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igail 實在看不透 Ian。沉默寡言的他不似是那種好管閒事的人,且她和他過往並沒有甚麼交集,對話算起來恐怕還不到十句,為何他要揭破 Eric 的所作所為?
Ian……應該是個好人吧?揭破這件事對他而言一點好處也沒有,大概只是替她不值,不忍見她一直被蒙在鼓裏。
是這樣吧?
不過她又憑甚麼斷定 Ian 單純出於好意?畢竟她一直到婚後也沒能看穿 Eric 的真面目,甚至待他撒手人寰仍一無所知。截至這一刻,Abigail 仍難以說服自己將亡夫和「sugar daddy」的形象畫上等號,偏偏事實擺在眼前,不容她否認。
當至親至愛也只是個假象,她還能相信誰?Abigail 對揣測人心已完全失去信心。
「謝謝你。」Abigail 囁嚅道。
Ian 不置可否,「反正學校放假我也閒著沒事,多一個人幫忙,早些清理完畢可以了結心事。」
「不,我指的是你將真相告知一事。」
「哦。嗯。」Ian 一時間不曉得該如何回應:「你比我想像中接受得平靜。」
平靜得有點叫人憂心。
Ian 隱隱約約感覺到 Abigail 與別不同。換作別人,也許會恨得歇斯底里,會發瘋似的翻查亡夫的罪證,可是她沒有。Abigail 得悉真相後,恰似吃了一記重拳,捂住那顆破碎的心掙扎片刻,旋即決定接受現實邁步向前。
那種絕不容許自己被憤怒和怨恨吞噬的決心,那誓要逃離悲劇的果敢,Abigail 果然是朵生命力頑強的蓮花。
「反正大吵大鬧抑或嚎啕大哭也無補於事……」Abigail 苦笑,「我肚裏縱有十萬個為甚麼,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得到答案。我才十九歲,未來的路還長著,我可不想一輩子顧影自憐,沉溺糾結問『為甚麼』,所以……也只能夠向前看吧。」
假如說過去那十八年,在父母的凌虐下成長教會了她甚麼的話,那就是只要一息尚存也要一步接一步向前走,千萬別往回看,否則絕對會淹死在自己的淚海。
眼淚對她而言太奢侈了,能流給誰看呢?連唯一一個會關心她在乎她的人也都已經不在了。
Eric 有在乎過她吧?
儘管他左擁右抱、即使無法理解他的輕率背叛,但那個晚上,Eric 蹲下來為她點生日蠟燭那模樣、他疼惜她被打腫臉龐的模樣,Abigail 這輩子也忘不了。
Ian 趨前輕輕替她拭去無聲滑落的淚水。
為甚麼呢?
自接到那通電話,確認 Eric 離世以來,Abigail 一直無法放開懷抱,彷彿只要為他掉落一滴眼淚便等同正式簽署了他的死亡證,了結他的一生。為甚麼這一刻她卻忽爾在 Ian 面前為 Eric 落下不捨的眼淚?
即使已經知悉他的背叛,為何那份不捨的感覺還是抑止不住的湧上來?
是因為心底一隅,某個聲音在告訴她是時候放手了嗎?是因為這一次真的要和 Eric 說再見了嗎?還是因為她很清楚自此以後,她不會再回頭,不會再想念從前?
見 Abigail 抱著那片鮮黃的唱片,眼淚一串接一串涔涔而下,Ian 這才鬆一口氣。
Abigail 之前的表現太平靜太反常,恍若過分繃緊的弦線,稍一分神,整個世界即會崩塌瓦解。
還好她終於找到宣洩的出口。
Ian 按下了點播鍵,唱機隨即流曳出「Se a vida é (That's the Way Life Is)」的輕快節奏:
Come outside and see a brand new day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vZqtoYUCO
The troubles in your mind will blow away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gm9xWybx4
It's easy to believe they're here to stay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0URqZJ3Z0
But you won't find them standing in your way
Se a vida e', I love you 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MT0sl3OGK
Come outside and feel the morning sun 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m4WfhcAg
Se a vida e', I love you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M9vDOouHM
Life is much more simple when you're young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oaUA1vbeg
Come on, essa vida e'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hac4Z5wA3
That's the way life is4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5wE5OhJzs
That's the way life is
旋律還是老調,歌詞仍舊一字不變,可是 Abigail 此際聽來卻另有一番感受。
嗯,放心吧 Eric,她不會讓腦海中的困惑纏繞她、擋在她面前。
「這便是你一直想要告訴我的話嗎?這就是人生,沒甚麼大不了的……」
「甚麼?」Ian 聽糊塗了。
Abigail 輕輕搖頭,「沒甚麼。除出這張唱片,書房內其餘的東西都丟掉吧。」
「我倒有另一個想法。」Ian 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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