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呵一口氣都會凝結成白霜的清晨，石小宇深切感受到冬日初陽前的零下嚴寒，連名氣熱度都無法逼這座羊角山暖上一度。長夜將盡，月影星稀，地平線泛起橙黃紅霞，是羞日探頭之初，羞了一晚才露臉，他眼皮都要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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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山日出，為一睹風采而擠滿觀光景點的遊客絲毫不畏寒，腳底至頂全副武裝，齊全得勝過住慣雪屋的愛基斯摩人。遊客前撲後繼以一萬元租一整套防寒裝，僅僅衝日出視覺享受的十秒鐘。人實是心靈空虛的生物，經常為各式各類十秒的享受成為月光族，無論哪一種感官的飄飄然。卡一刷，帳戶吐了，身體疲倦，心靈充盈，各人用各種爆卡儀式迎接藍色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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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他的星期一不藍，是黑白的。說得好聽些，他是位自由攝影師，實際上呢，社會人稱呼這職位叫「待業中」，就跟那些職稱詩人、作家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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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愛好攝影，可惜念的不是視覺傳達設計領域，是註定供不起五臟廟的飄渺文藝系，大名就叫中文系，於是乎職涯一波三折，基本都是他在職一波，被主管直接打三折，打下基層跟櫃檯小妹搶飯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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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搶還算誇獎，石小宇性別男，娘生的一馬平川，陰溝裡肯定得翻，絕對輸給年輕小妹雙臂一攏、溝一條，老闆的眼珠子滑下溝去，他的屁股也一路滑出公司大門外——當守衛去，被踹的，涼是挺涼，心涼了，荷包也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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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這活兒嚴重消磨意志力，上下眼皮的意志力，為了帳戶不涼，石小宇很認命去巡邏，極親切給人指路，可惜指來指去，指不過馬路口的交警。那交警也不知道命裡有啥劫過不去，大好的鐵飯碗不要，跑來搶他守衛職。結果可想而知，他來時惴惴不安，走時坦坦蕩蕩，被炒的，這回有撫恤金，捂熱他涼了半截的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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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拿出單眼相機對準天邊焦距，一串只在他心頭響動的咔咔咔聲吵起來，連拍次次是常態，經常拍了數百張也捉不住藏鬼牌的那一張，何景何物才算正中紅心？那只有評審知道，反正景拍愛好者皆如此，不拍不會死，吊著一口氣死拍，那是命，是種不被祝福的使命，描述得不夠貼切，應該是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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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響起等等等等的命運交響樂，哦，當初就是為了他媽設定的這組鈴聲，特別有含意。石小宇接起電話，另一端立刻呼啦一串問：「你找到工作沒呀？老大不小了，也不是剛畢業的小傢伙，快點進個有點規模的公司好找對象，聽見沒？喂？不孝子，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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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石小宇敷衍了事，旋即假裝收訊不良，連喂了幾聲，把手機擱一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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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來的是不解職場悲苦的單親媽，石玉盆女士，三不五時給兒子來段命運交響曲，催魂似的催他早點進墳——愛情的那種墳。也是執念，石玉盆女士自己進過一回墳，後來詐屍離婚，得了點養子財，不必親自下職業修羅場。人生居然還沒悟道，看不清錢以外的愛恨情愁四大皆空，嘴裡老叨念著人就是要有個伴，都浪過一回了，愣是不懂回頭是岸，簡直要把隔壁覺感寺的俏和尚逼出頭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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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什麼！你到底吃飯沒有？找到工作沒有？踏實點，別老混日子，人生還是要過，總不能單身一輩子，你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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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說什麼，石小宇沒聽進耳裡，放下沉重的相機，隨它在吊掛袋控制下晃動，扭了扭僵硬痠痛的脖頸，守了一宿的星夜直至日出，值不值得難說，貢獻給痠痛藥布的錢還沒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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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鬆著脖筋，忽然，某物閃過眼角餘光，闖進視覺的金光璀璨之物似乎正在召喚他，石小宇難以遏止自己轉過頭去，目光落在一棟圓柏樹上，那金光閃耀之物旁若無人地掛在樹梢，來來往往的遊客十分堅定，一水的視而不見，那可是枚純金的蛇型指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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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確來說，是金色的長蛇盤旋造型戒指，哪個遊客將貴重物品遺落在景點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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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使神差的，石小宇伸手取下那枚蛇型戒指，心中不合時宜地浮現戒靈形象，不曉得蛇樣的戒靈披不披斗蓬，他還挺想借來披一披，儘管那玩意兒無風自動卻不能飛。倒是聽人說過超人那片飄飄布飛起來容易被捲進飛機引擎裡，但他沒試過啊，哪怕就成了攪拌器裡的碎肉，能飛也是得上天轉一圈，最好能搏個新聞頭條，給他媽亮一次相，否則人間煉獄白來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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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胡思亂想間，那蛇樣的指環果然像電影劇情裡播出的老套招式，無比熱情招呼他戴上，比推銷假寶石的偽貴婦更真誠。石小宇有點兒猶豫，自認堂堂七尺男兒，可不是七寸豆比人，更不是半身哈比人，要是戴上了，堅定帶去末日火山銷毀的信念他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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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等等，這應該送去警察局備案，隨便走個神也能巴上托爾金，真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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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無風卻有風聲，呼呼不止，響徹耳畔。再回過神來時，他發現自己居然戴上了，這神戒特能挑地兒，給他套在大姆哥上，長長蛇身盤繞一整根手指根至尾，活像嘲笑他姆指短。石小宇將眉心皺成了泡爛的饅頭皮，不是因為被區區一戒指嘲諷他短，而是這一刻突然發現這見鬼的蛇戒摘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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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戒非但卡得死緊，金蛇還動了，扭著身軀繞個沒完，吐著蛇信險些掃到手指肉，嚇得他髒話一串差點脫口秀了：「哇靠！別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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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蛇怎麼回事？搞色誘，那該舔食指吧？電視不都這麼演？勒住他大姆哥是什麼愛好！青睞它又粗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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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這次被蛇靈看上的新人特別蠢。」一個輕軟的女孩高音給了句惡毒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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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是蠢了點，但生得不錯。」另一道老男人的嗓音接了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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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身邊有誰說話，聲音來自頭頂上方，飄浮半空中的不明生物在交談，熱鬧的遊客對上空飄的東西無知無覺，石小宇頭一昂，原地瞠目。不是嚇的，不是驚的，是惱的，這兩位沒斗蓬，無披風，背上不長翅，竟然在天上飛著不墜，憑什麼他就一跌再跌，跌成無業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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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登時心中憤慨，忘記人比人不是這麼比的，上面那兩位明顯不太像人，只是他一時惱火，無心細看，眼大疏漏，誤將白瞳少女看成小蘿莉，把羊角老頭當成白鬍子耶誕老人，不滿地罵了回去：「說誰蠢！積點口德行不行，別自以為人上人，憑什麼你們高高在上，我還非得仰頭看，都給我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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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少女和羊角老頭轉頭互看了一眼，在對方眼中同時看見驚喜，驚多於喜，萬萬沒想到新人腦殘歸腦殘，難能可貴在一身是膽，或許腦小之人膽大，怪不得蛇靈選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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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白瞳緩緩下降，落於地面，雙目之中沒有瞳孔，亦無其他色澤，一片駭人的空白鑲嵌在粉嫩小臉上，通常她對新人殷切一望，對方都得抖上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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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來了，新人，歡迎加入靈異特勤第一小組，你有什麼想問的？」白瞳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瞧新人，心想還不嚇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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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倒是眨了好幾次眼，不太確定地問了一句：「那個......現在美瞳都流行這種全白款式的嗎？這審美不太符合我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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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男哈哈笑著落地，抬手拈了拈下巴的羊鬍鬚，直問石小宇：「她是天生白瞳，名字也叫白瞳，是靈異小組的，我是羊角山的山神，名字是羊角。年輕人，你見到我們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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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身旁的遊客彷彿沒注意到他們，這時的石小宇才瞧清落地的兩位人上人之尊容，頓時傻住，叫囂小蘿莉和犄角耶誕老人的組合，變成靈異小組跟山神搭配？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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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傻了，也是，新人都要先嚇好長一段時間，入職前三個月基本都在自我懷疑，你算好的了，沒喊鬼什麼的。」白瞳撇了下嘴角，沒嚇到新人有點不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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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美女，你剛才說什麼新人？」新人，這詞兒聽著多麼親切，這是天降隕石或是甘霖？要世界末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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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通過面試就錄取，不對，重點是他根本沒投履歷，怎麼就成新人了？石小宇懷疑自己撞大運，地球大概是要被慧星掃臉了。也不對，這種事也不是不可能，最合理的推測，這兩人大概是某種搞詭異教宗斂財的，這才能解釋他不求職卻莫名有了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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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懂了，詐騙！」石小宇一鎚定案，看了看白瞳少女，又瞧瞧羊角老男人，果斷回絕：「感謝兩位厚愛，我不搞詐欺，也不進邪教，更不信非科學，你們不必裝神弄鬼來嚇我，一個戴美瞳，一個戴羊角，這就想招攬奴工？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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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男笑了笑，笑容裡有帶上了一點溫暖，和緩地解釋道：「沒關係，你可以慢慢考慮，回去收個信，臨時錄取通知應該已經寄你信箱裡了，寄信單位是公家機關，這職缺是公職，職稱是特勤。新人雖然不必通過招考，卻要經過一年測試才能轉為正職，你現在只是約聘，當然可以拒絕，這職務不容易，先有個心理準備才好上任，否則任職一年被刷下來也怪可惜的。詳細資訊可以回去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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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家機關？公職？石小宇半信半疑，拿出手機登入信箱一看，還真有一封未讀錄取通知，再點開一看，妙啊，現在搞詐騙的都能模仿公家機關的戳記了。帶著半好玩的心思，石小宇問羊角男：「那你呢？山神也是公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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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就是山神，我本體就是這座羊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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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角男和顏悅色的解釋被白瞳少女打斷：「羊角，別跟新人廢話了，我單純來看蛇靈這次選誰附身，當我搭擋的人若是這蠢貨，我要回去申請更換特勤小組，第五組的禿鷹比這傻子好點，不然第九組的螢火蟲也勉強湊合，我寧可選隻鳥或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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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剛說蛇靈？」人類也就算了，在一個趾高氣昂的白目少女眼裡，他被一隻鳥或蟲比下去，石小宇不服，故抬起自己大姆指，亮出纏在上頭的金蛇，問：「是指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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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白瞳少女翻了個白眼，可惜有翻跟沒翻一樣，都是眼白，不帶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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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手上這金光閃閃的戒指沒能證明真有靈異特勤這回事，石小宇決定把戒指拿去賣掉，至少接下來的痠痛藥布錢有著落了，他坦蕩磊落又充滿期待地問：「那它能作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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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聲剛結束，那纏繞的金蛇立刻展現了它的特殊能力，蛇身驟然拉長變大，蛇頭往旁邊無人處一張血盆大口，圓柏樹突然整棟不見了，就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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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吃樹。」沒什麼了不起的，吞棟樹而已，石小宇有點兒失落：「不是都說這是科技日新月異的時代嗎？還在搞靈異，一點也不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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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異都被公家機關私下擺平了，明面上當然只剩科學，不然呢？」白瞳少女沒耐心了，總之她打定主意不和這傻子搭檔，便喚道：「算了吧，蛇靈，這人不正常，不是進咱們靈異特勤組的料，你換個正常點的人附身，不然我要申請換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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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情他們靈異特勤小組全員都是正常人？怎麼個正常法，請舉例！石小宇正要反駁，忽然一陣地動山搖，把清晨霧氣搖散了。剛看完日出的遊客正往回程走，一路賞花、玩雪、拍照，這一刻全被撼天動地的大震給搖出幻覺來，集體朝著某一處蹲身尖叫，於是石小宇轉頭去瞧那處——哇嗚！好大一隻哥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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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反應極快，手機已經撥打出去，對另一端大喊：「第一組遇襲，是畸形外國品種變異恐龍，在羊角山，請求其他組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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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形外國品種變異恐龍？原來白瞳少女是站哥斯拉那一派的，不過在石小宇眼裡，無論什麼拉都是怪獸，無差別等級，他不搞種族歧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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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這山上遊客太多，我先疏散。」羊角男擔憂，倒不是怕了那隻異變恐龍，遊客若是驚慌過頭，不等恐龍攻擊，自己人都能踩死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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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少女一個漂亮的旋身升空而起，對羊角喊道：「我去引那異變龍離開羊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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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說完就飛走，往哥吉拉方向而去，石小宇眼看那大小對比，根本是巨猩對白毛飛蛾，沒有翅膀的那種飛蛾，估計一巴掌能拍死她。就見那少女奔著哥吉拉眼球飛去，盡其所能吸引怪獸注意，一點遲疑也沒有，他忍不住問羊角男：「她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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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的能力在眼睛，她能看出對手的弱點在哪裡，針對敵方弱處下手。你是新人，可能沒能幫上忙，退遠點吧，保命要緊。」羊角男朝遊客們走去，深吸一口氣，大聲吼出擴音器的音量：「各位遊客請注意，怪獸出沒，公共安全部門已經接獲通報，特勤小組正往這裡趕來，請大家安靜緩慢地沿著避難指標走，看不懂指標的跟我走，不要驚慌，勿莫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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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變讓石小宇瞬間明白過來，這不是一場詐騙，也沒有什麼詭異宗教組織，如果不是他作了一場極有創意的惡夢，那只有另一個解釋：不為人知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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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靈不斷繞著他的大姆指旋轉，石小宇能切身感受到蛇的焦急，但他能怎麼辦？難不成也學那隻飛蛾去撲......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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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異恐龍很快被引往羊角山另一邊，白瞳沒浪費時間，正孤身奮戰，使盡全身飛行速度充當蚊子嗡嗡，引得大猩猩兩手直揮地驅趕，讓羊角男趁勢疏散人群。種種都讓石小宇感到有些慚愧，再怎麼說，那也是個十多歲的小少女，她都敢豁出性命去拼搏，保衛一干不關己事的遊玩群眾，難道自己一個青年還要躲在人家身後等待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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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過就是念頭一閃，待石小宇看清自己身在何處，忍不住大罵一聲：「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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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瞬間移動到了巨猩腳下啊，耍哪門子猴戲？站在人家兩腿之間朝上望，猩腿看著跟城巿大樓也差不多了，隨著變異恐龍揮打扭動，黑漆漆皺巴巴的兩棟大樓危險擅動，隨時可能一踩助他就地成仙，更別提再往上......就在他視線上移到兩棟大樓合併交接地，據說特殊能力在看出對方弱點的白瞳少女呼一聲到位，正正巧妙地擋住了他的目光！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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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妞，你還記得自己白瞳蘿莉的人設嗎？捨己救人可以很佛系，咱們真的不必投入情色行業的！石小宇急得不行，汗如雨下，就見那十多歲的小少女勇猛果決地捨身撞鐘，奮力加速度，撞出大猩猩一聲淒厲的哀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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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是弱處，哥吉拉疼得淚水都要噴出眼眶了，捂著痛處蹲下身，縮成了一顆巨大黑球，看來是痛哭流涕了啊！好厲害的白瞳小姊姊，石小宇瞧得咋舌，渾然不覺姆指的金色蛇身已然滑動，悄悄拉長變大，一點一點地纏繞在他身上，從腳底到大腿，纏到腰際再往上盤旋到了胸口，待他察覺到時，低頭一瞧，倏地與金蛇豎瞳對上，蛇靈刹那間融入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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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不受控制了，無法動用手足，石小宇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軀體被蛇靈佔領，一陣寒涼滑遍全身毛孔，他感覺到了蛇靈龐大的力量以及令人惶恐的念頭，它想吞了這隻巨大哥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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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蛇兄，石小宇想阻止它亂吃拉肚子，惋惜的是一切根本來不及，蛇靈將他的身體撐大再撐大，這凡體轉瞬突破了人類極限，如遊樂園的氣球被呼的一聲吹大，接著石小宇的上下顎不受控地往反方向彈開，大口一張，迅捷無比地吞下那坨仍在捂蛋的哥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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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哭，超想哭，因為嘴裡那玩意兒還在鬧騰，偏偏嘴巴不受控制，舌頭也是，還企圖去堵那猩猩的口鼻，想直接捂住呼吸，或者勒暈嘴裡的動靜。雖然無法控制，但所有的觸感和味覺都存在，口感更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比這輩子吃過的所有東西都有活力，活跳跳的吶，多新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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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很明白自己正在吞什麼，卻一點兒也不願回想剛才張口那一幕，簡直不要太生猛，別人是吃生魚片、生章魚、活蛆蛆，他剛才打破世界記錄，生吞一隻大猩猩，這要是被哪個好事者拍下來，他往後怎麼頂著這張臉過日子？這時的石小宇只希望羊角老兄靠得住，早早疏散了那群來看日出的遊客，千萬別教他們瞧見這麼刺激的畫面，少兒不宜，晚上要作惡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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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久也不多久，那掙動的感覺緩和下來，隨著口裡大量分泌的唾液滑進食道，有點像吞藥片時卡在喉嚨裡，必須一遍遍嚥下口水費力吞下去，花了好長時間才磨著食道慢慢刮進胃裡，直到食道感覺沒了東西，石小宇的身體才一點一點地縮小回原來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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控制權回來的時候，他已經筋疲力竭，渾身脫力，整個人癱軟在泥地上，由於吃得實在太撐，撐得難受，一陣陣嘔吐感不住襲來，頂得他喉頭難忍，最後憋不住翻過身來吐了個驚天動地，把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哥吉拉吐出來。這時候的哥吉拉已經是縮小版的了，還裹著口水，混在一堆不明嘔吐物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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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點了嗎？」一瓶水被遞到他面前，石小宇不假思索地拿來嗽口了，嗽完才發現是那白瞳少女拿來的，她臉上隱隱約約有了笑容，不明顯，淺淺淡淡，像冬日裡偶而露臉的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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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過這口氣，他才看清金蛇又回到原來模樣，乖巧如戒地纏回大姆指上，被他哀怨的眼神一掃，又吐了一下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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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援到場，只怪他解決得太快，害其他靈異特勤小組沒有施展的餘地，其中一位特勤拿起那隻縮小版的哥吉拉，讚道：「兄弟，新人像你這樣厲害的不多，你很有潛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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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潛力？生吞野生動物的潛力？饒了他吧，石小宇這下徹底信了，到場支援的特勤小組共六人，分兩組，這會兒正幫忙收拾善後，他們搭乘的直升機上還印著公家機關的標誌，世界上沒有這麼靈異的詐騙團夥，這是份差事沒跑了，只是受不受得住，石小宇還不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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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少女來到旁邊，蹲下來拍了拍他的肩，一臉前來攀談的模樣，輕聲討好地說：「抱歉了，之前說你壞話。你膽氣旺盛，蛇靈第一次附身除崇這麼順利，是我之前小瞧你了。很榮幸與你搭檔，你叫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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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哦，小少女親自來認錯了，他是不是可以回嗆兩句，找補一下面子？猶豫不過三秒，石小宇立刻打消這念頭，他還沒忘記，在搞吞食之前，這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少女幹過什麼，她撞鐘毫不彆扭，一看就是經常練習，為了自個兒著想，絕對不要在白瞳面前拿喬，於是石小宇客客氣氣地回答：「石小宇，我的名字。你剛才很勇敢，太強大了，我打心底佩服，很高興這場劫難終於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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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料這話才落下，特勤組那邊馬上接到電話，說是碧鯉潭出事了，巨大鯉魚怪現身，請求支援。特勤小組一秒猶疑也無，迅速答道：「明白，第一組、第二組和第十組立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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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瞳少女習以為常，站起身來，伸出一隻手給他借力站起，腳步輕快地率先轉身走了，嘴裡喊了一聲：「走吧，石小宇，上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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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新人報到沒有蜜月期和培訓期嗎？這就要趕場上工？有沒有加班津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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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小宇跟隨特勤組的大夥兒上了直升機，心裡這回沒負擔，剛才他聽仔細了，這次鬧事的是隻鯉魚怪，吃生魚片還行，他能接受。螺旋槳的轟隆隆聲中響起了命運交響曲，等等等等，不曉得哪位同仁如此貼心，收殘局時幫著連手機一起回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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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過手機，滑下接聽鍵，但頂上螺旋槳太吵雜，聲音不清楚，石小宇點了擴音鍵放大音量，只聽石玉盆女士開口說要請朋友替兒子介紹工作，是某個小企業的行政組長，靠關係走後門進去，有人能幫罩著，賺點小錢尚可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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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父母心約莫如此，數落完了總會幫著想法子，就在石小宇心頭暖呼呼時，白瞳少女呵呵笑了，對著手機大聲回道：「不用介紹了，阿姨好，我叫白瞳，石小宇在公家機關上班，同事現在都聚一起聽著吶，估計他還沒跟您說他錄取公職的事，我先跟您打聲招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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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職啊，那好那好，我兒子就拜託大家多多關照了，祝大家工作順利，我不打擾各位，先掛電話了。小宇啊，假日記得回家好好說一下，媽等著你，大家再見！」電話這就掛斷，聽見女同事的聲音，石玉盆女士開心極了，聲音透過手機都能感受到她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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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職人員，靈異特勤小組，一夕間，工作有了。石小宇徹底石化，還沒考慮好的未來，兩位女士三言兩語替他安排妥當，由此可見將來沒有他置喙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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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漸行漸遠，遠遠望去，羊角山已是落日時分，餘光映照，地平線泛起橙黃紅霞，是工作後的太陽下班時刻，日頭倦了，沉下山頭。石小宇垂下眼皮，一宿沒睡又大戰哥吉拉，他是真的疲憊，倒頭睡了過去，夢裡寂靜無聲，但刺激又恐怖的職涯正要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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