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四季X陌生街道X遲到的電影（難忘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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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兩根、三、四……REMIA有四根手指！」REMIA吃完綠色紙籤的故事後，他的右手冒出嬰兒般短小的手指。
「嘎嗚嗚？」REMIA疑惑的歪頭，不理解小春為什麼高興。小春興奮的來回踱步，心裡的假設如鞭炮在腦裡不斷炸開，她繼續說：
「說、說不定只要REMIA繼續長大，手變會符合凹槽的大小。」REMIA凝視粗短的手指，好像在思考四根手指頭的用處一邊聽小春說話。
「然、然後呢，就可以打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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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這個世界』短短幾個字，她梗在喉嚨沒能說出口。有一剎那REMIA微微睜大的蒼白眼睛，讓小春硬是轉移話題。
「──啊，我還沒抽籤呢，不知道這次會抽出什麼……」她連忙走到書桌前，按下抽籤的按鈕。隱約覺得不該提起這件事，至少不是現在。
這回抽籤機震動的比以往要劇烈，弄得差點摔到地上。吐出的紙籤像彈跳球一樣差點打中小春的額頭，幸好紙鋪成的地面沒什麼彈性，亂跳的紙籤終於老實地停在地上，這次一個是白色的、另外一個是鮮豔的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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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的汽水—滿是筆記的書籍—有點繚亂的字跡》
《四季—陌生街道—遲到的電影》（難忘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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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色的故事嗎……」小春托著下巴打量兩個新的題目，決定先寫好第一個給REMIA。白色的題目沒有第四個詞彙，而且她對難忘的景色沒有一點想法。
「REMIA知道汽水是什麼嗎？」REMIA搖搖頭，牠像貓一樣跳到小春的腿上。
「喝下去會刺刺辣辣的，是很甜很消暑的飲料喔。」
「嘎嘎嘎卡咖？」
「對對，很冰很好喝喔。祭典時會有裝在玻璃瓶的汽水裡，裡面還有一顆透明的玻璃珠子，映上繽紛的煙火真的很美呢。還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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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啷──吭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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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珠碰撞瓶身的聲音縈繞在耳畔，一對藍色的汽水瓶靜靜擺在床頭櫃上，明明萬分珍惜卻被無情的摔落地面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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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夢……」小春伸伸懶腰，摸摸一旁熟睡的REMIA。想起剛才跟REMIA一邊聊天、一邊寫完三題故事就睡著了。REMIA依然熟睡，嘴角黏著剛才吃剩的紙屑。
「貪吃鬼……」小春輕輕擦去REMIA沾在嘴角的紙屑，盡量不發出聲音的下床。翠綠的極光依然在天上舞動，空氣似乎變得稍微冷一些。
小春搓搓手呼出一口熱氣，要是手指頭不能握筆誰來餵貪嘴的REMIA呢？於是她試著打開衣櫃找有沒有保暖的衣服，只穿一件洋裝實在不夠保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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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衣櫃的抽屜還是拉不開，但是掛外套的分隔從縫隙溢出微弱的橘光，小春記得去圖書館之前並沒有發光。她正在猶豫該先去開門、還是先把REMIA叫醒時，衣櫃的門嘎然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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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面異常的深邃、漆黑看不見底，有九個棕色的亮光在黑暗中閃爍。忽然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拉住小春的手腕，才讓小春在驚嚇中意會：原來棕色的光點是怪物的眼睛。
「放、放開我！不、不然我就──」小春想到用鋼筆刺牠，然而鋼筆放在幾步遠的寫字桌上。只好狠狠地咬一口怪物毛茸茸的手──
怪物發出響亮的哀號，觸電一般的驟然鬆手。讓左手按住右手腕上清晰的齒痕，九個棕色的小牛眼流出潺潺淚水，顫抖的在空中比劃複雜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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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說：『對不起嚇著妳了，好久沒有人拜訪我很開心？』」怪物比的是手語，小春勉強解讀手語的意思，怪物繼續快速的比劃：『我只是通知您，您的電影票快要到期了，快點帶朋友一起來欣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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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票？我沒有那種東西啊。」小春疑惑的說。然後怪物指指寫字桌要小春過去，她愣了一會兒才意會到桌上有一樣像是電影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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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這個？」橘色紙籤大小的確比前綠色、白色的紙籤略小，跟電影票的大小相當接近。棕色的光點上下晃動，這應該是怪物在點頭的意思。
「我可以帶朋友嗎？牠正在睡覺。」小春指熟睡的REMIA，她不敢一個人進去。棕色眼睛的怪物猶豫片刻，還是緩緩地點頭。牠的眼睛令小春害怕，很像被獵食者盯著的感覺。小春對棕眼怪物沒有好感，討厭牠銳利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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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吼！」REMIA顯得很期待，絲毫不見睡意。牠替小春遞出橘色紙籤，讓怪物剪好票再還給她們。隨後她們爬入衣櫃，沿著橘色的光之步道前進。
「嘎嘎卡咖吼？」
「恩──我不知道呢，會是什麼電影呢？」
橘色步道很快的走到底，他們來到一間地板鋪上紅色絨布、三張舒服的椅子擺在大螢幕前的小包廂。
小春環顧四周，只有REMIA和她兩個人。是棕眼怪物搞錯了嗎？還是棕眼怪物也想一起看？
棕眼怪物從放映室走出來向REMIA和小春鞠躬行禮，見到牠的全貌小春嚇得倒抽一口氣──
牠一身漆黑、活像掉入墨水池裡，身形異常高瘦、他只有手是偏白的膚色，身體開滿密密麻麻的棕色眼睛，不約而同的緊盯滿臉驚恐的小春。胸前的名牌左右搖晃，上頭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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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柏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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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她的名字是柏西佛嗎？待小春他們坐定後，名為柏西佛的怪物彎下腰用好幾隻大眼睛盯著小春，像樹幹似的站在原地一動都不動。
「怎、怎麼了嗎？」小春結巴的問，努力不避開柏西佛的大眼睛傳來的銳利視線。她的手在發抖，分不清是這裡太冷、還是她太害怕視線導致身體發冷。還好僵持片刻柏西佛就緩步離開，躲進大螢幕旁邊的放映室。
「REMIA不怕嗎？」小春放鬆的深吸一大口氣，感覺剛才的瞪眼比賽害她差點喘不過氣。
「嘎嘎嘎。」REMIA搖搖頭。
「你不怕嗎？被好多眼睛盯著。」
「咖咖嘎咖？」牠疑惑的看我，好像覺得這沒什麼或是在裝傻。
「沒事……」小春嘟起嘴將REMIA抱得更緊一點，偷偷用嘴巴輕咬牠的後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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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後電影院的燈逐漸轉暗，電影的廣告開始放映。就在即將上演時柏西佛又出來了，他手上扛著橘色的毯子還有──一杯飲料跟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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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小春來不及反應，溫暖的毯子忽然擋住視線。柏西佛動作俐落的放好飲料跟爆米花，確認小春好好的蓋上毯子便不發一語的回到前面的放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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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這樣就不冷了，小春向柏西佛道謝，但他似乎沒有聽見自顧自的走調了。電影即將開始，REMIA躲毯子裡面，露出半個腦袋盯著偌大的螢幕。燈光忽然熄滅、螢幕閃爍灰色的雜訊畫面，正片即將開始。
隨便抓了幾放入嘴裡嚼，鬆軟的椅子將她溫柔的包覆，隨著抒情樂響起小春終於放空思緒欣賞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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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的內容不是小春感興趣的類型，REMIA倒是看得很投入、看到男女主角因為陰錯陽差而錯過時還哭的吸鼻子。小春牽起REMIA短小的手，腦裡忽然湧出某種熟悉的感覺。
明明無論是手大小或是形狀都完全不同，小春卻依稀想起自己和某人在電影院偷偷牽手。他也跟REMIA一樣，容易入戲、哭點只更低沒有最低。
這世界大概只有那個人對老掉牙的愛情電影，哭得像個淚人兒猛擤鼻涕。
也只有那個人會不分四季用溫柔、和藹的聲音出現在小春面前，光是背靠著那個人讓她很安心、很放鬆。
跟他在一起，陌生恐怖的街道頓時染上絢麗的顏色。彷彿原先黑白的世界，只是小春狹隘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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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會是誰呢？
他現在還好嗎？
回到原本的世界後，他會不會已經是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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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難忘的景色是什麼，現在小春的心底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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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是那個人哭泣的模樣吧？儘管小春怎麼努力都想不起那個人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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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啊，結局到底怎麼樣了呢？」看到中間小春不小心睡著了，醒來時燈光已經全部轉亮螢幕打上演員名單。
柏西佛彎腰向他們鞠躬，隨後用手語跟REMIA快速的交談。比劃得太快小春無法加入他們的對話，於是她摺好毯子遞給柏西佛：「謝謝你的毯子，爆米花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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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柏西佛，有什麼我們能為你做的事情嗎？」小春鼓起勇氣問，柏西佛頭歪一邊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急急的補充：「雖然你說我們有電影票，可是我還是覺得想幫你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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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西佛思考片刻，他掏出藏在背後的素描本，比出書寫的動作、指指自己臉。
「想要我們畫出你的肖像？」
他用力的點點頭，在素描本上寫字告訴他們：「連鏡子都映不出我的臉，也不曾有人看得見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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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可是我其實──」柏西佛的臉長滿大小不一的棕色眼睛，實在說不上是好看。小春如實畫出他的樣貌，柏西佛會不會生氣？要畫一幅假的肖像嗎？
「嘎嘎嘎嘎咖！」REMIA搖搖頭握緊小春的右手。好像在說：「不要騙他。」
希望小春畫出真正的柏西佛，而不是擅自美化過的。
柏西佛緊張的換一張紙繼續寫，這次的字跡潦草而激動：「無論我究竟是美是醜，我都想知道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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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猶豫的接過素描本和鉛筆看向REMIA，此時柏西佛已經拿出自己的素描本，自顧自的開始畫畫。他顯然覺得只有兩隻手不夠，於是他的背上長出更多隻手拿畫筆、調色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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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小春深吸一口氣，坐下在地上攤開素描本。從外框的輪廓開始畫起，一點一點的堆疊、擦拭，磨合出她眼裡的柏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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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好了。」小春站起來伸展僵硬的身體，好像過了非常久REMIA居然又睡著了。柏西佛也停下筆，將背後的手通通縮回身體。牠接過一大疊的稿紙，慢慢地用手語有些不滿地表示：「這些都是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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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看到最後嘛，這是──額外放送。」小春笑著催促柏西佛看下去，他遲疑一會兒還是將所有眼睛轉向寫得密密麻麻的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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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身長滿眼睛、擁有驚人的記憶力的女孩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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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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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因為長滿眼睛無法出門，只能不分四季、充滿期待的畫下窗外的陌生街道。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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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西佛顫抖的跪在地上，仔細用盈滿淚水的大眼睛讀閱讀，深怕錯過任何一個字。他的下巴多出一道裂縫，很像被橘色的線縫住的嘴，發出沙啞顫抖的聲音念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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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畫商相中她的畫，經過數度的拜訪終於取得女孩的同意，將女孩與她筆下的世界，介紹給陌生街道的所有住民。
然而畫家的身分持續了不久，女孩不留戀名利、學會接受自己的外表。悄然離開畫壇，在最近的距離紀錄每一位享受電影的客人，記錄他們最開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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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張稿紙沒有任何文字，是一張用鋼筆畫下的藍色插畫。畫中在電影工作的高大身影，全身密密麻麻的眼睛聚精會神的替遲到的客人領路。
「我想……有這麼多眼睛在黑暗中幫人帶位很方便，也會注意到有需要的人。」畫中柏西佛背上的手忙著撿垃圾、提手電筒，甚至分出一隻手提醒客人別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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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難怪我看得比誰都清楚呢。」嘴吧縫線鬆了開來，柏西佛第一次自己發出低沉的聲音說話。身上的眼睛全部垂下來，漆黑的身體散發橘色的亮光逐漸剝落。牠蹲低身子流淚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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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讓我看見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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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一落，柏西佛消失化為橘色的發光粒子飄散。原先站著的地方留下一顆橘色的珠子與他剛畫的畫。小春憐惜的撿起那幅畫，他畫的是REMIA跟小春一起看電影的模樣，REMIA感動的淚流滿面、而小春睡眼惺忪的撐著巴保持清醒。第三張沒有人坐的椅子在畫上是有人的，一個紅色的模糊人影坐在小春旁邊，表情怨毒充滿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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