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廠的爪牙 - 第十三章：鄱陽怪叟

卞榮昌不再等他們回話，已從背後拿出一個「三角鈴」，立時攻向南宮曼卿和雲飛。

「三角鈴」倒不失一門獨特的武器，事關它呈三角狀，為等腰三角形，兩邊各長三尺五寸，底邊長兩尺，每邊都帶着密密麻麻的尖刺，用以傷敵。另外，在「三角鈴」的頂端處連着手柄，方便卞榮昌用之攻敵。

此武器乃卞榮昌自製，在二十多載之前，他雖已是役蛇好手，卻並無似奇特的武器，直至今天，「三角鈴」才首次出現。

雲飛與南宮曼卿均從未見過此等奇怪武器，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

卞榮昌那「三角鈴」，佈滿尖刺，還帶着強猛的吸引力。

雲飛和南宮曼卿手無寸鐵，每次明明攻向卞榮昌招式漏洞之處，但都因那種吸力，而出現招式移位。

又因為他們不能直接用手封擋「三角鈴」，卞榮昌才過了十數招，已經穩佔上風。

雲飛見情況不可，遂大聲喝道：「住手！」

卞榮昌對自己的武器有着十分信心，故停下手來，道：「黃毛小子還有甚麼花樣？快說！」

雲飛道：「老前輩的武器威力奇猛，晚輩手無寸鐵，何以對敵？」

卞榮昌哈哈一笑，道：「好，老夫就給你一把長劍，別再說老夫欺人太甚了！」

雲飛原想討兩把，但又不好意思再開口，只好作罷。

南宮曼卿斜睨了他一眼，心裏暗暗好笑，怎麼他三言兩語就被那老叟制住。

卞榮昌從身後拿了把精鋼長劍，遞了給雲飛。

雲飛接了劍，轉頭向南宮曼卿，道：「這陣由在下先領教一下老前輩武功！」這示意南宮曼卿先別出手，再看看情況。

卞榮昌道：「小娃兒，好膽色！」

此句還未說完，雲飛已一招「劍指南天」攻向卞榮昌。

卞榮昌的「三角鈴」竟順住雲飛的劍勢，將「三角鈴」中空的部份穿過長劍。

這打法委實聞所未聞，雲飛本想以長劍擋開「三角鈴」。

但這時，卞榮昌卻加了幾分內力，把「三角鈴」脫手，推向雲飛！

「三角鈴」瞬時間帶着猛風，沿着長劍，攻向握劍之右手！

雲飛想用劍撥開「三角鈴」。奇怪的是，「三角鈴」的中空部份，似帶着異常的吸力，使長劍的活動受制。

轉眼間，「三角鈴」已快撲到握劍之手，雲飛完全怔住，還在想該如何拒擋。

南宮曼卿嬌叱道：「雲兄快棄劍！」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刻，雲飛立時把長劍撒手，輕輕飄身到六尺開外。

「三角鈴」失去貫注內力的長劍支撐，馬上跌在地上。

南宮曼卿這一喝，便解開了雲飛的困局。卞榮昌立時大怒，指着她罵道：「好一個伶牙利齒的丫頭，趕快給老夫納命來！」

卞榮昌執起三角鈴，便掄向南宮曼卿。

南宮曼卿空手不帶兵刃，怎能與卞榮昌匹敵？

她立時陷入「三角鈴」的勁風籠罩下。

雲飛執起地上的劍，欲解南宮曼卿的險境。

雲飛使出「振天劍法」，此乃「振天鏢局」成名劍法，每個鏢局中人均必須學習。

卞榮昌為求自保，不得不回身拒擋，這就給了南宮曼卿一個好機會。

她趁卞榮昌回身那一瞬間，劈出一陣強猛的掌力。

但卞榮昌始終都是老江湖，自然不容她得手，右手運足功力，準備與她硬碰。

左手則仗着「三角鈴」的巧妙，制住雲飛的劍法。

「砰」的一聲大震，南宮曼卿被掌力逼退五步。

她及時攻上，使出「維新拳」，如散花般攻向卞榮昌。

雲飛對着奇妙的「三角鈴」，屢遇險招。幸好南宮曼卿只對着卞榮昌的右手，阻礙了卞榮昌手腳靈便性，令「三角鈴」的威力大大減少。

劍影銀光，光華大盛，整廳均是武打的勁風。

卞榮昌不禁暗暗心驚，兩人武功都不弱，自己竟久戰過百招而無果。

此時，鐵門外出現一個錦衣少年。

南宮曼卿驟然見到這人，玉臉頓時慘變，冷冷道：「臭豎子，不找自來，看本姑娘怎對付你。」

錦衣少年微笑道：「姑娘且別激動，我是來告訴你們可以離開了。」

雲飛愣了一愣，道：「我們能離去？」這連南宮曼卿也不明所以。

錦衣少年道：「沒錯，敝上開恩，予以放還。」

雲飛抱拳一揖，道：「不論如何，感謝貴上放過我們。」

南宮曼卿不知何時，已雙眼通紅，再聞雲飛的話語，忽嘶聲大喝：「雲公子！這些豬狗之徒……」

卞榮昌怒叱道：「臭丫頭！誰是豬狗之徒？老夫豈能如此任你侮辱？」

南宮曼卿道：「你們是豬狗之徒，難道我有說錯嗎？」

卞榮昌還待好好教訓她，但錦衣少年投來不滿的眼神，卞榮昌只好把一腔怒憤壓下來。

南宮曼卿喝道：「雲公子！這些歹毒之徒用不着我們感謝！」她向錦衣少年投以怨毒的光芒：「本姑娘還要找你清一清舊賬！」

錦衣少年仍是一幅輕慢的表情，道：「姑娘且慢！姑娘執意與我比武，我定必奉陪。但在牢中的熊瑞豐，可能就因此而死。」

雲飛心頭一陣震駭，脫口道：「你們想對熊兄做些甚麼？」

錦衣少年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才十天相處，你們就已稱兄道弟，正合我意。」

南宮曼卿冷笑道：「別以為這能威脅本姑娘，我一定會回來報仇的！」

她轉頭向雲飛道：「我們走！」

雲飛道：「但熊老前輩……」

南宮曼卿道：「這些都是後話，我們以後再談。」

「不是，熊兄授我『玄門罡氣』，雖無師徒之名，卻已有師徒之實，我實在不忍棄熊兄於牢房不顧。」

南宮曼卿嘆道：「我不是叫你置你的熊兄不顧，而是時機不對……」她一味顧着向前走，快得不尋常，還要不斷喘氣，連話也說不下去，害雲飛跟得頗辛苦，看來南宮曼卿挺懼怕那「死亡山莊」的。

他們雙雙走離大廳，走到一里外才停下。

南宮曼卿長長舒了一口氣，道：「雲公子，剛才是我們唯一能逃走的機會，不能就此放棄。」

雲飛道：「他們不可能就此放過我們，其中必有陰謀，熊老前輩可能會有危險！」

南宮曼卿道：「我也覺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倒不如我們先去找幫手，再思討該如何救出熊老前輩？」

雲飛道：「唯今之計，也就如此！」

他們便向離此最近的市集走去，可是雲飛卻在快到市集之時，赫然感到頭痛若裂。

且痛楚愈來愈強烈，雲飛起初還以為是小病痛，怎料頭痛得連路也走不穩。

南宮曼卿也發覺雲飛樣子不妥，輕聲問道：「雲公子有甚麼不適嗎？」

雲飛道：「我頭有點痛，但應該不妨事吧？」

南宮曼卿道：「怎會不妨事呢？要是症狀不劇裂，公子又何以臉色煞白？依我看，雲公子可能中了那些歹徒的暗算！」

她話方畢，雲飛突然雙腳一軟，噗的一聲，就已倒在地上。

南宮曼卿蹲下身子，搖了搖雲飛，叫道：「雲公子！你醒醒啊！」

她完全沒想到，雲飛的症狀會發作得這麼快。就在這時，就連她自己也微感頭痛。

南宮曼卿深知不妙，正想抱起雲飛，速離此地。驀地裏督見遠處黑影連閃，一個黑衣蒙臉人已出現在她身前。

南宮曼卿二話不說，迎臉便一口氣連揮十五拳，拳風虎虎，密如驟雨，她知自己時間不多，一出手就用全力。

可是那黑衣人也並非庸手，使出「馬奔黃河」，連擋十五拳，也未見吃力。

南宮曼卿在攻出十五拳後，就立時頭痛得像腦袋炸裂似的，手腳緩了下來。

那黑衣人也不急於取勝，拳腳隨着南宮曼卿慢了下來。

再過一盞茶功夫，南宮曼卿也終於撐不住，倒在地上。

雲飛醒來之時，又再次被關在牢房。

不過這次卻並非與熊瑞豐關在一起，而是獨自佔用一間牢房。

正當雲飛煩惱着該如何逃出時，驟聞一把雄渾的語聲傳來：「雲弟，你怎麼又被關住了？」

這豈非熊瑞豐的聲音？雲飛心裏一陣激動，道：「熊兄！你在哪裏？」

熊瑞豐道：「雲弟快看，你左方的牆壁是否有個小孔洞？」

雲飛一督，果見牆上有個方圓不足一寸的小孔，奇道：「熊兄怎會知道這裏有個小孔？」

熊瑞豐哈哈一笑，道：「這小孔乃為兄所挖，豈有不知之理？當初為兄挖此小孔，就是好奇還有甚麼人被關在此。雲弟的牢房，昔日曾經有個無名樵夫，為兄就是因這孔洞，而結識了他。可惜，那無名樵夫在數年前已被人搬離，緣慳一面。」

雲飛道：「小弟無能，原本我已逃離『死亡山莊』一里外，卻不知何故，突感頭痛若裂，所以又被捉回來。」

熊瑞豐嘆了口氣，道：「這不能怪賢弟，為兄也是因為這莫名的頭痛，已逃離失敗。要不然這牢房，怎關得住為兄？俺猜想牢房中，應該放有一種毒物，只要我們不嗅它一段時間，便會毒發！」

雲飛道：「熊兄高見！如此厲害的毒藥，當真為禍人間。」

熊瑞豐道：「為兄受不起賢弟誇讚，其實剛才那些都是無名樵夫告訴為兄的，俺只是復述一次。」他頓了頓，道：「雲弟快練『玄門罡氣』，為兄還等着你一天功成呢！」

雲飛道：「好！小弟定必全力以赴，盡快學會熊兄的武功！」說罷，他已盤膝而坐，運起功來。

熊瑞豐又接着自言自語道：「看來『死亡山莊』的規模不大，為兄也曾在牢室另一方鑽挖孔洞，但深及丈餘也不見透光。俺猜想這裏可能只有兩間牢房。唉，數十年光陰轉眼即逝，想不到為兄在牢房終日思考武功之奧妙，能另闢蹊徑，還可以傳予雲弟，也總算沒有白費我數十年的光陰了。」

五天的光陰匆匆而過，雲飛一直沉醉於練武，但熊瑞豐卻發現此十天他們沒有再送食物和水予他們。

雲飛即使沉醉於練功，也漸覺飢渴難耐，遂道：「熊兄，他們不會是想餓死我們吧？」

熊瑞豐道：「很明顯吧。那次雲弟去見『死亡山莊』莊主，有何發現？」

雲飛道：「那人似在招攬我加入他們的組織，還聲稱是維護武林正義，之後更裝作大方，要放走我和那姑娘。」

熊瑞豐不禁插嘴道：「那姑娘是誰？」

「我就是和那姑娘一起被抓到此『死亡山莊』裏，彼此萍水相逢，我想是機緣巧合才相遇，但我卻不知道她是誰，就連其芳名也未得知。」雲飛似忽然想起很重要的事，突然提高聲線道：「糟糕！自進了『死亡山莊』後，一直也不知那姑娘被關到那裏，也不知其安危，會否遭遇那錦衣少年的輕薄，我不能再待在這裏！」

熊瑞豐道：「的確，他們有意將那姑娘與雲弟分開，想必那姑娘的處境比我們要危險得多。」

雲飛馬上站起身，四周環顧一下，道：「熊兄，我應該不能花多數十天練成這『玄門罡氣』了，我不能置那姑娘於不顧，還有藏紅花！熊兄抱歉，白費了你一番心機。我想想要如何帶你出去這鬼地方。」

熊瑞豐淡淡一笑，道：「雲弟不必為此感抱歉，也不用再想為兄的事了。雲弟還有這麼多事做，帶着我一個老年人，豈非顯得累贅？此間守衛其實薄弱，為兄試過出走十三次也成功，但每次也走不出此山莊方圓三里範圍，都怪那無形的毒氣，為兄始終破解不了。不過顯然要在這山莊活動是毫不費力，他們真正的力量是在此方圓三里之邊界處，故若那姑娘身處山莊，想必不難營救。只不過更大的難關在於如何破解毒氣，請恕為兄不能給予幫助，但為兄仍能助你逃出此牢房。」

雲飛倚在牆上，臉有愁容，悲聲道：「熊兄的大恩大德，小弟沒齒難忘！」他心裏很清楚，熊瑞豐已不打算離開這裏，這次將會是永別。

熊瑞豐忽然爽朗一笑，道：「天下江湖大亂將至，雲弟必定要活着走出去，搗破惡勢力，還江湖一個太平。」

雲飛手托額頭，道：「熊兄別把小弟看得那麼高。如果熊兄願意和我一起逃離此山莊，江湖必將有多一分力量，阻止惡人為所欲為。」

熊瑞豐搓了搓鼻，道：「雲弟，數十年安穩平靜的生活已使為兄麻木，俺不想再涉江湖中事，他們雖一直想招攬俺為其一股力量，甚欲竊俺之武功，卻屢次不果，但又一直不殺俺，為兄實在想不透，也不想再想了，且為兄時日不多……」

「好了！人各有志，小弟也不欲勉強熊兄，只是小弟不忍……再也見不了熊兄。」雲飛不禁哽咽起來。

熊瑞豐道：「雲弟別要為俺此等沒出息的人悲哀才是，你要向前看，美好的世界還在等着你。況且時間不等人，雲弟再不行動，那姑娘可多受一分苦了。此室之牆壁雖厚，但只要內力深厚，就能鑿穿，但想必雲弟尚未有如此功力，讓為兄先打通兩室相隔的牆壁，再助你躍上通風口。」

話方畢，已聞一聲震耳欲聾的大響，牆身立時掉下些碎屑，但未見裂痕。

雲飛道：「熊兄怎麼不直接撞開那牢室鐵門？那天江老前輩才撞擊數下，牢門就打開了。」

熊瑞豐豪爽一笑，道：「雲弟，大哥看那天江兄能輕易進來，是莊主有意為之吧？為兄十三次成功逃離牢房，都是循通風口離開的。反而雲弟那邊牢房倒是有沒有通管道？」

雲飛轉身抬頭一看，果然發現牆壁頂上，有一洞口，遂道：「有呀，熊兄倒不用特意鑿牆讓我到你的牢房裏。」

說罷，雲飛隨即提氣一躍，身體頓時輕盈地向上彈，他原以為能輕鬆攀上，想着伸手去抓住那洞。怎料，彈起的身子不到洞口高度之一半，便重重的掉下去。

雲飛原想再試，但聽熊瑞豐道：「雲弟，那通風管道離地足有三丈，單憑你現時之功力，絕難躍上。你還是等為兄幫忙吧！」

復聞一聲巨響，雲飛道：「如此巨響，他們怎會聽不到？」

熊瑞豐道：「顯然他們並不在乎，或許此別有用意，不過為兄想不出來。」

雲飛道：「看來此山莊確實是江湖隱藏惡勢力之基地了。四處都充斥着怪異……」

熊瑞豐又道：「為兄曾想那無形毒氣或毒物就放在通風口之通道，然而大哥這麼多年來一無所獲，也無發現異處。」

雲飛乍然想起那無名樵夫，問道：「熊兄知曉甚麼有關那無名樵夫之事嗎？」

熊瑞豐奇道：「何解驟然問起？」

雲飛道：「小弟猜想那無名樵夫可能和『死亡山莊』有關係？」

熊瑞豐道：「大哥有曾問過那樵夫，是如何被關於此牢室中。他卻說，自己一生庸庸碌碌，不想在提及前事。為兄也不願意強行探知他人隱事，遂我們只是傾談生活瑣碎事。即便如此，我們彼此也頗投契。」

雲飛道：「那麼無名樵夫是為何而離去？」

熊瑞豐道：「箇中原因，為兄也不甚清楚。他是在為兄入睡時離去的，對為兄來說也是頗為突然的。」

雲飛道：「那麼熊兄怎樣在此存活，小弟怕他們不會再給予食物了吧？」

熊瑞豐道：「雲弟怕甚麼？大哥看他們不會絕我生機，似乎只是針對你而矣。」

雲飛道：「真不知道他們用意何在？不過想不到此牆如此堅實，熊兄不用太急。」

「唔。」熊瑞豐居然有點喘不過氣。

即便熊瑞豐如此武功高超，邊講話，邊運功，也是頗累的，以致花了整整一個時辰，他才鑿出一個人身可通過的空隙。

好不容易，雲飛終於躍上那極狹隘，僅容一人通過之通風口，才剛回頭，赫然發現熊瑞豐已不見蹤影。

雲飛登時焦急大喊：「熊兄！」

只聞一聲渾圓的聲響自隔壁牢房傳來：「去吧！」

雲飛不捨地將目光凝視住那洞，道：「熊兄，後會有期！」

但不再聽到回響。

雲飛終是轉頭離去，去救那生死未卜的南宮曼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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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鄱陽怪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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