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五日,西雅圖,南方公園,晚上八點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jeFGdHImK
在晚上八點之前, 一九七二年十月十五日對約瑟夫・『喬喬』・埃德爾斯坦來說是個諸事不順的一天。中午他的胃出了一點毛病。他走的每一條路都塞車,後來車子還出了問題。『大問題。』那個技師輕鬆地說著,技師建議他下個月再回來拿車。下個月,車廠修他的車子從不超過一星期的。該死。
不久前,喬喬的同事艾爾推薦他去一家酒吧,叫做『寂寞芳心俱樂部』,就在艾爾家附近。『無論哪一天,你都可以找到這家酒吧。要是你感到煩悶或寂寞的話。』
他在一六九街和第蒙紀念路口買一份墨西哥餅當晚餐,當他沿著第蒙紀念路走下去時,他經過了『寂寞芳心俱樂部』的招牌。喬喬每天都開過這條路,但他從來沒有注意過這家酒吧。他站在門口一段時間,接著走了進去。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8fIY39IwT
相對於外面的交通廢氣,這家酒吧的香氣非常怡人。酒吧的燈光不算非常昏暗,來自吧台後的大片玻璃裡的黃色燈光照亮了整個酒吧。酒吧的右邊是沙發區,左邊是長條型的吧台,吧台的終點處,是一個相當小型的舞台,一邊擺著鋼琴,一邊擺著鍵盤與爵士鼓。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Viy5YXjc3
整間酒吧的格局似乎讓喬喬想起了什麼,喬喬確信他曾經來過這裡。就在某個深層的記憶中。但這種感覺消退的很快。
有些沙發區的桌子坐著一對男女,也有兩個男人或三、四個女人。吧台邊坐著三個男人。最後面那個一身英國紳士式的打扮,就像福爾摩斯那樣,似乎睡著了。再過來一個穿著奇怪的軍裝,正在和酒保聊天。另外一個是名老人,正喝著杯橘紅色的雞尾酒。喬喬坐到那名老人身旁。『嗨,』喬喬有點不自在地說著。
酒保似乎沒聽到,也沒注意到他來了。『嗨,你好。』老人說著,他似乎很驚訝。
『我是約瑟夫・埃德爾斯坦。』喬喬微笑道,伸出一隻手。『你可以叫我喬喬。』
『嗯,喬喬。我是勞倫茲・馬丁。』喬喬可以從他的口音聽出來他是北方人,那讓他想到他的前女友娜歐密。『你可以叫我勞倫茲。』
『需要什麼嗎,喬喬?』酒保走了過來。『哎呀,我都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麥斯・小島。』
『日本人?』勞倫茲緩緩問道。
『是啊!先生,不過可能沒辦法從口音中聽出來。我在西雅圖長大的。』
勞倫茲陷入一陣沉默。『我要和他一樣的。』喬喬指了勞倫茲的酒。
『好的。』
這時勞倫茲突然說:『我請。』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4VLBRzKEU
『不用了,我有帶錢……』
勞倫茲把手伸進口袋,他手背上突出幾條的青綠色的筋條,緊緊握著某樣東西。然後又鬆開,嘆了口氣。
『我這輩子有三個秘密。』勞倫茲的聲音充滿著可怕的顫抖,讓喬喬有個衝動叫他別在講了。『前兩個我曾向別人透露。而第三個秘密,這五十年來我一直藏在心裡。』勞倫茲喝了一口他的雞尾酒。『現在我要把那個秘密說出來。其實只是一個故事。』他停頓了一下。『對,就只是個故事罷了。有關於一個日本人和一個美國人在一座叫台北的城市的故事。』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BJyWYOxfp
『故事啊,』那個穿奇怪軍裝的男人靠了過來,那軍裝這時讓喬喬想起那些嬉皮。『我可以聽嗎?』
『我無所謂。』
『是真的發生在你身上的事嗎?』酒保把喬喬的酒端到他前面後問。
『真的,但不是發生在我身上。我只是……看到那一切。』
接著是一段詭異的沉默。喬喬喝了一口雞尾酒,聽到一群客人走出酒吧的聲音,和遠方的鋼琴聲。他很少喝酒,但他知道這酒絕對是上品。
『這個故事要從我從歐洲回來說起。我在一九一八年辭掉工作入伍,去參加歐洲西線的戰爭。大致上來說我很幸運,並沒有像有些人喪失了自我,但在法國里耳附近一個小鎮,在那裡我做了一件事,那如果沒毀掉我的心靈……..至少改變了我看事情的角度。』勞倫茲嘆了一口氣。
『我在那裡殺了個戰俘。』
『戰爭中沒有對錯……』喬喬說。但他心裡有部份其實認為不管在哪裡殺人都是有罪的。軍裝男人露出了一種輕視的神情,如果喬喬猜的沒錯,他肯定支持反戰運動。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qTr3RSYp6
『殺戰俘和殺敵是不一樣的。當那些德國人在戰場上移動時,他們是一張張模糊的臉孔,沒有思想的幽靈,走路的武器。你可以聽到他們的慘叫聲,但那就像狩獵或玩足球一樣。你只是認真比賽罷了。』
『但殺戰俘……就像殺人。他是那天唯一的戰俘,在半夜悄悄離開監視,因為負責值夜的人睡著了。那個德國人沒有試著逃離那裡,反而留在屋子裡,彈奏著屋主留下的鋼琴。』
『我們每個人都拿著槍衝到了客廳,而我在黑暗中拿到的是我從德軍士兵屍體中拿到的,沒有用過的魯格手槍。在那天晚上之前,我沒有想過要用那把槍,就像所有拿走魯格槍的美軍士兵一樣,我只是在收集紀念品而已。』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EjfVSKiAG
『大家都瞄準著那個德國人。我記得我那時候相當疲倦,每一條神經都非常緊張,好像那個德國人隨時都會撲過來把我撕成碎片。但那個德國人依然自顧自地彈琴,他彈的是貝多芬的《月光》,那首歌的旋律迴響在戰場上的屋子中,簡直就像來自天堂的音樂。但又沒那麼的純粹與神聖,有一點點……淡淡的憂傷。每一個人都呆若木雞地聽著他的彈奏,因為在訓練時根本沒有人教我們如何應付半夜偷偷爬起來彈鋼琴的戰俘。』
『我不記得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我一樣,子彈上膛,並且隨時準備射殺他。或許這只是我多年來為了安慰自己而捏造出來的。不管怎樣,唯一能確定的是,我的魯格槍一直是待擊狀態。』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r33Ai6eJq
『不久後,有一聲迫擊炮的爆炸聲,我下意識的就扣下了扳機。』
勞倫茲又喝了一口酒,這時喬喬很驚訝他的雙手和聲音已經停止顫抖。
『音樂瞬間停了。他的胸口噴灑出暗紅色的鮮血,染紅了黑白相間的鋼琴琴鍵。那個德國人的頭往前一倒,重重落在前面的琴鍵上,讓鋼琴發出一種可怕而空洞的聲音。等我回過神時,所有人都盯著我看。』
『後來我聽過無數首不同版本的《月光》,但沒有一個演奏者可以達到那個德國人的境界。他們是怎麼說的?抓住對的調性?或對的旋律?我對音樂沒有研究,但我敢用我的手錶賭,要是當時他活了下來,未來絕對是個成就不凡的音樂家。』
『德國人的頭砸到鋼琴後所發出的可怕空洞聲,至今都時常徘徊在我的耳朵中。我往後每次聽《月光》,總是在同樣的地方再度冒出那個聲音,就連在夢中也是。』26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mEGzZxFia
『這就是第一個秘密,我很少和別人提到這件事,但你們不是第一個。』
軍裝男人臉上的輕蔑表情不見了,他倒抽了一口氣,然後問:『然後呢?』
『後來的事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只記得在回美國的船上,那足以讓人發瘋的搖晃和鹹鹹的海味。接著我又回到了我的家鄉,波士頓,但我不久後就發現,那裡一點都不歡迎我。』
『在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中,我一直聽到許多像我一樣的人離開了美國,到巴黎或歐洲某個城市另謀發展。另謀發展?那只是一種說法。我很清楚,那些人只想拋開過去,拋開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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