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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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哲瑞今年剛從藝術大學畢業，主修美術系，由於天份的關係，在畢業的前一年，就已經小有名氣，完成學業後，不必像大多數的應屆畢業生去找份工作，而是安安穩穩的開了一間小畫廊，生意還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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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間小畫廊是歸屬父親的，賣畫的是他，開了畫廊的卻是父親。白哲瑞非常清楚，他所有的成就都來自於父親的栽培，若不是父親長年支持他學繪畫，他不可能會有今日的成就，尤其美術系的花費又特別昂貴，光是生活費和學費就夠可觀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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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他都很敬愛他的父親，與其說是愛他的父親，不如說是尊敬和仰賴，爸爸在他眼裡比師長還要神聖，他愛他的父親，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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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想著父親慈愛的面容，他一邊替父親的畫像上色。就快完成了，這幅畫將成為第一件非賣品，掛在客廳牆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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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神貫注的作著畫，他絲豪沒發現工作室門口站著畫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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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瑞，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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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晢瑞抬起頭望向門口，父親的臉上有著憂慮神情，與畫裡的那張臉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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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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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是工作壓力大了點。」爸爸以手指按壓著額頭，沉重的語氣重複了一次：「明天陪爸爸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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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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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就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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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很少像這樣賣關子的，肯定是有重大的理由了，反正明天也會知道目的地，不著急現在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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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爸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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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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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什麼，白爸爸轉頭回去望著白哲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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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瑞，你快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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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外面的走廊上沒有燈光，白哲瑞看不見爸爸臉上的表情，卻感覺到爸爸的語氣充滿哀傷。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HQSuJGlb
「爸？你還好嗎？」沒有聲音，但是他知道爸爸能看得見他的表情，而且正在等待他的答案。「爸，我很好，很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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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快樂就好，快樂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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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漸漸遠了，白哲瑞望著工作室門口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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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是爸爸叫醒他的，兩人什麼也沒說，跟著就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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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看著爸爸開車的側臉，眼眶底下的黑眼圈，清楚的說明爸爸一夜沒睡的事實。究竟什麼樣的事讓爸爸如此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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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不住開口問：「爸，你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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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轉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沉默的繼續開著車，空氣凝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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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是非對錯到底是怎麼判斷的。」父親降下車窗，似乎這麼做才能讓他好好呼吸。「是非對錯的準繩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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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於教育吧！父母怎麼教導孩子，孩子就怎麼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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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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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懂爸爸究竟在煩惱些什麼，難道不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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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問你。」爸爸緩緩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有一天，你在半夜聽見媽媽的尖叫聲，發現有人潛入我們家，你會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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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做！？這個問題和是非對錯有關係嗎？」他不懂，爸爸從昨天開始就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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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我告訴你的話，要跑出去報警，等警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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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媽媽怎麼辦？」爸爸的話實在太奇怪了，他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個拚命記住父母教誨的孩童，他是個大人，起碼成年了，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我不會跑出去報警，我會先去保護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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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是你的選擇。可是如果，對方手上有武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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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會先去廚房拿把刀來，至少我不能讓媽媽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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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很危險的，孩子，要是誤傷了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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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他不敢相信爸爸會問這種理所當然的問題，保護媽媽一向是優先行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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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就算是誤傷也是為了保護自己，那樣並不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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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犯法。」爸爸點了點頭。他從爸爸晃動的頭顱上，看見反射的晨光，讓白髮閃閃發亮。「但如果誤殺了人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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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是對方闖進我們家，錯在他，又不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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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你真的這麼想嗎？」爸爸哀傷的表情讓他瞬間老了十歲。「你不會感到後悔和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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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我很確定我不會，沒有保護好媽媽，我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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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明白了，希望你一直都能這麼想。」
「這是一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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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沒有再說什麼，直到車子停在一個空曠的地方，看起來像個墓園，四周地板舖滿一片矮矮的雜草，方方正正的灰色石碑散佈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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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瑞，你過來！」爸爸站在某個墓地前，伸手向他招了招，慎重的表情令他無法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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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爸？ 這是誰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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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你爸爸的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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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一句，他真的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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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這是你爸爸的墓，你親生的爸爸，你是我們家的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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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碑上的字很陌生，他瞧了瞧墓碑又轉頭看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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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叫方維德，二十四年前死了，是我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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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爸爸，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訊息。這是第一次聽說自己不是爸爸親生的孩子，而且眼前他認作爸爸的人，竟然還是他的殺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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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太震驚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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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瑞這個名字，是你親生的爸爸取的。」白爸爸認真的回憶起當年，臉色顯得更加悲苦。「記得剛剛說的事嗎？在車上討論的那件事？」
白哲瑞點了點頭，張口卻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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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整個情形發生在老家，記得小時候住的那個老家吧？」不等白哲瑞回答，開始重述當年情景：「那晚下著雨，沒有雷聲，可是我卻聽到玻璃被打破的聲音，接著是我老婆，也就是現在養你的媽媽，發出高分貝的尖叫。我當時所作的選擇跟你一樣，沒有馬上報警。我迅速的走出去，先去廚房拿了把菜刀，然後慢慢靠近碎掉的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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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很害怕，面對未知總是會恐懼。就在我看見躲在書桌旁的黑影時，我自然的舉起刀擋在前面，這只是個下意識保護自己的動作，我並沒有想很多，也不知道闖進來的那個人打算做什麼，只看見我老婆縮在牆角發抖，自然而然的想著要保護她，就往書桌的方向悄悄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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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起眉頭，白爸爸苦澀地繼續；「那個黑影發現我一步步靠近，情急之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YO110CDR
下就往我這方向衝過來。我嚇住了，反射動作就把刀往前刺，然後他發出慘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TUpAKgeR
叫，在我面前瞪大眼睛，血從他身上噴出來，沾得我滿手是血，我嚇到了，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XoRq6BIE
他也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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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攤開的雙掌，白爸爸彷彿見到當年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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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誰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的血流了很多，但是他抓住了我的手，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0bwntcIF
對我說，先生，請告訴警察，是我自己撲上來，你只是不小心。我不要我的孩子在別人的異樣眼光中長大，我知道我做了錯事，但他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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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的說完那些話，他也已經沒有力氣了，雖然我們早就打電話叫救護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YY7JmE9OZ
車，可是大量出血根本來不及，他在救護車上斷氣了。我去警察局做筆錄的時候，按照了你父親的意思，那時候才從警察口中知道，你父親到我家是為了偷錢，因為你出生的時候就看不見了，你母親已經癌症末期，醫院打算將眼角膜移殖到你身上，可是你們家付不出手術費，拖到不能再拖，就在你母親病危那天，你父親決定偷到那筆錢，也是在那天，他跟你母親一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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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話音中的哽咽令他迷茫：「所以你們領養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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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為了讓你不覺得自己是被撿回來的，我們讓你姓白，也說好等到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tVsEwiLbB
適合的時候，會告訴你這個真相，你可以回復原來的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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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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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的想法還是一樣嗎？」白爸爸蹲下來，面對方維德的墓。「你16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DjKM3KgMr
知道我懊悔了多少年嗎？是用什麼心情將你扶養長大的？要是我當年沒有那麼衝動......，我多少次想著這個問題。你還覺得我是你爸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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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哲瑞低下了頭，腦海裡回想起多年來的點點滴滴，他自幼敬愛的爸爸，原來不是他想像中如此神聖，但仍然疼愛他，甚至冒著會失去他的風險告訴他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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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晌，他泣不成聲，斷斷續續道：「......你們，都是我的爸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