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一周,黃偉豪的神情顯得格外憔悴。他不僅是工作時失魂落魄,導致錯漏百出;平時一天吃三餐的他,每天也只是吃一餐罷了。上司想到他可能發生了點事,所以跟他相約,到了錦田的一個咖啡廳談話。
「呀豪,最近你的文件都很多錯漏呀。你看看這一份文件,怎麼那麼多錯字呀?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上司拿著一份文件,文件上滿是紅色的圈圈,圈著的就是打錯了的英文字。「是最近發生了什麼了嗎?」
黃偉豪沒正眼看上司,只是神情呆滯地搖了搖頭。
「不要憋著不說呀,你不說的話自己又不開心,工作又會那麼多差錯。」上司說。
黃嘆了嘆氣。「我的一位朋友……出了點事。」
上司若有所思地說:「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曾經的戰友。」
「這樣呢……規則還是要遵守的,所以我不能就這樣讓你放特別假呀。不過,如果他真的很需要你的話,那就休假吧。休假期間,你想做什麼是你的自由,只不過不要做那些犯法的事情罷了,畢竟最近的休班警察都讓人很頭痛。」
黃偉豪站了起來,呈90度向上司鞠了個躬。他的朋友——徐弘達的確出了事,但是他出的事不是遇上意外後,進了醫院的那種事罷了。
警隊那邊交代好了,但是他應該怎樣接近徐弘達,又是另一個問題了。
*
在元朗體育館附近的一個酒吧。
「偉哥,人家快要醉了,先停一停好嗎?」在這個偉哥身旁的是幾個彪悍的小弟和一個二十餘歲的陪酒女。偉哥和陪酒女都喝了一整瓶的白籣地,在旁看著他們喝酒的小弟都很佩服。換作是他們喝那麼多酒,他們應該會當場死掉吧。
「才喝一點就醉,你他媽的怎樣做陪酒的?」偉哥保持著不多的理智。他接著大吼:「媽的,臭陪酒女,還好意思收一小時五百元,一小時五元還差不多!」
「偉哥,我們這裏還有其他女人——」酒吧負責人嘗試討好偉哥,但他被一把拍桌子的巨響止住了。
「你好大的膽子,招待我們偉哥都不找個好點的女人,你不想活了是不是?」偉哥的一個小弟說。接著,偉哥讓小弟控制住酒吧負責人,自己卻抓住爛醉如泥的陪酒女,再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刀。
「我倒是想看看,這個女人毀容後還怎樣做陪酒女!」偉哥握著小刀,就往陪酒女的臉上劃了一個交叉。此時,小弟也用手臂箍緊負責人的喉嚨,使他透不過氣來,隨後昏倒了。「不好好招待我們偉哥的下場就是這樣!」
正當偉哥打算揚長而去時,酒吧的門口傳來一陣爆炸聲。爆炸炸碎了酒吧的玻璃,地板都因此裂開。
「晚上的元朗果然多了很多壞人呢,不過這不重要了。」一把低沉的男聲響起。「反正,我和『涅米西斯』會狩獵這世上的所有惡人。」
一聽到「涅米西斯」,偉哥和他的小弟都橫毛直豎。畢竟,最近在元朗有一個傳聞,就是一個叫「涅米西斯」的替身到處擊殺惡人。一個月內,就已經有30個黑社會成員被殺掉。
因此,「涅米西斯」和它的替身使者——徐弘達,都被冠上「惡人獵者」的稱號。
即使如偉哥那麼強勢,他都懼怕面前出現的人會隨時把他殺掉。但他故作鎮定:「還有人想找我們麻煩是不是?沒聽過我元朗偉哥的名號嗎?」
「沒聽過。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徐弘達淡淡地道:「元朗那個自稱『偉哥』的那個人會在三秒後死亡。」
偉哥和他的小弟們都呆住了,他們像看著傻子一樣看著徐弘達。因為偉哥跟他的距離有20米之多,而且偉哥還能跑動,面前的那人怎樣追到偉哥呢?
「一秒過去了。」紋風不動的徐弘達說道。
偉哥身邊的小弟討論起來:「那個人像是一個到處找麻煩的渣渣罷了,快點上前把那個男的幹掉吧。」
「兩秒過去。」俆弘達依然沒行動,但幾個小弟拿著小刀往他衝去。
此時,徐在眾人面前突然消失。其他人都緩不過來,他們只感受到背後一涼,想著剛才徐弘達放下的狠話。
「三秒。」徐弘達已經在偉哥面前。他半蹲著,盯著偉哥的下巴,緊握著即將向上的拳頭:「你在看哪裡?我在你的正前方。看,下面。」
偉哥這才回過神來,他向下瞟了一眼,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就吃了一記重重的上勾拳,再被另一記直拳擊碎了整個身體。徐弘達看著身後的「涅米西斯」,道:「呀,剛剛那個距離可以用『史詩守衛』解決啦,還能保著他們的頭。現在好了,整個身體都不小心打碎了。」
看著自己的頭目被一拳打碎,兇手還在悠閒地自言自語,小弟都嚇得抱頭逃竄。
「呀呀呀呀!怪物!是那個惡人獵者!」
「吵死了。我沒打算放過你們,給我閉嘴。」徐弘達讓「史詩守衛」同時貫穿了四個小弟的身體,使他們應聲倒地。然後他想起小弟們剛才的話:「惡人獵者?已經有人這樣叫我了嗎?我只是把社會不要的東西清理一下罷了。」
徐弘達又把眼神移向倒在地上的陪酒女和酒吧負責人,說道:「沒能保護到你們,真的很抱歉。」
他打電話召了救護車之後,便立即離開現場。
*
「你在開什麼玩笑?『涅米西斯』的本體是徐弘達先生?這玩笑也開得有點離譜吧!」蔡映雪大力拍了拍桌子,厲聲說道。
黃偉豪請假後,第一時間就聯絡上了蔡映雪和李子謙,然後在蔡映雪的家討論作戰計劃,並跟他們說明徐弘達的事情。
李子謙卻不認為黃偉豪在說謊。「等等,阿雪,我不認為黃先生在胡扯。」
「那是我們認識的徐弘達先生呀!他怎會做那些事呀!那是五十多人呀!」蔡映雪繼續質疑。
「阿雪,他以前殺過150多人呢,這還是他的好友死去不久後發生的。現在夏洛特死了,他因此向某些人報仇也不足為奇。」李子謙回道。「問題是這裏的『某些人』是指什麼。」
黃偉豪從背包裏拿出一份文件,文件中寫著這一個月來,被殺的人的背景。
鄺振強,39歲,冷氣維修員,死前曾進入鄰居家搶劫。
趙霞,35歲,有黑幫「黑陰陽」背景,死前曾拐賣3個小孩,以換取50萬元。
魏國彬,58歲,黑幫「乙太會」頭目,曾透過地下渠道販賣毒品予10餘萬人。
「這些都是做壞事的人呀……但這不是很好嗎?這樣警察也不用勞煩到那麼多軍裝警察,長遠來說更能減少傷亡呀。」李子謙看著這些文件問道。
蔡映雪和黃偉豪都陷入沉思,畢竟在某種意義上,李子謙也說得沒錯。
思考了良久後,黃偉豪才開口問道:「謙仔,你知道為什麼很多國家的法律界都認同廢除死刑嗎?」
不等李子謙回應,蔡映雪搶先回答:「因為法庭有判錯案件的可能,讓別人入冤獄尚且能補救,但判錯了死刑,一切可就回不了頭了。」
「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更簡單的——我們都認為因人犯錯而取其性命,是一個不道德的行為。畢竟我們沒權利剝奪別人的生存權。而且……」
黃偉豪說到這裏便停頓了一會。
「即使徐弘達所做的是百分百對的,身為他的朋友,我都不想他滿手鮮血,我不希望自己的朋友是一個這樣的人。」
蔡映雪想起徐弘達在李國華中學時的話:「我不想你好像我一樣,墮入不斷復仇的漩渦裏,最後使自己手上沾滿鮮血。」這時她忽然推論到什麼,便把自己所想到的說話和對它的解讀都一一道出。
「他這樣殺害社區中的『惡人』,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再看到有人被惡人傷害,更不想看到有人因此而走上歪路。」
黃偉豪想到夏洛特墓前的五十多個人頭,頓時感覺到所有的事情都連在一起了。徐弘達的朋友、李國華中學被欺壓及利用的學生、還有夏洛特和鄭玥皒的事情,可能就是壓垮他的稻草。
「也許吧……不過我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我們也不希望他成為自己口中,那個『走上歪路』的人。」李子謙聽完他們的話後道。
這時,黃偉豪收到同事的電話,說是在觀塘工業區,警方的反黑組跟黑幫槍戰期間,一股不明的力量襲來,把在場的人都弄昏了。到警員被發現時,黑幫的人都被割去頭顱。黃偉豪料到這一定是徐弘達做的,然後他會拿著人頭到荃灣拜祭夏洛特。
「不過,幸好『涅米西斯』的本體是徐弘達,如果我們能說服他的話,也許能避免一戰。」黃偉豪說道。
「但如果他不願意住手呢?」蔡映雪問。
「也只能背水一戰了。」黃偉豪說出這句話時帶點猶豫和不安,因為他心裏知道自己一定打不過「涅米西斯」,但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好友變成一個被怨恨的情感纏著的惡魔。
*
荃灣,華人永遠墳場。
徐弘達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從觀塘坐車程約40分鐘的巴士到荃灣,再走到墳場。他走到夏洛特的墓前,把剛得來的人頭放下,再說了幾句話。「夏洛特,我今天又幹掉了幾個惡人了。不過,這裏還有不少危害這城市的人,之前的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為什麼要這樣做……我想要的香港不是這樣的!」夏洛特的幻覺激動地道。
「那你追求的世界是怎樣的?你想看的是這些人傷害別人的景象嗎?你認為這些人會悔改嗎?你認為這些人造成的傷害,能夠被彌補嗎?」徐弘達指著墓碑前的人頭,並不屑地看著它們。
「那我也無話可說了。」夏洛特回道。接著她向前走,穿過了徐弘達的身體,再微微回頭道:「他們會阻止你的,一定會。」
「他們?」徐弘達疑惑,然而他一想到過去所發生的事,背後就開始發涼,讓他本能的向後看。徐弘達的背後原來早已站著三個人,當徐看到他們的面容時,他有點驚訝,但其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徐弘達自己也想到,自己的朋友總有一日會阻止自己。
只不過,那天來得有點快,又有點慢。
「徐弘達,你知道自己這個月都在做什麼嗎?」黃偉豪質問。
徐弘達冷哼一聲,不發一言。
「回答我!」黃偉豪變得激動。
徐弘達嘆了口氣,之後還是變回木無表情的樣子。「我只是在守護,夏洛特保護過的這個世界。」
蔡映雪放出自己的『冰河時代』,再衝向徐弘達面前,用替身往他的身上灌上重拳。
「呀雪,不可以——」李子謙見狀嘗試阻止,但下一刻的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到什麼,只見徐弘達在即將被蔡映雪擊中的前一刻突然消失。
正當蔡、李二人不明所以之時,黃偉豪解釋道:「那就是『涅米西斯』,不但神出鬼沒,普通的替身攻擊對它也是無效。所以警隊對它也是束手無策。」
啪——啪——啪——
拍手的聲音從三人的背後傳來,拍手的人——徐弘達讚賞道:「不愧是偵探,我的能力就是那種能力。不然我要怎樣驅逐世人的所有惡人呢?」
蔡、李二人這才意識到徐弘達在他們後面,所以他們往徐弘達前面的方向跳步,嘗試拉開距離。
「呀還有你們兩個,要打的話,可以不要在這裏打嗎?這裏是夏洛特的墳墓,要打架就到外面去。」徐弘達看著剛才試著攻擊他的蔡映雪和李子謙。
接著,他回過頭,往墳場的出口走去,只留下三人在墳場對望。黃偉豪明白,這個世界上能阻止徐弘達的,只有身為朋友及戰友的自己,和身邊的兩個中學生。但他還是警告了一句:「跟他動武的話,你們很可能會死。不想死的話,就先在這裏待——」
「行了行了,對方是涅米西斯對吧?知道了,我們去阻止他吧。」李子謙打斷了他說話:「是他,拯救了我們那被黑暗侵染的內心。這次該到我們救他了吧。」
「你們……我明白了,去吧。」
黃偉豪說完,在墳場的三人便跟著徐弘達的腳步走去……
*
另一邊廂。
徐弘達走出墳場後故意放慢腳步,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黃偉豪不會因自己的能力而罷休。不過,他堅信自己所做的事是正確的。
『沒有人能阻止我。世上的惡人都從這世界上消失之前,惡人狩獵將持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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