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孤兒院的後方建滿了圍籬與木麻黃,這是為了避免小朋友們跑去海崖附近玩耍而落海。
陳丹寧跨過頂端破損的柵欄,走過被踩得歪歪斜斜的木麻黃,植物踐踏的痕跡一路往盡頭海岬延伸,印證他心中的猜想。
往火洞的路極為隱密難尋,在海岬凹凸嶙峋的盡頭,如鉤子般翹起的懸崖邊緣,在視野被遮蔽的右下方有一條濕滑小路往下蜿蜒,由於地衣蔓生,路窄風狂,是無法以正常方式走在這條小徑,而是必須坐著慢慢滑下去。
下降約十公尺,竟是一處別有洞天的岩石溶洞,那是自海裡升起前就有的洞窟或是經過長年累月的風蝕海侵而造成已經不得而知,從峭壁內部延伸出寬三公尺深達六公尺的幽暗溶洞。
此處原是陳丹寧專屬的秘密基地。那天晚上,他為了躲避虎濟而四處遊蕩,以他的個性是絕不可能違反禁令,擅自跨過圍欄到海岬那一端。
於是事情是怎麼開始發生的,被海風吹拂的身體發燙起來,他又陷入了某種囈語幻覺般的高燒,被這股灼熱引領至懸崖下方,找到了那個溫暖的洞窟,並在那裏度過了一夜。
隔天才發現他不知怎麼在暗夜中跑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並且害得安婷修女勞師動眾搜尋他,陳丹寧害怕被責罵,謊稱自己爬到樹上睡著了。
懸崖是院長明令禁止靠近的禁地,陳丹寧卻難以克制想要一探究竟的衝動,以釐清他在洞窟裡所感受到的溫暖與安心究竟是怎麼回事。
然而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虎濟很快就發現他在搞什麼名堂,繼而將他的秘密基地據為己有,變為虎濟與狐群狗黨們的毒窟,塞滿了黃色雜誌、漫畫、香菸以及酒精飲料。虎濟長得一點也不像十二歲的小孩,往往能避過超商店員的檢查,這副優勢的身材也成為他施行罪惡的武器。
下起了大雨,海象翻騰,雷厲風咆。
陳丹寧哆嗦著滑下泥濘小路,洶湧的黑色太平洋就在腳底,稍有不慎就會從六十公尺高空墜落,從這個高度落下的海面無異於把人砸在堅硬地塊。
越接近火洞溫度就越高,甚至讓人覺得是不是夏天到來,這也是虎濟之所以稱呼此洞窟為火洞的原因。
又一道閃電從陳丹寧眼前劃下,一秒、兩秒,爆炸般的聲響接踵而至,幾乎使他耳聵。
「虎濟……你不是這樣的人……快點住手,我不會跟修女講,我當作你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媽的,該死的魔種到底哪裡好!要不是妳……要不是雅舒姐妳我也不會這麼做……幹你給我把手機拿好!有沒有開錄影,全程都要拍下來,事到如今才沒辦法收手……」
「不要——!」
陳丹寧衝了進去,只見范雅舒的制服被粗暴扯開,百褶裙被拉至膝蓋處,虎濟壓在她身上毛手毛腳。
他低吼出連自己都聽不明白的話,想都沒想就朝虎濟撲過去,狠狠把他從雅舒身上抓下來,兩人扭打成一團。
事發突然,在場的人根本沒料到會衝出滿身泥濘的陳丹寧,他宛如中邪似的狂態壓制住了比他大上一整圈的黃虎濟,指頭冒出連串火花,周圍溫度不住攀升。
率先逃走的是掌鏡的小毛,他連手機都摔在地上不管了,其餘的人見苗頭不對也跟著落荒而逃。他們本來就沒料到黃虎濟不只是說說,而是真的打算侵犯范雅舒。
『殺……殺……』
陳丹寧的腦內回響著詭異雜訊,不曉得是不是夕陽的緣故,他的雙眼看上去就像獵食動物般散發紅光,手指深深陷入虎濟的脖子,虎濟的腳猛力踢了幾下,眼睛往上吊起。
「丹……丹丹住手……你會……你會殺死他……」
聽見雅舒對他的暱稱,沸騰的腦袋總算冷卻,陳丹寧鬆開雙手一臉不可置信。獲得一絲喘息空間的虎濟,口吐白沫猛力推開陳丹寧,尖叫著往洞口跑去。
「惡魔,你這個惡魔——」虎濟摀著燒傷的脖子搖搖晃晃跑動。
「我不是……等等虎濟那是懸崖!」
虎濟陷入了瘋狂狀態,聽不到也看不見,發了瘋似的盡可能遠離他眼中的惡魔,就這麼直挺挺朝盡頭跑去,接著一腳踩空。
千鈞一髮之際,陳丹寧飛撲過去,在懸崖邊緣勉強勾住虎濟的手指,他已經不是陳丹寧所認識不可一世的黃虎濟了,他面目死灰,眼神滿是絕望。9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4uQDrtmHt
陳丹寧恨他,然而絕對沒有想要他死。
「我……我沒力氣了……」陳丹寧痛得全身打顫,碎石不斷滾落,身體濕滑得就像泥鰍。
「丹丹!」雅舒放聲大叫。
陳丹寧與黃虎濟雙雙跌落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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