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
這是我有意識後的第一個想法。不是那種重感冒或是宿醉(我還沒喝過酒,我相信這比宿醉還差太多了),腦袋彷彿塞進了甚麼,甚至像頗開又被縫上了好幾次,還是沒麻痺藥的直接動手的那種。
但恢復意識的我卻睜不開雙眼,目前我只能靠聽覺,一開始我以為我是被人綁架了,那麼我先前一大堆奇怪的幻覺就真的是幻覺了,畢竟綁架前被人下藥是很有可能的事。但是仔細聽一下附近的聲音,聽到了明媚的鳥叫聲,隨後有人打開了門(我現在能確定自己是在某一個房間內了),我旁邊應該有個桌子因為有放下了類似盆子的東西在附近,裡面有水,對方開始擦拭我的身體。也是這裡我大概了解到我不是被綁來的。因為我並沒有被束縛住,還被很溫柔的對待著,連我躺著的地方都非常舒適。
放下心後,一個激靈發現抬著我的手並不是人類會有的雙手。
嗯……毛茸茸的,非常奇怪。
對方擦拭完我所有外露的肌膚後,對外面喊了一聲,又有人開門進來。
「長老。」我身邊傳出細緻的女孩子聲音。看來進來的是位很有尊嚴的人,因為我都聽得出我身邊女孩敬畏的語氣了。
「這位就是新的擁有者?」對方滄桑的聲線令我精神一振,他的聲音宛如成熟的果實能傳出美味的香氣。
我身旁的她輕快調高了音調說著:「是的!而且還是名創作能力的擁有者呢!」我不禁一個舒心。這兩個人說話很像在唱歌,語氣調高調低連說話時都有音律,很有趣。
名為長老的聽完後低聲哼了幾音,我猜他在沉思。而照顧我的人也乖乖待在旁邊等待指令,不用太久,長老就用有些催促的語調下了令「把她整理好,帶來我這。」就提步離去。
隨後,這位不知道是少女還是女人的生物,拿起布輕輕擦掉我眼皮上厚重的東西(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是這東西害我張不開眼。),我打開了眼眸,因為長時間的黑暗突然亮了起來,未能適應光線的我瞇起眼睛,幾秒後才恢復。
滾了滾眼珠,看向右邊的生物。沒錯,這我只能用生物來形容,雖然像人卻也不能說是人類。
它非常的美,美到令人窒息的那種,雖然還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它的皮膚是白皙還有點透明的,體內血液的流動若隱若現,從肩上到手掌蔓延著白色絨毛,連同雙腿也是,看起來是不知名的圖騰。最吸引我的是它標誌的臉,完美的臉孔是原因,它深邃的雙眸是主因,美麗的藍眸中有著漂亮的圖案,令人忍不住盯著瞧。
「擁有者大人?」對方見我甚麼也沒說,大概是呼喊了我一聲,隨後又一臉恍然的自顧自解釋著。「別擔心,這裡是洛菲爾潔絲,對你們來說,就是所謂別的世界,書的世界。」它停頓了會看我的反應。
但我甚麼也沒回,只是又環顧了四周後再把目光定回她身上(我決定不要用『它』來形容好了。)對她問道:「你是甚麼?」問出口後有些羞愧,竟然問人家是甚麼?真丟臉。
她並沒有落出任何不悅的表情反而有些開心地甩了甩長至大腿的馬尾辮子,露出思考的樣子,才緩緩開口。
「用你們世界的說法來解釋,我是一位精靈,自然族的大地精靈,我們沒有像你們一樣有自己的名字,我們都是由植物產生出來的,你可以叫我白絨花,當然也不會有人與我一樣,除非我死去才會有新的一位白絨花精靈。」
一位精靈阿。我感嘆著,我竟然不是驚訝我跌入書中的事件,反而是感歎我遇到了精靈,甚至因為知道這生物是非人類反而安心了許多,有股「啊啊,我果然來到了不同世界啊!」的真實感。
白絨花見我接受了現況,微微瞇起雙眼,笑得非常豔麗。喔!老天,我竟然一直對剛認識的女孩心動,真的沒問題嗎?我不是說性別的問題,我是屬於只要相愛都沒問題的人,但是跨物種,這已經超越我能毫不猶豫點頭的界線了。都是這雌性太傾心了!
「還有什麼疑惑嗎?」對方似是不理解我面部表情的掙扎,反而用盡全力釋出好意,加大了笑容,熱情的想為我解答。
我撇開視線決定不去看她眼睛與那如春天的笑容,低頭慢慢思考著。「以正常的狀態來說,我現在應該會不安、恐慌甚至害怕,但我為甚麼卻覺得安心?你們做了什麼嗎?」
雖然不害怕很好,但對自己連基本的想回家這樣心情都沒有反而有點灰心,我雖然很討厭爸爸的碎念,但我自認為除了這點外我很愛家人的,所以不想家真的太奇怪了。
「因為你是擁有者大人阿!」
我該問她說這樣我完全聽不懂嗎?為甚麼她一直叫我擁有者,感覺擁有者這個詞就可以解釋一切一樣,但我不懂,那就跟沒解釋一樣不是嗎?
白絨花看穿了我的問題一般,又自顧自的解釋了起來。「我們的世界,也就是洛菲爾對你們來說是書的世界,其實也不盡然,我們也是存在於你們所謂的宇宙中,然而在你們開始發展文明的瞬間,不管是圖樣還是壁畫都是文明的創造,甚至製火也是,我們兩顆星球就連接上了,而且息息相連著。但因為某些原因之下,我們由書來當媒介,而能利用媒介進出的你們體內中有一部份也屬於這個世界的,擁有著兩個地方基因的你們,就像你會放心家人一樣,這個世界也是你的家人,你自然會安心許多。」
她說話時還不時扭動一下因為久站而發酸的腿,眼睫毛甚至時不時因為激動而顫了一下,真是可愛至極。
這想法一落下,我立刻甩了甩頭,真是的,怎麼可以一直對陌生女性發癡呢,多不禮貌阿!
「對了!擁有者大人,你該去見長老了。」白絨花轉身從後方衣架拿下一件棕綠色的斗篷,環住,綁了個結實的蝴蝶結。「大人可得好好穿戴好這件衣服,以免被誘惑了。我剛剛忘記與大人說我們大地精靈會不自主的散發著一種魅藥,這對完全屬與我們世界的人來說沒什麼,但擁有者你們都是屬於外來人,沒有我們那樣般的抵抗力,你們一不小心就可能被愛惡作劇的精靈偷走了心。」
「偷走心?」我一聽,脫口的音調提高了不少
白絨花被我的聲音逗笑了(我承認當時破了音,但沒那麼好笑吧?)。「某種意義上是如此。當你對一個精靈動了心,不是真心的而是因為魅藥的話那時就算穿上這斗篷都沒效了。除非那精靈給你解藥,不然你一輩子只會待在這個世界那個精靈身邊,聽他的話,以你們的形容詞來說,就是當個沒心的人偶。」白絨花順手幫我繫好繩子,輕輕拍了我的肩。
看我整裝好,她衝著我一笑。「好在我還沒成年,所散發的魅藥誘惑不大,擁有者大人又是女性,想必對我也不會心動的,但是長老就不同了,擁有者大人可要小心一點。」
聽完此話,我只默默低頭把衣服拉的更緊密。
「對了對了!擁有者大人叫甚麼?」似是突然想到般,白絨花輕輕抬起頭用那水靈的眸子看著我。
我放心地摀住胸口,已經沒有剛開始那樣對她那樣的鼓動了。「我叫做曦翎,李曦翎。」我絕對不能告訴他我對她心動過的事實,我要把這秘密帶進棺材。「還有叫我翎就行了,不用加尊稱,聽了彆扭。」我輕聲補了一句,
她沒回應我,只對我眨著眼笑了笑,我猜她根本沒有聽進去。
白絨花的頭傾斜了個角度往窗外看了一會。「我們走吧,翎。」她牽起我因為有些緊張而開始不安份的手,就打開了像葉子的門。
其實我睜開眼就不停思考,除了有安心感覺外,現在的我是不是在作夢?畢竟這一切太突然我卻一點也不驚訝,而且仔細想想我剛才部也是在圖書館睡著嗎?說不准我根本還沒醒也不一定,夢的話這一切也說的通了,這不過是很長很長的夢。
接受了自己給自己的說法,我用享受的眼神看著出來屋子後的世界。
只能說,這瞬間的情景令我永生難忘。我的目光定不下來的到處亂看著。用美無法形容,甚至不可思議的詞語都顯的敗陣下來,神奇也好完美也好耀眼也行,在這景象的薰陶下簡直粗俗不已。
我從沒見過如此美不勝收的建築。沒錯,是建築,什麼叫做綠色建築?我可以說,現在我看到的景色才能稱上綠色建築。沒有一間屋是用到水泥、鋼筋、磚頭,全天然的,而且獨一無二,一眼望過去沒有一間是重複。
白絨花住處簡直是與她搭配同系列樣式,半圓狀,上面長滿了毛茸茸的白色圓球,細根的地方則是半透明裡面還流動著淡綠色汁液,我悄悄往白絨花那看去,立刻理解到這植物房屋正是白絨花這植物了。再往遠方看去,看到有利用美麗的心形苞片呈現蝦型,顏色是極為亮眼紅色漸層呈黃色這樣的搭配為一間屋子;還有一間則是正圓形,它不同於白絨花的房子是由一球一球白色絨球所組成的,則是完整的藍色絨球,沒看到芯,蓬鬆柔軟的感覺,令人生出衝上前躺下去的衝動;還有剛剛經過的一間,它就如同大型的鈴蘭,我能肯定住在裡面的精靈就叫做鈴蘭。
「我們所住的地方會隨著我們的出生而出現,外觀不外乎與自己本身所代表的植物相同,隨著我們的離去,居住地會漸漸枯萎,化為土壤的肥料。」白絨花摸著我因為好奇而不安分的頭,笑著解釋。「所以看不到第二間一模一樣的。」
我默默收為視線,先不說我如此大膽不避諱地盯著人家家有多麼不禮貌,他們這裡也未免太環保了吧,房屋土生土長,甚至不需要了再回歸土壤,如果我們世界也是如此的話,地球暖化這樣的事件一定會延後好幾千年。
我隨著她又走過了好幾間房子,最後停在一棵看起來已經有千年的老樹前面,綠葉甚麼早已掉光,看起來就已經沒什麼生機。這棵老樹我猜想裡面住的一定是白髮蒼蒼的老人,因為它給我一種說不出來的莊嚴與壓迫感,說不定這老樹還會低下頭來對我說教也不一定。
「長老,擁有者大人來了。」白絨花輕聲對老樹喊了一聲。
幾秒後,老樹的樹幹部分裂開成了一個開口。這景象不禁讓我想到小時候看的童話書,有個故事中出現一顆會吃人的老樹,如果那老樹真實存在大概就如同眼前這模樣吧。
白絨花向我揚起安心的笑容,再次牽起我的手,領我進去。
裡面充斥著新書的清香,甚至帶著一點薰衣草的味道。裡面沒有書,倒是有一排排的大櫃子高過我的頭,牽引著我的她繞來繞去。終於走到了盡頭,才看到門關緊緊的,這老樹裡面是多大啊?先是迷宮就走了近十分鐘,這裡還有門……
我們停下後,門自動開了一小角。
「翎,可以進去了。」白絨花退到一旁,表明她不進去。
我則有些沒底氣的問她:「你不與我一同見你們的長老?」她搖了搖頭,緩緩安撫道。「長老只邀請翎妳,我們不可以隨意進入,尤其是沒收到邀請,不過妳放心,長老人很好。」
雖然我不是很想找碴,但小姐阿,長老人如果很好應該是不會介意妳陪我,畢竟我在這孤苦伶仃啊!
但順上她這美麗的眼眸,我默默把話原封不動地吞回復中,摸摸鼻子打開了門走進去,門也在我雙腳踏穩在房間內時自動關上了。然後我又再次的見識到,所謂的精靈有多麼令人心蕩神搖,而我又是多麼高估自己對魅藥的抵抗力。
他非常奪目,大概這世上我找不出能比他更加吸睛的人類,看看他古銅色的皮膚,甚至還光滑的令人忌妒(沒錯,連毛細孔都沒有見到)柔順細膩的綠髮,因為有些過長還紮了個小馬尾,連同眸子都蒼翠欲滴,加上這裡的書香,整個就讓人情不自禁,大概只有精靈才有資格與精靈比一比,如果讓人類站出來只有黯然失色的份了。
「我是狐尾松。」他對我伸出了手。
簡略的自介,用蒼老且乾啞的聲音說著,我聽的出來是我還昏迷時在床邊出現的聲音,現在人與聲音一同出現,只使我的心臟更蠢蠢欲動。雖然有些失禮,但我的目光完全移不開他一秒,甚至像笨蛋似的愣在門口,而對方反而不急不徐的收回手,用翠綠的眼睛靜靜的看著我。
我現在腦袋只有混亂,我該跟他來一段自我介紹嗎?我該說甚麼?
喔,嗨,我是擁有者喔!
嘿~我叫做李曦翎,還是個學生,不小心睡著進來這裡的!
不管說哪個都很奇怪啊!老天,這傢伙害我分心到奇怪的地方,誰可以把他的眼睛包起來,一定是他眼睛有問題!
「擁有者?」
「我叫做李曦翎。」我決定還是不廢話好了,最重要的是我剛剛表情一定很好笑,因為這不時散發魅力的傢伙竟然勾起嘴角忍笑著。
我努了努嘴,人帥連對對方發脾氣的心情都沒有,多鬧心啊。隨後,餘光看見對方翻著櫃子拿出一瓶藥丸,倒出幾粒放置另一個小瓶中才走向我。「先吃一粒這個。」除了一小瓶藥丸外,他手心上還貼心放著一粒。
「這個…是甚麼?」我乾瞪著這顆藥丸問。
對方先把瓶子放在我手中,才細細解釋道:「對於我們身上的魅藥擁有者你太沒防備了。斗篷最多只能阻擋像白絨花一樣未成熟的精靈或是與妳同性別的成熟精靈,如果妳碰到更調皮一些的大地精靈有意識去加強自身力量的話妳仍會被偷走心。這個藥丸能夠完全免疫,三到四天一粒,現在先吃一粒吧。」
我拿過藥丸,丟入嘴中,以為會是苦的,沒想到它彷彿就與水果糖沒兩樣。
「請坐下吧。」他對我笑了笑,還幫我拿出了坐墊墊在有著樹葉外表與卻摸起來軟綿的椅子上。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對我的動作還有笑容就像對待孩子那樣,充滿了關愛與慈祥,但仔細一想,他的年紀說不定我真的能做他的孩子。
我期待著長老準備告訴我甚麼事,然而他卻不慌不忙從後方檯子上倒出兩杯深藍色液體的飲料,給了我一杯。「這是你們人類的禮儀,沒錯吧?」
盯著杯中的液體,如果他問的是我們世界有人來當客人會不會招待對方茶水,那的確是會,但是我們不會招待對方這全彩的藍色液體。就算會,也是半透明的藍柑橘,絕對不會是這看起來像顏料的黏稠液體阿!狐尾松長老絕對沒看過基本色彩學。
我對上長老的視線,只能默默吞回拒絕的話語,這精靈的物種,眼睛盯著人都能犯罪了,何況只是喝下一杯顏料呢。所以我抿了一會嘴,瞇著眼,一仰而盡。
噗-
摀住嘴,壓制住吐出來的衝動,艱難吞下口中液體,在腹中翻滾著噁心的感覺,如果說以前的我沒有笨到把顏料當飲料喝下,所以不能挺胸告訴別人顏料真的很難喝,現在我則可以胸有成竹告訴沒喝過的人說。
顏料真他媽難喝死了!
長老上前還抱著裝有藍色液體的壺想給我在添一杯,我立馬問:「長老,請問你單獨找我有甚麼要告訴我的?」如果只是要我銷掉那一壺顏料,我絕對會一拳往他那精緻的臉上揍過去,讓他眼睛絕對不會再看著我。
還好,狐尾松長老也不堅持,放下手中的水壺,略為沉重的坐在我面前。
「妳知道擁有者嗎?」他皺眉對我提問道。
我偏頭思考了一片刻,微微點了點頭。「如果沒記錯的話,我在來到這個夢……世界時,是看著一本叫做《異書》的書籍,裡面有簡單介紹過,大概是能來去自由於你們與我們兩個世界的人,而且還擁有著能修復你們世界能力的人。」只是我根本不知道我有甚麼能力,就被你們叫做擁有者了。
當然後面那段我沒說,我相信長老會告訴我。
「沒有錯。」對方聽完笑著應了我。
之後就一片沉默,對方無異是用食指敲打著桌面,我曾看過我父親這樣的習慣,表示他正在思考,思考要如何說一件嚴肅的事情卻又不嚇到我。只是長老多加了個笑容,這讓我莫名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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