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鳶飛雁 - #053上篇　　你想報效的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王？

　　「為了克利索的榮耀！」25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EBRkHTKcU
　　「為了克利索的榮耀！」

　　女子坐在紅瓦的屋頂上，細細端詳著從底下的軍隊，嚷嚷著響亮的而單純的口號，整齊劃一的從無人的街道上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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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利索，是個帝王專政的內陸國家，歷任的統治者皆存有關懷眾生的慈悲，同時也具有足以支撐理想的治理手腕，對比時常在內戰的鄰國，土地雖小，也不特別富饒，人民的生活卻一直能得到保障，因此不少外人不惜花上大筆的金錢，就是想取得一個能在克利索生活的身分。

　　然而，新的一代君主卻一反先祖的和平思想，激進而殘暴，強制徵召青壯年男性，培育了大量的軍隊，砸了重本發展科技，並在科學世界的輔佐下製造出了可怕的破壞兵器，展開了侵略計畫，吞併了早已無力招架的鄰國，卻還遠遠不夠。

　　這片大陸已經快被殘暴的君王所佔領，軍隊觸及之處剩下斷垣殘壁，民不聊生，不只如此，耗費在戰爭上的金額與人力導致克利索本土的住民也逐漸有所怨言，互相合作之下，最終演變成內戰，陷入與當年鄰國相同的窘境。

　　然而雙方差距懸殊，經歷了一番掙扎後，反抗軍還是遭到了鎮壓，克利索君王隨即下達戒嚴令，軍隊在大街上巡視已是常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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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閉上眼，讓身體舒服的往後躺在瓦磚上，對路過的士兵不怎麼在意。

　　歷史中改變作為的國家的實在太多太多，光她親眼所見就不下十個，克利索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喂，那邊的！坐在屋頂上做什麼？」

　　她嘆了口氣，坐起身，沿著聲音來源望去，也就是隔著兩棟民房的下方，穿著一襲靛色軍裝的年輕男子，注意到樓頂上的存在。

　　「睡個覺、曬個日光浴，不行嗎？」女子用相同的音量喊了回去，沒有當地居民對官方勢力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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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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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笑般的回答顯然沒得到男子的滿意，他用著不容質疑的語氣下令，女子的身影卻在眨眼後消失在眼前。

　　「這兒呢。」

　　他猛地轉頭，驚覺女子不知何時站立在自己後方，紮成一束馬尾的黃髮與左額邊一撮深黑瀏海最先吸引了他的目光。

　　她持著一根等身的木棍，上頭捆著大片的米白布料，狀似收整的旗幟，但目前似乎是充當手杖使用。

　　「怎麼了嗎？」女子那雙如琥珀般澄澈的橘眸不解地眨了眨，對軍人突然的停頓感到疑惑。

　　「妳……妳……該不會……」看清那整身的打扮，男人原先的氣焰頓時像被吹熄的火苗，一反先前的自信，只是結結巴巴的張開口。「鳶飛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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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縱使「平行時空論」早在兩個世紀前就被證實，卻無人能打破世界的限制，唯有一個特殊的存在，能憑藉自身力量穿越各個時空到處旅行，那便是傳說中說書人──「鳶飛雁」。

　　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活了多久、從哪裡來，特徵倒是好好的傳了下來，便是隨身攜帶的米白色大旗，以及為黃髮綴上一點黑的瀏海。

　　「你好，要聽故事嗎？只需五十屬。」女子微微一笑，話語間接承認了自己的身分。

　　「不用。」男子哼了一聲，試圖掩蓋他瞬間的驚慌。「堂堂一名傳說人物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呢？」

　　「哎呀，我出現在哪邊不是我的自由嗎？還是大人對我有興趣呢？」她托著下頷，靠近男子的臉，像是要將情緒揭穿一般，細細品嘗著他的表情。

　　男子反應倒也快，迅速的後退好幾步，手按住腰間的劍，那隨時準備攻擊的姿勢，態度明顯是不讓人接近。

　　「喂，這麼害怕我的存在嗎？」然而女子卻視若無睹，一步一步的踏入他的攻擊範圍。「別擔心，我不會咬人的。」

　　似乎是被她自大的舉動惹怒，男子抽出劍，大喝一聲，朝著女子刺去。

　　卻未碰觸到任何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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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種重量突然壓在他的背上。

　　他嚇了一跳，反射性轉身，只見說書人站在那兒對他笑，方才在背上的赫然是她手持的木棍。

　　再仔細一看，兩人所處位置不知何時已經不是街道，而是一片綠意盎然的草原，遠處的木造房屋群與都市中的建築截然不同。

　　「妳怎麼……」恍神了幾秒後，男子終於意識到他們站著的地方是哪裡。「格物村莊……？」

　　「哦？是叫這個名字？」男子的詫異沒有特別引起說書人的關注，她只不過是淡淡的開口。「看你頗有大將之氣，跟其他軍人好像不是同一路的，我才送你來喔，別太感謝我啊。」

　　男子沉默了半晌，猛然拽住她的領子。

　　女子的唇邊仍噙著笑意，不變的表情隱約表達出她的不以為然。

　　「妳……還是趕快離開這個大陸比較好。」他低垂著頭，聲音悶悶的，卻流露真心。「知道太多，死得也快。」

　　拍開那隻手，說書人漫不經心地往他身上推了一把，力道卻出奇的大，強制拉出兩人的距離。

　　詭異的寂靜幾乎要使空氣凍結。

　　最後，搞不清楚她意圖的男子嘆了口氣。

　　「我的名字是帕因，跟我來吧。」

　　帕因曾經是克利索的一名將軍，年輕輕輕便功績顯赫，但卻在人生最顛峰的時候被貶謫至邊境小鎮，成為一名小小的守備兵。

　　類似的情形層出不窮，都是老百姓茶餘飯後時的話題，近一年都在克利索境內打轉的說書人自然聽過不少，也知道裡頭最有人望的非帕因莫屬，甚至有傳言他被下放的原因其實是嫉妒者的誣陷。

　　這樣家喻戶曉的大人物，在街上遇到完全是巧合。

　　「妳知道格物村莊是什麼地方吧？」

　　雖然還是保持著警戒，但帕因至少嘗試開啟話題。

　　「知道，我前陣子才從那邊經過。」女子揚起頭，整個龐大的村落上方被壯觀的魔法陣壟罩，樣式一點也不像這個世界的產物。「不過也真是有趣的思維。科學打不贏，就去求助魔法？」

　　「……妳看的見？」帕因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天空一片澄淨湛藍，連朵雲都見不著。「傳說中的鳶飛雁是魔法世界的人嗎？」

　　「不好說呢。」琥珀的眸子中閃過一抹懷念，說書人呵了一聲，對他的疑惑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雖然大家都稱呼我為『鳶飛雁』，但我的本名只有『雁』一個字。」

　　「姓氏呢？」

　　「不重要。」

　　「……我想也是。」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帕因緊繃的表情終於有一絲軟化。「那麼雁小姐，妳認為我的臉如何？」

　　「嗯？還蠻不錯的。怎麼了嗎？」

　　「沒什麼。」

　　兩人終止了交談，繼續走著，在靠近村子外緣時，帕因彈了個指，身上的軍裝應聲換成了一套簡便的樸素衣飾，整個人的顏色從靛藍換成了不起眼的黑灰。

　　說書人挑了挑眉。「前將軍大人進村還要換裝？」

　　「不行嗎？」帕因的口氣平常，腳步卻繼續加速，很快的超越了女子。

　　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褐色斗篷，雁露出了一慣的淺笑，對他的舉動不怎麼在意。

　　同時擁有科學與魔法的時空，照一般的想法，應該擁有更多的可能性，但實則不然，一個世界能接受的能量是有限的，這個世界既然演化成兼顧兩側，就無法專精任何一邊，原本是這樣的。

　　然而在兩百年前，魔法世界與科學世界找上了這個寧靜的地方，人類的慾望打破了原先的平衡。應該是發展科學還是魔法？意見無法合攏，於是「科魔」成為了戰爭紛亂的世界。

　　克利索的這一代君王主張科學，是這塊大陸上唯一的科學國，以此為對抗，反叛軍在他國的協助獲得了魔法的發展，縱使法力不夠的人無法見識那些陣法，常年穿越各處時空的雁卻能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進村的時候，太陽尚未西沉，街上的人群不多不少，攤販在叫賣、孩子在嬉鬧、閒人聊著是非，雖然因為戒嚴令而有所顧忌，但與普通的村莊並沒有任何相異之處──除了幾乎沒有軍人這點顯得有些弔詭。

　　不過也蠻合理的，據說這邊是反抗軍在克利索的據點，加上這村子本來就算自治區，恐怕早就把這邊的國軍全都收買了。

　　「妳現在看到的所有魔法，除了本就知曉其結構的人以外，沒人能看見。」

　　在說書人隨意撥動其中一個小陣時，前方的帕因冷冷地拋下了一句。

　　「我知道。」然而雁只是用著溫和的語氣回應著。「你也是叛軍嗎？還是……」

　　這話只說到一半，在見到一群人高興地擋住軍人去路後，她便默默閉上嘴。

　　「帕恩？」

　　「帕恩！你是帕恩吧！」

　　「呦，多少年沒見了？」

　　「帕哥！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其中的一個小女生更是直接抱住了帕因，後者彎下身，摸了摸小孩的頭，便讓她鬆手。

　　「臭小子！」女孩旁邊的婦人則是生氣地罵著，趁著帕因還沒站直，巴了下他的腦殼。「臭傢伙！都不給我們連絡一下！失蹤這麼多年，老人家們還以為你死了！」

　　「抱歉，巧姊……長老們的狀況還好嗎？」按著自己的後腦勺，帕因有些不好意思地詢問。

　　「大多數都還好啦，有兩個前年走了……」

　　年輕男子被人群推送進了一棟大房子內，說書人前幾天到這個村莊留宿時亦到過此處，一樓是聚會所，二、三樓則是客房。

　　帕因在之後依舊被纏問著，看到村民反應如此熱烈，雁也不好再逗留，與聚會所的管理者說明之後，便去樓上挑選今晚要睡的房間。

　　即使關上房門，樓下還是很吵，看來那個帕因應該不是反抗軍，而是更久以前就從這個村莊出去闖蕩的人。

　　將繫著旗幟的長棍往角落一擺，雁閉上眼，輕嘆了口氣。

　　「去看看狀況吧。」

　　下一秒，她回到了紅瓦的屋頂上。

＊

　　「這是妳最後一次機會，告訴我！帕因在哪裡？」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

　　粗曠的中年大漢拿刀威脅年輕女子，嚷嚷著的名字熟悉的令說書人不禁皺眉。

　　「敢騙我？」男人憤怒的揮動刀刃，女子的小拇指直接與手掌分離，鮮紅的血噴出，女子同時發出了尖叫。「再不坦白，我就削掉妳的所有手指！」

　　「喔？那跟這位女士有什麼關聯嗎？」

　　正當他要下另一刀時，在屋頂的雁一躍而下，單腳精準的踩上了他拿刀的手臂，重量直接壓斷了他的骨頭，痛得男人放聲大罵。

　　「幹！什麼人！」

　　然而雁只是抬起頭，眼神輕視的盯著他。「我比較好奇你……你們找帕因做什麼？」

　　對於未知的外來者及骨頭突然斷裂，男人有些許混亂與恐懼，但很快用哼聲掩飾。「和妳沒有關係！」

　　「是喔，那……」說書人的臉上掛著不以為然的淡笑，接著整個身影消失無蹤。

　　從暗處飛來的子彈失去原先的目標，軌跡卻不會偏離，直直擊中了彪形大漢的肩膀。

　　「幹！」男人想都沒想到自己會被誤傷，於是飆起了髒話。「幹他媽的你們──」

　　男人還沒機會將話罵完，另一發子彈就從後面貫穿了他的身體，特殊的構造直接將他的軀體炸出一個大洞。

　　前不久還在叫囂的傢伙倒在地上，抽搐幾下後便不動了，血流的滿地都是。

　　「雖然是雇來的傭兵，但也太沒用了。」

　　從兩民房之間的巷子悠哉走出，穿著軍官服的男子鄙夷的瞪了一眼屍體後，將視線停在瑟瑟發抖的女性上。「妳也是。」

　　刀起刀落，轉眼間女子的頭顱從脖子上滾落。

　　軍官嫌棄的甩掉刀上的血，朝著像自己聚集來的其他士兵下令：「與反抗軍有接觸嫌疑的一個都別漏！」

　　「是！」

　　早先一步使用瞬移回到屋頂的雁只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發生。

　　如今的克利索不是什麼和平的地方，她也不想惹事，所以用了點小把戲，只有離自己夠近的人才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那些軍人應該是一個都沒發現她，才會認為傭兵突然鬼吼鬼叫很奇怪。

　　但這點小法術還是有一點點破綻，像帕因就能看見樓頂上的自己，要嘛天賦異稟，要嘛被什麼特殊的魔法附身。

　　「說起來……那傢伙完全被當成叛軍了啊……」摸了摸下巴，雁想著帕因至今為止的表現，加上前將軍的背景，被認定是反抗軍完全有理。

　　但要是時常出現在格物村莊，村民就不應該覺得他失蹤已久，一定會認出來吧？

　　不過說起來，這個叛軍的基地到底藏在村子的哪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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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雁又在附近繞了繞，直到夕陽西下，才決定回到聚會所二樓的房間。

　　通常自己獨有的瞬移可以很容易辦到此事，但因為有一點距離，加上那個村莊裡擁有太多干擾的魔法，結果她降落的位置不小心偏了一些，到了聚會所外面，正好碰上了帕因與被稱為巧的婦人。

　　「呦。」雁對他們打了個招呼。

　　帕因向她點頭致意，卻引來了巧姊的矚目，先是好奇的打量，接著微微睜大眼。

　　「喂喂，妳該不會是……」

　　「巧姊，她是我的朋友，在貝魯托那邊認識的。」在雁回應前，帕因就搶先開口，雖然語調和緩也沒什麼表情，但從說書人的角度來看，他每個舉動都顯示出慌張。

　　連朋友這個詞都蹦出來了，搞不好是剛才被一票村民逼問讓他很尷尬。

　　「帕恩，妳女朋友？」巧指著雁問道。

　　「不是。」

　　「就像他說的，我們只是路上巧遇、聊得不錯的友人，我也不住在這個大陸。」想著這樣下去自己也比較好行動，雁便順著帕因的話澄清。「可以叫我雁。」

　　「雁？」巧瞇起眼，對這種說詞半信半疑。「好奇怪的名字。」

　　她勾起了淡淡的笑容。「我是外地人嘛。」

　　可能是加油添醋起了效果，婦人並沒有將她聯想到說書人的傳說，而是單純的認為她是帕因的熟人，並邀請她來自家經營的飯館吃晚餐。

　　「她是你的誰？」

　　在刻意被清空人數的飯館裡坐定後，雁好奇的問道。

　　「算是另一個母親。」注視著空無一物的桌面，帕因等巧進去廚房後才輕聲回答。「據說巧姊是在村子邊境撿到我的，那時正逢她兒子夭折，便選擇收養還是嬰兒的我。」

　　聽著他的敘述，雁逐漸感到不對勁。「你是被拋棄的？」

　　「應該不算吧。」帕因想了想，還是搖搖頭。「雖然只有一些，但我還記得親生母親。她是不得已才將我送走……我不恨她。」

　　「那……」

　　雁止住話題，因為有名女孩──之前抱過帕因的那個孩子──跑進了餐館，手上拿著一張紙。

　　「帕哥你看，這是我畫的喔！」女孩將紙高高舉起，原來她拿的是一幅人像畫，栩栩如生的幾乎要從紙中跳出來一般，完全看不出來是兒童的作品。

　　但比起這個，更令說書人吃驚的是，圖畫上的人物與女孩想畫的對象，完全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她不自覺地看向帕因，軍人摸了摸孩子的頭，嘴角彎起了不怎麼明顯的弧度，但紫色的眸中卻閃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落寞。

　　「妳也長這麼大了啊，磨里。」

　　帕因離開格物村莊的時間約是八、九年前，之後憑著驚人的作戰天賦爬上了將軍之位，任內的四年是疆域拓展最快的時期，為克利索打下一片江山，卻在一年前因不明理由退為一介普通的士兵。

　　期盼帕因回家的村民們知道這些嗎？

　　望著小小的身影高興離去，雁重新將視線放回軍人的那張臉上。「剛剛那幅畫，畫得很好呢。」

　　「嗯。」帕因只是悶悶的應聲。

　　「但是她畫的很不像你。」

　　「嗯。」

　　「所以你到底……」

　　「我沒有自己的臉。」

　　雁訝異的愣了一下，沒想到會出現這種答案。

　　「有種抹消自身樣貌的特殊魔法附身在我身上，似乎是從巧姊撿到我時就是這樣了，無法解開。」沒看著說書人，帕因望向飯館外頭，一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我的長相源於他人的想像，通常取決於當時穿著的風格。」

　　自己的樣子，全憑外人的「印象」，某種程度來說真是非常荒唐。

　　「……」

　　感覺很多線索突然能連在一起，雁先是沉默了半晌，才提問。「還有別的知情者嗎？」

　　她曾經從魔法世界的友人提過，像抹消樣貌這種很亂來的術法被稱為「詛咒」，是非常罕見的一種魔法，原因是它違抗了世界的固有規則，必須以生命為代價才能施展。

　　而且詛咒若要達成永恆禁錮的效果，需要滿足一個條件──

　　執念。

　　「只有巧姊知道。」

　　帕因抬起頭，剛好與端著餐盤走出廚房的巧對上眼。

　　「你叫我嗎？帕恩？」巧挑了挑眉，將盤子上的兩碗湯麵各放到兩人的面前，自己則拉了張鄰桌的椅子坐下。

　　「沒什麼，巧姊。」帕因應道。「只是朋友問起了關於我的事。」

　　「這樣啊，你可不要隨便亂講喔。」明顯對雁還有所顧忌，巧有些強硬的提醒。「還有，你會在村裡留多久？」

　　「明天。」

　　「你已經回不去了。」雁毫不留情的插入話題，引來另兩人的矚目。「軍隊將你視為反抗軍，正在進行肅清行動，現在回去妥妥被殺。」

　　寂靜。

　　巧嘖了聲，問的對象卻不是帕因。「妳到底想幹嘛？」

　　「也沒什麼，只是在路邊看見有人想殺他，順手救起來罷了。」面對她的質問，雁勾起了捉摸不定的一抹笑意。「我很擅長瞬間移動，下午時回去看了下狀況，貴國軍隊不分青紅皂白，真是令人扼腕。」

　　「……我知道。」

　　沉沉的三個字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氛圍，那並不是在回應現在的對話。

　　「帕恩？」巧對突然發言的帕因感到意外。

　　年輕的軍人只是盯著那碗麵，素來壓抑的情緒變化，僅僅是因為一個事實便掀起了波瀾。

　　啪的一聲，婦人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平靜的話語中抑著憤怒。「你這是什麼表情？」

　　帕因垂著頭，依然不發一語。

　　得不到回應的巧拍桌起身，不再多說什麼，僅是大步走出了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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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單方面的母子之爭使雁對於巧這個人越發感到好奇了，但她知道眼下不是個試探的好時機，而是該從帕因口中挖出他的真實想法。

　　要不是帕因的打斷，恐怕自己的目的會被巧完全挖出來，到時候就難以從面前這個彆扭的傢伙口中撬出自己想聽的事情。

　　她從口袋中撈出了五枚錢幣，遞給帕因。

　　「……這個是？」

　　本來正要開始吃麵的軍人對她的行為倍感困惑，沒有第一時間收下相當於五十屬的銅板。

　　「我想知道你退位的理由，帕因大將軍。」雁勾起了難以捉摸的笑容。「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她篤定他會說，因為自己對他而言是無關緊要的人。

　　果不其然，帕因雖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伸手接過了那些硬幣。

　　同時，一張結界從兩人中央展開，隔絕了外在的空間，取而代之的是腥風血雨的戰爭場景，遠處還有村落被不知道是飛彈還啥的轟炸，本來加裝在上面的守護法陣直接碎成了渣渣。

　　「契約成立。」雁雙手交握，好整以暇的端詳著滿臉錯愕的軍人。「這是說書的結界，只有你與我能知道這裡面發生的事。」

　　「但……這個背景到底……？」

　　「噢，那是『上一代』留下來的，會跟隨敘事者的幻想變換，我覺得還不錯就留著。」雁對自己的方面倒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附帶一提，現在敘事的是你。」

　　「……」

　　被這樣窺探思考的感覺並不好，但帕因知道現在退出已經晚了，只好緩緩地將整個來龍去脈娓娓道來。

＊

　　他對母親的記憶破碎而模糊，畢竟被拋棄時自己還是嬰兒，但只有一句話特別印象深刻，有如銘刻在血液中的話語──

　　「無論有多困難，你都必須報效這個國家，這是你的宿命。」

　　傷重的母親哭著又笑著，將他交給了一個自動人偶，自身則化為灰燼，風一吹便飄散在空中，一點也沒有剩下。

　　後來發生的事情他不太清楚，據撿到他的婦人說，那個人偶似乎在被她發現之前就壞掉了，就這麼癱死在男嬰旁邊，而其燒灼的鐵臂上刻著的「帕因」，後來被婦人當作是他的名字──雖然之後因為難唸而被村人改叫「帕恩」又是另一回事。

　　那之後過了十八年，正逢克利索對外失勢、節節敗退，此時的他想起了親生母親的遺言，便告別了養育他的村子，換上「另一張臉」，前往從軍。

　　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了隱藏他的出身。由於格物村莊當地蘊含特殊的靈氣，是在國內少數以開發魔法為主的村落，握有一定的自治權，對當今的國王來說是比較敏感的存在。

　　就算只是萬一，帕因也不想波及村民的生命。

　　他的天賦異稟，且對魔法原理的解析較他人透徹，能夠輕易的看破敵國的戰術，幾次的大展身手後便受到了上級的賞識，成為了地方指揮官，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象徵勝利。

　　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帕因用更快的速度成為了全國大將軍，掌握所有兵力，群起反攻，不用半年便收復了所有失地，繼續向外擴張。

　　由於在極年輕的年紀下便創下了誇張的豐功偉業，他甚至被民間稱頌為千百年來難得一見的英雄，但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領土內陸陸續續地傳出了反抗的聲音，不過規模不大，僅靠地方軍隊便能鎮住局勢──

　　事實證明，他想的太容易。

　　大陸外的魔法國想阻止克利索這個科學國的侵略行動，紛紛投注資源給反抗勢力，終致二十幾年來最嚴重的內戰爆發。

　　無論有多困難，都必須報效這個國家。

　　在伊斯克政權的帶領下，克利索屹立不搖了千年，累積起來的科技足以對抗魔法的進攻，這是帕因進入軍隊後很快便領會到的，於是他動員了全國的軍隊，打贏了這場艱鉅的戰爭。但是反抗軍尚未完全的消滅，斬草未除根，他們只是暫時的銷聲匿跡。

　　這場仗的規模早已不只是軍事上的對戰，打著「革命」標語的旗幟在境內的城市、鄉村飄揚，幾乎是無處不在，是百姓不再信任國家的象徵，國王為了穩定秩序，果斷地下令鎮壓抗議的民眾。

　　──必須要報效這個國家。

　　帕因不明白那時的自己為何感到了片刻的遲疑。

　　他遵照王的命令，將抗議分子逮捕，百姓沒有反制的手段，一切都很容易。

　　卻一點也不輕鬆。

　　某天，他溜出軍營、脫下戰袍，難得的變回了「帕恩」，朝著格物村莊的方向前進。

　　他的故鄉在原克利索本土的邊境，從目前所在地走到那兒，至少得花半天。

　　其實沒必要徒步旅行的，大可以乘車，但也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他只想要用走的，腳步異常的沉重。

　　平時會高喊英雄的人們，如今街上沒一個認得自己，倒是在一些隨意的交談間會聽到一些謾罵將軍的言論，並被旁邊的人制止，深怕得罪了政權會受到懲罰。

　　受到了內戰的影響，物資缺乏、通貨膨脹，甚至有人燒紙鈔來取暖。

　　看不起醫生的病患躺在路邊，痛苦地嚥下最後一口氣，卻無人敢接近。

　　因為戒嚴的關係，大家都很小心。

　　來到了廣場，他看見兩名壯漢押著一名瘦弱的學生，使劊子手的刀能精確的切下目標的頭顱，紅色的液體流了滿地都是。被殺的不只是這名學生，還有其他、各式各樣的人，罪名清一色是「叛亂嫌疑」，公開斬首示眾以達威嚇效果。

　　他停在遠處，不忍往那一片血海走去。

　　「喂！」

　　帕因回過頭，只見再熟悉不過的靛藍制服映入眼簾，那是一位軍人。

　　「那把刀是怎麼回事？」軍人一臉狐疑的指著他腰上繫著的刀。「把廢刀令當作屁話嗎！」

　　帕因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換裝時忘了把武器也做個變換，幸好現在挽救還來得及，他小心翼翼地從軍人看不見的位置推出一點刀身，貼上偽造魔法，再整個拔出在對方的面前展示。「你誤會了，這只是防身用的木刀。」

　　「……確實。」軍人檢查了一番後，找不出破綻，不滿的嘖了聲。「但你剛剛說了『你』吧？」

　　「是沒錯，有問題？」帕因不明白現在又惹到了軍人哪一點。

　　「還問！你不用敬語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國家！」軍人憤怒的揮出刀，眼看就要把「木刀」擊飛。「罪證確鑿！」

　　然而，這個「看不起他的平民」僅僅是換了個握刀姿勢，便將這個攻擊擋下。

　　這只是帕因的反射動作，卻引來了軍人更大的怒火，罵著難聽的話，甚至連殺意都開始顯現。

　　緊皺著眉，帕因朝他扔了個煙幕彈，突如其來的白霧果然造成不少混亂，他便趁機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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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以平民的身分過了半天，他就看遍了國軍的腐敗與人民的苦痛。

　　格物村莊外的那片大草地，昔日是與其他同伴玩耍的地方，如今站在那裡的帕因，卻愣是回想不起任何美好的回憶，眼中看到的亦不是青青草原，而是被轟炸過的破房與滿地屍骸。

　　仗打贏了，然後呢？

　　百姓的生活獲得改善了嗎？

　　更別提那些被侵略的他國人民，吃了敗仗後受到的統治大概也不會好到哪去。

　　打了那麼多年的戰爭，犧牲了這麼多人，到底有什麼意義？

　　──必須要報效這個國家。

　　帕因不懂為何在這個時候動搖了，雖然國家內部暫時穩定了，但王的命令是要繼續擴張克利索的領土，直到統治全世界。

　　如果繼續這個勢頭，再打個一、二十年，也許真的能達成這個目標。

　　但是，人民撐得下去嗎？有義務為了國家的野心而犧牲自己的生活嗎？

　　──必須要……報效……

　　他實在是回不了家。

　　「我無法繼續擔任這個職位。」

　　又過了半年，他回到了宮中。

　　帕因低垂著頭，試圖忍住不去看國王的反應。

　　「這是怎麼回事？」國王不出所料的露出訝異的表情，畢竟與平時商議戰術時不同，大將軍此時顯得莫名消沉。

　　「我……不知道。」帕因知道身為一個領導者不該有所動搖，卻始終無法理解悶在心中的某種情緒。「真的非常對不起，但失去鬥志的人是無法戰鬥的。現在的我真的無法率領眾人。」

　　得到了這樣的回應，國王還在思考，一旁親信的腦子轉得倒是快，彎下身，輕聲在他耳邊提了些建議。

　　接下來，他的主子做出決案，雖然尊重帕因的抉擇，但卻不允許他徹底離開軍隊，而是做為一名士兵，下放到邊境城鎮維持秩序。

　　那時的帕因大概能明白國王這麼做的用意，畢竟他曉得，待在這個將軍之位如果持續耀眼，也許會威脅到政權的穩固，那麼放他遠離政治是再好不過，但又必須確保曾經被視為英雄的人不會暗自起兵造反，所以需要透過軍隊，使他的一舉一動還是在國家掌握中。

　　他沒有意見。因為正如自己所說，他目前沒有戰鬥的慾望。

　　就算知道要為這個國家效力，但在見證國民的慘狀後，他已經難以踏出下一步。

　　就這麼隨波逐流下去，真的好嗎？

　　日日夜夜困擾自己的問題，始終無法得出解答。

　　不去完成母親的遺願，他到底在這個地方做什麼？他能夠做什麼？

　　……不知道。

　　意識到自己被殺手跟蹤是約是下放一年後的事。

　　明明他對王位已經沒有任何威脅，殺手是從軍方派遣的可能性不高，但帕因還是在一番調查後發現，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果然是個克利索君王。

　　得知這件事後，突然一切都無所謂了。

　　要殺就來吧，不管起因為何，反正他已經失去了報效國家的機會，那也沒有什麼必須活著的理由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遇見了傳說中的說書人。

＊

　　「你的思考邏輯真的有夠混亂。」

　　雁在聽故事的時候已經把麵差不多吃完了，她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說出對劇情的感想。「堂堂一名大將軍竟然是跟自己過不去才主動遞辭呈。」

　　「要這麼說也沒錯。」帕因並不否認。「我本來會在那裡死的……妳是因為發現這點才把我轉移到這邊來嗎？」

　　「賓果。」雁彈了個指，肯定他的猜測。「不過你比我想像中的窩囊，我開始疑惑自己到底有沒有看走眼。」

　　「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你不是要報效這個國家？看來也沒多少覺悟，把戰爭當兒戲罷了。」

　　帕因猛然站起，瞪向她瞳孔劇烈收縮，似乎是對她的話感到極度震驚及不可置信。「我是認真的！」

　　「那就去證明啊！少在那邊無所謂！」也站起身的雁用力一拍桌，空碗隨著巨響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等身長的長木棍出現，她順勢接住，朝軍人的方向一頂，棍尖的小機關隨著動作甩出了尖銳的金屬槍頭，就這麼抵著帕因脆弱的脖子。

　　說書人用極其粗暴地行為搶奪了結界的控制權，四周景色化為全然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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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報效的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王？」

　　也許是沒想到她反應會如此激烈，也或許是被她的質疑所震懾，前大將軍一時之間竟然發不出任何聲音。

　　說書人看著覺得自己已經達到目的，將長棍往後一收，槍尖退回棍內，同時底部敲擊地板，空碗重新回到桌上，而長棍與結界隨著聲響消失，兩人回到了原先用餐的環境。

　　「……說起來，妳是怎麼注意到『我』和畫上長得不同？」從暫時的震撼中回過神，帕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確定沒有留下傷口。「妳怎麼知道『我』長得不錯？我換裝時也沒有問臉的事……」

　　他終於問到了。

　　一個明擺著、卻因為「無所謂」而被忽視的疑點。

　　聽見了早該被提起的疑惑，雁的眉眼難得完全舒展開來，然而勾起的笑意卻更加的難以捉摸。

　　「可能因為我是『鳶飛雁』吧。」

　　她能輕易地猜到帕因接下來會往哪邊去。

　　軍人本來就有自己的答案，只是被那不屬於自己的過分執念所絆住，才會落入現在的窘境，只要稍微提點一下，很快就會蛻變成有別於以往的嚇人角色。

　　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將軍大人的秘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透過客觀的角度去給予諫言，就連說書人也罕見的不能保證完全公正。

　　慢慢的走回了聚會所，雁一邊踏上通往二樓的階梯，一邊撈出房間鑰匙，結果在抬頭後卻望見了某個熟面孔，正斜靠著她房間的門。

　　於是她維持著不失禮貌的微笑，用一慣的語氣開口：「妳果然有猜出我的身分，巧。」

　　擺明在堵她的婦人只是嘖了聲，再次提出先前的問題。「妳到底想幹嘛？」

　　「喔，關於這個……」說書人舉起手中的鑰匙，在她眼前晃了晃。「可以先進去再說嗎？」

　　確定她沒有要逃避的意思，巧讓出空位，讓雁能夠順利地開門，並讓她也進入房間後，將門關好鎖上。

　　一張結界隨之展開，沿著壁面延伸，最終封住了整室的空間。

　　「唔？隔音結界？」然而這個結界不是說書人設置的，她好奇的左右張望了一下。

　　「格物村莊特產，放置型魔法。」巧伸出食指，彈珠大小的球型體黏在上面，並隨著彈指的動作消散在空中。「雖然應該沒什麼風險，但在聚會所對談還是這樣比較保險。」

　　「妳想知道什麼呢？」一屁股往床上坐去，雁翹著二郎腿、托起腮，好奇的注視著自己找椅子坐下的婦人。

　　「關於妳纏上帕恩的事，究竟有何意圖？」還是一樣的問題。

　　「嗯，因為『上一代』有所交託，我就雞婆了一下。」

　　雁的回答非常含糊，令巧不禁皺眉。「『上一代』是指什麼？」

　　「妳不知道嗎？我以為妳知道。」雁露出了深不可測的笑，似有嘲諷的意味。「侍奉偶的臂上刻著其主人的名字，這可是待過宮中才會知道的事情。請問妳是曾經的宮女還是後宮？」

　　「果然……」

　　巧沒有因為被點出身分而發怒，她只是微瞇起眼。「我曾聽先王說過，擁有無盡壽命的說書人曾在千年前造訪王宮，並帶走了一部份救世的預言。千年後，時間將至，您帶著預言回來了嗎？」

　　「這個嘛，」雁張開右手，一本有些重量的褐皮筆記本憑空落在掌心。「妳不是已經知道了？」

　　巧沉默了半晌，才繼續問道：「請問您的立場是？」

　　「『預言』。」雁直接無視婦人的預設答案，她揮了揮手中的筆記本。「哪裡能實現預言，我就去哪裡。」

　　「……看來您來到這個地方並不是巧合。」不太意外說書人又用拐彎抹腳的方式講話，巧嘆了口氣，決定自己先攤牌。「我是革命軍在格物村莊的協助人，要是想找暫時領袖的話，我能帶您去。」

　　「可惜，我沒興趣。」雁望向窗外，壟罩整個村子的大型魔法陣擋住了美麗的夜空，實在可惜。「說起來，為什麼格物村莊從沒被伊斯克政權懷疑過？」

　　明明是自治區，研究魔法又有靈氣加成，怎麼看怎麼像會有反抗者潛伏的地方。

　　「大概是帕恩那笨小子，為了保護我們，故意把所有疑點都抹除了，以他的地位可以做到。」即使是被保護的一方，巧對養子的行為感到相當無奈。「普通村民不知道革命軍據點就在此地，更不知道『帕恩』就是『帕因』，對大將軍默默保護的行為自然是無感。」

　　一年前，大型起義失敗後，剩餘的義士轉移主要據點，格物村莊也是從那時起正式成為他們在克利索境內的基地。

　　帕因也是在一年前離開大將軍之位，可想而知是在退位前動手除去了故鄉的嫌疑，雖說有保護的意味在，但這個舉動幾乎是個背叛王權的行為。

　　所以說大將軍早就心裡有底吧，只是被「報效國家」蒙蔽內心罷了。

　　「那個詛咒是他親生母親下的吧。」雁在提起這個話題時，不自覺的搓起自己額邊的一綹黑色瀏海。「施咒者的『執念』是滿足永久禁錮的條件……」

　　說書人喃喃到最後變成自言自語，於是巧無情的把她打斷。「您曉得為什麼帕恩的母親會拋棄她嗎？」

　　雁搖搖頭。被傳承下來的東西只有大概，沒有細節。

　　「因為預言說，『王族的血脈中會誕生救世英雄』，新上任的國王為了穩固權力，就下令處決了所有血緣關係者。」不曉得為什麼很清楚內情的巧一五一十地將發生過的事交代說書人聽。「帕恩那時雖然才剛出生，但沒被送走也會被殺，被認出來的話也會。」

　　所以才抹除樣貌，徹底根絕後患。

　　雖然不確定巧和帕因到底有沒有發現，但這個「樣貌」指的恐怕是整個「存在的型態」──包括外表、血脈、法力遺傳等等本該存在的樣子通通不見，驗都驗不出來，是連照鏡子都會看不到自己的程度。

　　聽起來極度不合理，事實也真的是違背世界法則，讓看似不可能發生的事發生，這就是「詛咒」。

　　有必要做到這麼絕嗎？抑或是單純的施力過猛？

　　……算了，人死都死了。

　　「既然您纏著帕恩不放，想必已經清楚他的重要性。」沒注意到說書人陷入沉思，巧自顧自地繼續說著。

　　那日，婦人撿到男嬰並不是偶然。

　　帕因．伊斯克，是現任統治者同父異母的弟弟。

　　「雖然武力已經備齊，但如果要再次起義，他們還缺一名厲害的領導者。」

　　他一直都知道反抗軍的基地在哪裡。

　　村子外緣正好有條河流經過，早期技術還沒那麼發達時，村民靠著河岸蓋了間大磨坊，透過水力對收成的穀物進行處理。

　　這座磨坊在失去原本作用後，只剩下鎮守地下入口這個功能，樓梯走下去，裡頭是有好幾個廣場大的地下空間，不少危險的魔法實驗會在那邊進行，有些黑幫還啥也會在這邊地下交易，複雜的要死，所以平常根本不會有普通人想靠近。

　　抬起頭，夜空被滿天的星群照亮，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從小到大都沒有變過。

　　改變的永遠都是人類。

　　「喂，聽得到嗎。」

　　站在閉鎖的磨坊大門前，穿回軍裝的帕因伸手敲了敲門，沒得到回應，這才用不大不小的音量開口。

　　少頃，門扉緩緩地打開，兩名應是守衛的男子警戒的將法杖指著門外，卻紛紛在見到來者時露出詫異的目光。

　　眼見兩名守衛緊繃著身子，帕因只不過是將腰上的刀連同鞘一起取下，往其中一人的方向扔，後者顯然沒想到會被丟東西，略顯慌忙的接下刀。

　　在克利索的傳統中，投降必須將武器交給敵人。

　　「跟你們現在的領導說，我要加入革命。」

〈革命〉──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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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上篇 你想報效的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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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上篇　　你想報效的是這個國家？還是這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