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之上,沙丘此起彼落,一望無際。
蒼穹的星宿在為這旅人指路,一輪明月,為他照亮四周。這旅人身披藍黑色的長袍,頭巾一直緊緊掩在臉上,胯下駱駝不徐不急,沿沙丘的脊上步行。
沙漠在晚上是刺骨地冷。未曾到過沙漠的人們都知道,日間的太陽有多麼毒辣,整片沙漠就是一個大烤爐,能把肉在沙子上烤熟,卻不理解晚上的沙漠是另一番景象。
像是鐵鑄的鍋子一樣,熱得快,冷得也快。煮飯的鍋子,熱是理所當然;在沙漠行走,老練的旅者選擇在晚上行進。
翻過了再多的沙丘,旅者在一個沙丘頂上停步了,從大腿旁的行李中拿出一塊圓形的光滑藍水晶放在右手掌心之上﹐讓月光照射在上面。不一會兒,晶石發出了光芒,猛地照往前方更遠的位置。旅者把晶石放回行李中,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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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晚後。
旅者總算看到了人煙﹐在那片長有棗椰樹的綠洲,辛太利國(Centralis)的一支五十人部隊正在那裡駐扎,那就是他的目的地。
兩名哨兵發現了旅者,便上前攔截。
「是附近的商旅,還是牧民?」騎着馬匹手持短矛的哨兵問。
「都不是。」
旅人從行李中拿出一根樺木製小棒,頭頂上有一枚辛太利軍團標誌性的鷹狀裝飾,棒身刻有倒刻的文字,交到了哨兵的手裡。
「請在此稍候。」
一名哨兵拿着那小木棒,奔馳回營地去,留下了拍檔繼續監視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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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棒交到了軍營的辦公帳篷中,文書士正在閱讀剛從本地商旅買來的羊皮紙書。在沙漠,除了操練、互相遊戲,閱讀也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方法。
收到了密碼棒,文書士用布沾上墨水,將墨水塗在木棒的文字上,再在白紙上滾動讓字印下。
「嗯,是教會的人,通知百夫長吧。」文書士用水清洗乾淨密碼棒,交還給哨兵。
哨兵收回密碼棒,便前往指揮帳篷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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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指揮官,德爾莫爾(Delmore)正細閱三天前到達的信件,儘管他早看過了,百無聊賴之中,重覆查看最新的信件總是沒有壞處的。
士兵把旅人帶到了指揮帳篷,旅人張望帳裡的環境,除了一旁妥善埋積好的通訊文件,在另一處書架上有大大小小不同的地圖卷軸,辦公桌旁有一個若大的食水缸,看得出來,德爾莫爾是一名工作狂。
在這個毫無作為的地方駐守,恐怕會讓德爾莫爾抑鬱下來。
在辦公桌上,放着一顆光滑藍水晶,約有一個人頭般大,那是這營地的定位水晶。
「歡迎來到卡普斯沙漠,親愛的伊格內修斯(Ignacio)主教,從四星期前的書信中提到,主教大人你的計畫,我有所保留,不過我會盡量配合你的要求。」
伊格內修斯主教脫下裹面布,露出了他那張棕色的異族臉龐,翠綠色的眼睛直盯向德爾莫爾。光滑的下巴使得德爾莫爾倍感疑問,伊格內修斯是否真的用了三天獨自穿越沙漠到來,在路上不大可能刮鬍子刮得如此乾淨。
「和大部分辛太利人不一樣,你們長有白皮膚和棕頭髮,我的皮膚卻和卡普斯沙漠的遊民一樣,是棕色的。」
德爾莫爾再次打量伊格內修斯,一直以書信交接的情況下,本以為主教也會是辛太利人,不料竟然是一名外族。再想深一層,會否是不懷好意的外族假冒成主教,真正的伊格內修斯已經…
「別想到這種誤會,可敬的百夫長。」伊格內修斯揚手說:「我,伊格內修斯,確實是本人。我的到來,是為了和平,為了教廷的利益,和辛太利國的利益。」
德爾莫爾倒了兩碗水,一碗拿在自己手上,一碗遞到了伊格內修斯面前。
「利益?你和你的教廷朋友說服元老院決定將一大片靠鮮血換來的土地拱手交出去,談何利益?」
伊格內修斯接過了碗,喝上一口,他沒有把水喝完,他把剩下的水潑到空中,右手一揮,水粒全成了渾圓的冰塊,落在地上的木板。德爾莫爾拾起了其中一顆,細看裡面,就像是水晶一樣,全無氣泡。
即使是在辛太利國的首都阿大那城(Aeterna),也難以買到如此精美的冰塊。一般在夏天能買到的冰塊,都是冬天時在北方各個行省裡設立的冰窖堆積起來,再在妥善保護下送到首都去,買到的冰總是夾雜着密麻麻的氣泡,價錢更是相當高昂,只有中上階層的人得以承受。
以魔法製作的手工冰粒,更是只有高級會所以驚人薪金聘用的術士製作。這種冰塊,德爾莫爾是第一次拿在手中。
伊格內修斯把幾顆冰塊放在碗中,再走到水缸處多倒一碗水。
「在沙漠的中央販賣這種的冰塊,恐怕是沒有價值的。對,沙漠熱得可怕,冰塊的涼快是十分引人入勝,可是誰會買冰塊?辛太利國死守着卡普斯行省五年了,我們花在軍事維護和行政處理的錢,遠比得來的稅收要多,這一片地方,留着何用?」
五年前,德爾莫爾隨第十軍團來到了卡普斯沙漠,和諾馬蒂姆人(Navigandum)進行戰鬥,辛太利國的目的是取得諾馬蒂姆人在卡普斯沙漠上的貿易路線,以及他們沙漠南邊海岸的航道。這些貿易路線連接起遠在東方的梭勞國(Sol)和辛太利國,諾馬蒂姆人就在中間享受着貿易中間的利潤。
也因為這場戰鬥,德爾莫爾對世代居住在卡普通沙漠的諾馬蒂姆人出現了厭惡。
戰鬥當日,第十軍團打出了近百年來少有的慘勝。
敵軍在早上列陣,依靠背上的太陽影響第十軍團的視線。
他們拿出了從未見過的強弩,能射穿處於側翼標槍兵的圓盾,射程比軍團引以為傲的擲矛要遠出一截。
身披裝甲的重裝騎兵,連戰馬也披上了鎖子甲,令到軍團只配備短刀和胸甲的騎兵們處於明顯的劣勢。
最可惡的,是對方的戰象隊,看以笨重,當象群衝鋒而至,兵士再雄壯的嘶吼也被那宛如雷擊的腳步聲蓋過。連戰車也無所畏懼的方盾兵陣,面對那灰色的象隊巨牆只能散開,被象群踐踏的兵士大多壓在自己的盾下而亡。
那場戰鬥一直到了傍晚。輕裝步兵團軍團拋下擋不下箭矢的圓盾,才能拼死衝鋒往敵營的弩兵隊砍殺敵人;重裝騎兵在追逐輕騎兵的情況下消耗了大量體力,馬匹不受控制,被逼下馬戰鬥才反被壓制;象兵隊在進入方陣兵包圍下,戰象上的弓手都快將箭射光了,最終不敵包圍他們的利矛。
人數多達四千人的第十軍團,剩下的人數不足一千二百人,之後不少傷兵並沒有活着回國,他們傷重不治,只能被葬在沙漠之中。
然而,這一切的犧牲,都沒有對諾馬蒂姆人造成什麼損失。
當日在沙漠上和第十軍團交手的敵軍多達七千人﹐全是來自遙遠東方的僱傭兵。原來第十軍團東征的事被諾馬蒂姆人傳到梭勞國,處於梭勞國的商人不願意辛太利國和梭勞國直接進行邦交,害怕往西方出口貨品的貿易市場會被朝廷接管,就糾集資金組織私軍阻擊第十軍團。
僱傭兵輸了戰鬥,但也阻止了第十軍團往東打開連接辛太利國和梭勞國的門戶,達成了那些商人的目的。辛太利國就只能取得卡普斯沙漠這一片行省,無法取得更東面的土地。
至於貿易路線,即使地理上已經佔據了路線,從辛太利國而來的總督無法營運它們。一,辛太利人沒有能穿越沙漠的商旅;二,東面交接的商人只願意和諾馬蒂姆人交易。
基於國內對東方商品的需求,像是優質的瓷器、本地無法種植的香辛料、沒有辦法取得樹苗歸來的茶葉等等,畢竟對商人徵收的進口關稅仍然相當可觀,辛太利國不能斷絕貿易路線,僅能將貿易的特許權交還到諾馬蒂姆人手中,並多收取他們的專營權費用。
現在,元老院要把卡普斯行省交還給諾馬蒂姆人了。
「主教,在書信中,你提到了,在卡普斯行省交還出去的時候,要保留幾處駐軍地,讓辛太利國的軍隊保護這一帶的貿易商旅。」
德爾莫爾拿出了地圖,攤在辦公桌上。地圖上勾劃了海岸線,幸得諾馬蒂姆人精確的繪圖術,才標記出茫茫沙海中一些市鎮和山峰的位置,也會標記了一些駐軍地。
「這裡,在沙漠的中央,」德爾莫爾用手指指在地圖的中央說:「我們沒有駐軍,附近也沒市鎮,水源也沒有,你卻要求辛太利國也保有這一處的駐軍權,為什麼?」
伊格內修斯拿出一塊翠綠的水晶,也是打磨得光滑的,他使出了法力,讓綠水晶發出一道幼長的光束,直指帳篷的壁上。
「百夫長,你所說的那一片地方,這塊綠水晶會為我們指路到達的。」
像是製作密碼要有破譯本一樣,製作引路水晶必須要取得定位水晶的魔力頻率,負責製作的法師必須同時觸碰到兩者才能輸入相應頻率的法力,但不能用引路水晶複製另一枚引路水晶。換言之,那片地方中有一塊定位水晶。
「那是什麼地方?」德爾莫爾問。
「卡普斯沙漠真正最具價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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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爾莫爾帶着五人組成的衛隊,在伊格內修斯的引路下前往那一片未被探索的區域。本地的諾馬蒂姆人稱此地帶為奧皮利(Opere),意即鑊子,比喻此處就如熱鍋,會把人煮熟。
遵從伊格內修斯的指使,隊伍在晚上前行。一來免於熾熱的太陽奪去他們性命,他們可以在太陽下搭起帳架睡覺;二來引路水晶的光束在晚上遠遠容易被看見,也能依靠星空進行定位。
五天後。
在晚上行進有一個明顯的壞處,就是無法看到遠方的景物,四周就只有沙丘,和沙丘。正當太陽破曉,原來隊伍不知不覺接近了目的地,一座宏偉的金字塔正在五公里外等着他們。
金字塔在辛太利國並不流行,僅在南方同是沙漠的第索姆行省(Desertum)出現,都是過往第索姆國法老的墓地。第索姆行省不少金字塔都遭受毀壞,原因林林總總,最常見的原因就是被辛太利化的後人拆除以取得蓋房子用的石材。
然而,座落在隊伍面前的金字塔和第索姆境內的金字塔截然不同,這裡沒有像第索姆行省般有一年一度的豪雨,也沒有來拆石材或是盜墓的外人,這金字塔處於近乎完整的狀態。塔身上的石灰岩外層相當完整,在大老遠也能發現上方雕有裝飾性花紋。
「伊格內修斯主教,這是什麼地方?」德爾莫爾問。
「百夫長,各位,這是傳說中的曼那雅戴利斯(Magna Altaris),也就是大祭壇。」
一說到大祭壇,衛隊的兵士們急忙從駱駝背上躍下,向金字塔跪拜,並高呼人類之神安斯卡和通子之名。
「就是沙貢拉比斯(Sacrum Lapis),也就是神石被毀之處嗎?」德爾莫爾的腦海頓時回想起那一大堆兒時聽過的神話故事。
伊格內修斯點了點頭,並繼續前進。
曼那雅戴利斯的傳說,一直都深深植根在每個辛太利人的心坎中。
傳說中,誰手握到神石沙貢拉比斯,都能向造物主許下兩個願望。而不巧的是,喜歡熾熱氣候的魔族找到了沙貢拉比斯,他們的首領許下了兩個願望,長生不死和無窮智慧,憑藉此兩點,魔族征服了尚未開化的人類大陸,將人類處置成他們的牲畜和奴隸。
為了保護沙貢拉比斯不被意圖奪位的魔族取得,他們的首領奴役人類建築了曼那雅戴利斯,並把沙貢拉比斯藏匿於此。在建築將近完成之際,一名人類奴隸成功拿到了沙貢拉比斯,並許下了願望,要讓世界冷得讓魔族離開,和讓自己遠在家鄉的兒子成為世界永遠的王。
雖然這名人類很快被魔族兵士逮捕並殺害,在他死去之前,他把沙貢拉比斯從金字塔頂扔出去,跌的粉碎的神石就此失去效力。而他的兒子,後來就成了人類之神安斯卡。
「現在,教延和元老院都會很期望曼那雅戴利斯的發現。」伊格內修斯一邊手腳並用攀上金字塔一邊說。
「我能理解教廷的雀躍,但是我不明白元老院那群惜財如命的吝嗇鬼有什麼好高興。」同在旁邊攀爬的德爾莫爾問。
「這是發財的絕好機會,想一想,一個存在在神話傳說中的建築,得有多少人會來參拜?若是由辛太利軍團提供沿途保護和嚮導,那得收多少服務費?」
「伊格內修斯,你們教會太狡猾了。歛財的技術比整個阿大那城的商人更精明,現在同樣信奉安斯卡神的諾馬蒂姆人也得乖乖付錢了。」
「別忘了,德爾莫爾。五年前,他們招來梭勞國的傭兵來卡普斯沙漠和第十軍團戰鬥而已,他們並沒有足夠武裝對付辛太利國。所謂交還行省,只要駐軍在,實際管理者還是辛太利國,同時也免卻了那些煩人的管治工作。」
到達頂部,那是一個平台,傳說中,沙貢拉比斯就是從此處被扔出去。
已經爬得渾身是汗的兩人脫下裹頭布,要讓清風吹一下。
此時,德爾莫爾才發現到,伊格內修斯的耳朵是尖的,他是一名精靈。傳說中,精靈也有幫助安斯卡帶領人類擊退魔族,龍族也有參與其中,可是,精靈和巨龍該早就不存在了。
「伊格內修斯,你是精靈?」德爾莫爾顯得相當驚訝。
「我的祖父是來自精靈大陸的暗精靈。」伊格內修斯眺望四面一望無際的沙海說。
「安斯卡神保佑,」德爾莫爾驚嘆說:「我從未想到過,精靈、魔族,甚至龍是真的。告訴我,那塊引路水晶,你是怎麼得到的?教廷一直藏着它嗎?」
伊格內修斯笑了一笑,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考慮過後,他決定坦白。
「德爾莫爾,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安斯卡和通子一直希望人類能夠獨立自主存活,他們才留下這麼多的教導,讓教會來繼續宣揚他的教義。可是你看,人類仍然為了利益而去互相爭奪,互相打仗,他必須做點事。」
「那麼,他應當保佑辛太利的軍團戰無不勝。」
「也許你是對的,百夫長,也許是的,當然之後來這裡的朝聖者,也得保佑他們平安和願意花錢。可是嘛,神的旨意,我有時候也不明白他的指導。」
「比如呢?」
伊格內修斯把那顆綠水晶拿在手中,臉上既是苦笑,又是無奈。
「比如…安斯卡神他親手把這引路水晶交到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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