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回去了,這次的案子辛苦各位了。」徐毓芯跟專案小組的成員們道別,然而縱使有人笑了笑,神色也還是一片無奈,她想了下,還是勸解了句,「無論怎麼樣,畢竟是破案了,各位也不用太糾結,把心力投入下一個案子。」
雖然她自己也不是太滿意這個結果。
那天從薛錫華的公司回到警局,專案小組的其他人就來跟她說,上面表示要宣告結案,堅決地叫他們小組立刻解散。
她找上分局長抗議也沒有太大的用處,甚至更加快腳步派人收走了所有的卷宗和證據,並對媒體宣告破案,最後她也只能包袱收一收準備回去。
縱使上面給他們記了功,這種結果還是令人彆扭。
專案小組的幾人點點頭,徐毓芯朝他們擺擺手就轉頭走了。
徐毓芯目光掃視了四周一圈,沒有見到萬如春的身影,她明明告訴過他有事要跟他說……猶豫了一下,又回過頭,對小組成員們喊了聲。
「小畢。」說著,她朝回過頭來穿著格紋襯衫的年輕男子招了招手,等人到了面前,她從單肩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小畢,你幫我把這個交給萬如春。」
「喔喔,好的。」畢維誠打開看了下,「這不是我那天從薛錫華公司拿的資料?怎麼要給學長了?」
「讓你去就去,囉唆什麼。」徐毓芯瞪了他一眼。
畢維誠立刻比了個嘴巴拉拉鍊的動作,乖乖地點頭。
交代完這件事,徐毓芯擺擺手,走了。
而她才坐進等在警局門外的計程車,說了聲去台北火車站,手機卻忽然震動了起來,收到了一封訊息,徐毓芯揚了揚眉,讓司機換了一個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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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維誠跟同事說了句有事外出,就騎著摩托車到了萬如春的當鋪,當鋪的鐵捲門已經拉起,於是他很自然地推開玻璃門進去,可是進了門,沒看見萬如春,走到櫃台前,只看到一個紅髮女人躺在櫃台後面的地板上,椅子倒在旁邊,看起來像是連人帶椅的摔倒。
女人腦袋歪一邊,頭髮披散,一動也不動。
畢維誠嚇了一跳,整個人貼在欄杆前,「小、小姐,妳、妳沒事吧?」
女人還是沒有半點反應。
「小姐、小姐?妳撐著點啊,我叫救護車,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小姐,你聽見了嗎?」畢維誠加大音量喊了幾聲,依然沒有得到回應,連忙拿出了手機,女人卻在這時開口了。
「叫什麼……叫魂啊?」
女人拉長的聲音顯得有氣無力,但也足夠讓畢維誠又嚇一跳了。
青瑜一下坐直起身,把遮蔽視線的頭髮撥開,打量了畢維誠一眼,狐疑的站起身,看到地上的椅子,總算想起來發生什麼事。
她本來是下來收快遞,結果萬如春剛好臨時有事要出門,叫她顧一下店,她沒事也就答應了,可是沒想到沒有半個人來,她不小心就打起瞌睡,然後人搖搖晃晃就摔倒了,她不痛不癢,也懶得爬起來,就這樣繼續睡。
沒想到居然在這個時候有客人出現……
「身分證,你要典當什麼東西?」青瑜一邊問,一邊嘆著氣把椅子扶起來,用手指爬了爬頭髮,再用袖子抹了抹嘴角,以免有口水,坐到櫃台前。
畢維誠看著青瑜那張臉,加上剛剛被嚇了一跳,整個人有點呆,青瑜不耐煩了,手指敲了敲桌面,抬眼睨著他又說,「身分證!」
「喔喔……」畢維誠下意識地拉開包包找皮夾拿證件,但在把身分證遞出去,青瑜一邊登記一邊喃喃念著畢維誠的時候,他總算回過神,「等等,我不是來當東西的!」
青瑜動作一頓,抬頭拉長了聲音說,「你在耍我嗎?」不是來當東西的還把她吵醒,浪費她睡覺的時間?
雖然青瑜的語氣還是懶洋洋的,但是畢維誠莫名從中感覺到了一絲絲危險,連忙搖頭,「不不不,我是要找……萬如春先生的。」
他本來想說「妳老闆」,但看青瑜穿著隨意,態度也隨意,又不怎麼像是員工,但要說親戚,他又沒有見過,於是就用了個客套的說法。
「……他不在,你找他有什麼事?」青瑜把身分證還他,一手托著臉頰問,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那他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他猜學姊會讓他轉交東西,而不是選擇用寄的之類的,就表示這東西最好別讓第三個人拿到。
青瑜回頭看了看時鐘,「應該快回來了……喔,回來了。」
畢維誠轉頭要看門口,但這個角度壓根看不到門口,更別說他沒聽見推門聲,偏偏下一秒,門被推開,萬如春的身影緊接著就出現。
畢維誠愣了愣,不解地看看兩人──她怎麼知道學長回來了?
發現了畢維誠,萬如春一邊把手裡的剉冰舉了舉讓青瑜看,一邊問,「有事?」
青瑜迅速走出櫃台,喜孜孜地把冰接過,自動的坐在客人的位置吃起來,聞言又看了畢維誠一眼。
畢維誠則立刻拿出了牛皮紙袋,「是學姊讓我轉交的。」
喔了聲,萬如春把裡頭的資料抽出來,表情沒有波動,淡淡地問,「她去了薛錫華的公司?去找了誰?」
萬如春不意外徐毓芯會突然調查起薛錫華那邊的事,畢竟她上星期六的時候就急吼吼打電話問過她是不是早就知道兩個案子的關聯。
膝蓋想也知道是負責薛錫華案子的劉隊長跟她說了些什麼,她的語氣就是那種「你有線索為什麼不說」的態度。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她會把資料給他。
畢維誠想了想,學姊也沒有交代他要保密,就直接把那天的事情講了一遍。
萬如春點點頭,翻起了文件。
先翻到一張被貼了標籤的業務往來信件,其中寄件者被圈了起來,正是方嘉珍,這份文件他之前看過,是做為跟薛錫華有關連的證據。
另外兩份背景調查的文件,一份是薛錫華的,另一份則是他那個女助理蕭薇薇,蕭薇薇的文件上有一行被刻意用螢光筆劃了起來──她曾經跟另一名女性發生肢體衝突,對照員工名單,是一個叫做林臻的服裝設計師。
薛錫華手下的員工除了設計打版等等人員,就是行政人員和實習生,其中以薛錫華的助理流動率很高,唯獨蕭薇薇一做就是六年,男助理向以致則是三月才到職的,還是個菜鳥。
那名叫林臻的女設計師,原本也是薛錫華的員工,離職的時間正好是不上不下的四月中旬,就在跟蕭薇薇發生衝突不久後。
萬如春想了想,把資料放到桌上,青瑜湊過去瞄了眼,他也沒管,拿自己的手機滑了滑,找出了他請王延亭收集傳給他的照片。
薛錫華似乎是個不喜歡拍照的人,照片並不多,陶甜跟他祕密交往,除了些狗仔的偷拍照,兩人在公開場合同時入鏡的畫面,反而沒有他跟女助理的多,甚至還比另外一位女伴少,對照時間點和容貌──就是林臻。
檢視照片,還可以發現薛錫華跟林臻姿態親密時,跟在旁邊的蕭薇薇總是陰沉著臉,對比她在攝影棚時的客氣態度,要說沒什麼不滿也沒人信……
思索了下,萬如春指了指林臻的名字,「能不能仔細調查這個女人?」
畢維誠有點猶豫地說,「要做什麼呢?」
萬如春倒也不隱瞞,「懷疑她也是美女殺手的被害人。」
兩名死者與薛錫華有關,薛錫華本人又成了嫌疑犯,讓他早就懷疑凶手是薛錫華身邊的人。
陶甜不只跟薛錫華在交往,最後出現的地點還是她常跟他約會的飯店。
方嘉珍則是從業務往來變私下往來,薛錫華在被訊問過後,承認跟她私下往來,送了她一些禮物,但還沒有真的發生些什麼。
黃凱莉則是和薛錫華是同一間健身房的會員,雖然薛錫華說他沒有印象。
最後,唐博浩最後出現的夜店,薛錫華正是常客,黃凱莉變成僵屍後也在那出沒過,他忍不住覺得那個藍洋裝死者,就是從夜店被帶走的。
依照這個規律,他才猜想下一個受害者,會從薛錫華常去的地方挑選,所以他才會去詢問薛錫華他常去的地點,也才讓王延亭收集照片。
除了薛錫華,還有跟陶甜相關的,凶手必定觀察他們很久,作為有知名度的明星,也許那人會做為背景入鏡也說不定。
真凶對於薛錫華有所不滿是肯定的,但他不認為對方是認真的想陷害薛錫華,因為這跟對方屢屢發出那些挑釁信件的舉動不合。
在他看來,把事情扯到薛錫華身上,只是順手而已,這麼做不只讓薛錫華痛苦,也讓警方頭痛,而這讓真凶很得意。
畢維誠愣了愣,老半天才回神驚呼,「學長,你、你說什麼?被害人?我,我馬上回去查!」
萬如春嗯了聲,就把視線收回來,不多看他,但就在這個時候,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拿起來一看,是收到了一張圖片──
青瑜湊過去看,不禁嘖了聲。
畫面中的徐毓芯雙手雙腳都被反綁,雙眼緊閉,顯然是昏迷不醒。
萬如春神色沒有太多變化,只微微揚了揚眉,同時說了聲,「畢維誠,你等一下。」
畢維誠因為剛剛的手機鈴聲而停了一下腳步,這時候還沒踏出大門,聽到學長的聲音乖乖地又走了回來,「怎麼了學長?還有事嗎?」
「你打電話給徐毓芯。」說著,萬如春把手機上的畫面給他看。
畢維誠臉色一變,連忙打電話,結果,臉色更糟了,「學姊她沒接,關機了。」
「警局呢?還是她今天有什麼行程?」萬如春一邊端詳著照片細節,一邊問。
照片背景有一扇窗戶,不過百葉窗被拉上,雖然有隱約的光線透入,卻看不到街景,而徐毓芯躺著的是一張貴妃椅,黑糊糊的角落裡,用手機裡的軟體調整後隱約可以辨認出有掛了衣服的衣架,其他就沒有什麼東西了。
畢維誠搖頭,「因為專案小組解散了,學姊中午把東西交接完,就要回南部,不太可能又回來,而且……這照片上的人穿的衣服和學姊早上穿的一樣。」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本人,萬如春點頭,又看了青瑜一眼。
青瑜知道,這是叫她繼續顧店,果然接著就聽他說,「我跟你回去警局,你先連絡負責美女殺手的那位劉隊長。」
「是。」畢維誠下意識地打電話回警局,在等待接通的時候,他又問,「為什麼?」
「如果只是普通的綁架案,或者跟徐毓芯有私仇,沒必要寄照片給我。」萬如春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而會這麼做的,目前也就他一個人了。」
畢維誠也想到之前那件事,沒再繼續問,憂心忡忡地跟上。
青瑜聽著他們的腳步聲消失,把最後幾口冰吃掉,回到櫃台後面,托著腮,自顧自地想著事情,半晌,從傳真機的紙匣抽了幾張紙出來,她手指在紙上比劃一番,微微的亮光閃過,紙上就漸漸浮現了細緻的畫面。
重複四五次後,青瑜盯著圖畫,拿出了手機,啪啪把畫拍了下來,傳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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