後以溫和的眼神看著阿慧，「蘇少主真的很喜歡你呢，還特地拜託我教育新人。」

　　「嗯？」

　　「要說任職資歷，我跟秦莉確實比較久。」浮士德收起信件，擺出邀約的手勢，「到咖啡店裡坐坐吧。」

　　蘇少主給的，不是菜單委託，而是請浮士德當家教老師，除了教導阿慧料理之外，還有就是如何使用執行者的力量。

　　「是。」阿慧有些驚恐，點點頭回應浮士德。

　　「咖啡店要招攬新員工嗎？」地瓜阿伯摸著下巴好奇的問。

　　浮士德轉過身，燦爛的笑著說，「確實很缺人，您老人家想來應徵嗎？」

　　「不想。」地瓜阿伯自嘲似的哈哈兩聲，「我這種做粗工的人，怎麼能泡咖啡呢，還是在這裡賣地瓜比較好。」

　　「我不會介意這種小事情的，上次襲擊事件您老人家的表現非常亮眼，不管是誰都想拉攏您吧。」

　　「拉攏我做什麼？雖然確實有廟裡的人問我要不要當廟公，還有蘇家的人來問我要不要當管理員，不過我只想賣地瓜啊！賣地瓜是最清閒的工作。」

　　阿慧聽出話中話，他很意外別人要用生命去換得執行者的職位，地瓜阿伯竟然能讓山神主動邀請，不僅如此還尊重他的意願，就算拒絕也不會死。

　　那次同學會，會發生大量死亡事件，就是因為所有人都聽見山神的故事和執行者的義務，聽見的人只有同意的選擇，如果拒絕就會死。

　　演說會開始之前，班長就接到老母親的電話，家裡有事只能先行離去，安成很早就被阿慧勸退，因為這樣才逃過一劫。

　　「請問，地瓜阿伯是不是有什麼長才？」阿慧眨眨眼，從外部看來地瓜阿伯就是很壯的老人家，除此之外就只是個普通人類。

　　「沒有！我連鸚鵡都打不贏，哪有什麼長才。」地瓜阿伯說完，揮動斗笠把鸚鵡通通趕走。

　　浮士德輕輕牽起阿慧的手，語氣溫柔的說，「既然地瓜阿伯都這麼說了，我們就不要繼續打擾他，幸運之人擁有享受人生的資格。」

　　「……」

　　阿慧陷入沉默，雖然浮士德沒說得很清楚，但是最後那句話他能理解，如果自己也是幸運之人，就不會選擇當執行者了。

　　夜晚。

　　秦莉趕完公文後，搭著計程車回到山裡，意外看見地瓜阿伯收攤收到一半，悠悠走過去打算幫忙地瓜阿伯收東西。

　　地瓜阿伯看見秦莉，露出心疼的表情，「唉唷！你跟咖啡店老闆都這麼狼狽，果然生病了吧！這些地瓜拿去吃，多吃一點。」

　　秦莉莫名其妙被塞了十多顆地瓜，原本是想幫忙地瓜阿伯，結果騰不出手，只好抱著地瓜回咖啡店。

　　咖啡店裡空蕩蕩的，但存在一絲氣息，秦莉馬上認出那個氣味是阿慧的，不過氣息微弱，推測阿慧已經離開一段時間。

　　浮士德不在一樓，似乎跟梅菲斯特待在二樓房間。

　　看著天花板，秦莉瞳孔收縮，凝聚力量看穿天花板，搜查一輪看見哥哥與梅菲斯特兩人相安無事，這才閉上眼放心整理雜物。

　　自從有人襲擊山神後，秦莉就一直繃緊神經，深怕相同的事情再次上演，由於太過緊張加上公司工作量龐大，最近也沒辦法控制好力量。

　　這不是個好兆頭，秦莉隨手泡了一杯咖啡來喝，還好已經跟公司請了長假，打算先休息一兩天後再去煩惱其他事情。

　　從包包裡翻出存摺，幸虧這幾年努力工作累積不少錢，稍微休息幾天不影響經濟收入，反而是咖啡店的生意令人擔憂。

　　畢竟咖啡店的存在，除了興趣還有就是為了狩獵山神食物，但最近社會事件讓人提心吊膽，很少人會隨便亂跑，咖啡店的顧客少了很多。

　　來到後方倉庫，打開冷凍冰箱，裡面存放著還沒處理的屍塊，秦莉取出兩條手臂，放在鐵桌上開始分解。

　　同學會獵到的庫存也剩不多，現在他們要負擔三個山神的餐食，再這樣下去飢餓遲早會到來，肚子的山神很容易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剁刀反射出秦莉擔憂的神色，看著自己的手腕，用刀輕輕劃開便流出現血，將血存放在玻璃容器中，儲滿之後把血罐放進上層冷凍庫。

　　冷凍庫裡已經放了三四罐相同的血，秦莉很快就知道哥哥也作了同樣的事情，這些血都是緊急備糧，如果真的狩獵不到食物，執行者就會成為糧食。

　　阿慧上任後，蘇家老夫妻正式退休，他們什麼也沒留的離開，由於曾經有人類的身分，所以沒過多久就要幫他們辦喪禮，不然其他人會以為老夫妻失蹤了。

　　不擅長使用力量的執行者，壽命都很短，老夫妻就是因為不會控制能力，加速老化，如果沒有蘇少主的協助，他們早就在兩年前變成灰了。

　　為了延長執行者壽命，蘇少主才會請浮士德多加照顧阿慧。

　　不過，秦氏兄妹現在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

　　秦莉處理完肉類，來到盥洗室，鏡面上反射出自己憔悴的面容，好像七天沒睡覺那樣狼狽。

　　無奈的摀著臉，秦莉對此感到不知所措，以前不管狀況多糟都不會發生這種事，沒想到一次襲擊事件就讓山神淪落到這般地步。

　　「時代真的變了。」秦莉淡淡笑著，將雙手醒乾淨。

　　這次他來到酒窖，開了一瓶酒坐在小桌邊，悠哉的替自己倒酒。

　　酒香瀰漫在密閉空間中，他喝了一口，憔悴的臉便恢復生機，喝酒只是維持力量的一種方法，雖然時間短暫但不無小補。

　　手機忽然響起，秦莉瞄了一眼螢幕，上頭顯示著沒看過的電話號碼。

　　猶豫了幾秒後還是接起電話，電話另一端傳來青澀的少女聲音。

　　「那、那個，你好？」

　　「嗯，撥錯號碼了吧。」

　　「呃……請問是秦莉小姐嗎？」

　　「我是。」

　　「你好，我是羽家農場的阿玉，秦莉小姐是不是訂購了一百隻雞腿啊？」

　　「什麼？」秦莉有些錯愕，「我並沒有－－」

　　秦莉察覺到異狀，想起位於陰陽山的羽家農場，那裡也有山神，難道是山神故意叫阿玉打電話過來的，不過為什麼要這樣做。

　　沒聽見秦莉把話說完，阿玉有點慌，「應該是訂錯吧！我會把訂單取消，不好意思這麼晚還打擾你！」

　　「等等，那一百隻雞腿我要了。」

　　「欸？」

　　「我會親自去取貨，請把農場的位置給我。」

　　「啊、好的。」

　　掛掉電話沒幾分鐘，阿玉便把農場位置以簡訊的方式傳給秦莉。

　　秦莉看著簡訊，露出笑容。

　　「這麼友好的禮物，怎麼能不收呢？」

－－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GSnZKf7Z7
致親愛的維特你好：

　　蘇家森林公園出了大事！你看了新聞嗎？上次自殺事件後，這次竟然傳出蘇家夫婦病逝，由一名女子繼承全部財產。

　　這不管怎麼看都很詭異，說也奇怪，我一開始會覺得很可疑，現在卻慢慢的能接受了，這種不平衡的變化讓我有點不舒服，維特也會有這種感覺嗎？

　　最近我去山上找地瓜阿伯，發現森林裡的鸚鵡變少了，原本很會說話的鸚鵡也不說話了，森林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既然維特住在山腳下，那我們要不要約在咖啡廳見面呢？我很想跟懷特見個面，一起聊聊最近身邊出現的詭異事件。

　　我爺爺也會一起來，他答應不會打擾我們聊天，只會坐在角落裡吃地瓜，你覺得呢？畢竟也聊了這麼久，不出來喝個咖啡嗎？

　　　　　　　　　　　　　威廉．麥斯特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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