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確定?」我在洛琳關上門的那一刻擋住了門,她聽見我說的話停下了動作,她打算再次打開門好好跟我說話了嗎?我記得以前利薇總是會這樣問她,而當利薇問出這句話時,洛琳就會毫無保留的把所有一切都告訴利薇。
「你在乎嗎爸爸?你真的在乎嗎?」洛琳用力的甩開門,她的聲音變得大聲,但卻不像在生氣,反而像是在...求救?
「這些年來你做了什麼?你像個寶寶一樣哭哭啼啼,現在卻想扮演父親的角色,甚至是靠著模仿媽媽?」洛琳越來越大聲,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利薇,利薇從來不大吼,她的樣子反而像是另一個我,或著誰都不像,她就只是她自己。
「媽媽已經離開了,她也永遠不會回來,永遠都不可能回到一家人的樣子。」
「不,洛琳,一切都還來得及,我們都還在。妳看,妳回到了家裡,妳承認這是妳的歸宿、妳的依靠,而我也一樣。我們擁有彼此,妳有我,我也有妳。」
「你有嗎?」
當洛琳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的心跳好像突然暫停了片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我想我明白,但我不想承認,我相信我是擁有她的,我是擁有她的對吧?
「當然,我們可以飛去美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那是妳跟利薇的夢想不是嗎?妳收拾收拾,我們明天就走,我們...」
「不,爸爸,我不會去的!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洛琳握緊了拳頭,臉因憤怒而漲紅,但她的嘴唇還是很蒼白,她就像隻無助的小羊,但是又有著狼的外衣,誰都沒辦法侵略她。
「你回到家裡是依靠、是躲藏、是逃避,但我正好跟你相反,我回到這就是準備好面對一切,準備好面對你以及永遠都無法真的成為過去的媽媽!」洛林用力捶了一下我的肩膀,雖然她力道不大,但我卻感覺被她碰到的地方好像失去了知覺,它麻木、它沉重,我幾乎要抓不住它。
「你想逃跑去美國,那你儘管去吧...我得留在這,總得有人待在這,為這一切負責。」她突然變得小聲,更像是在低鳴,彷彿她的狼皮就快脫落,但她還是緊緊抓著它,用她最後的力氣。
逃避。我總是在逃避,是啊,每當我回到家裡,我就重複著最後一場遊戲以及利薇死去的片段,配上永無止境的啤酒,好像只要這樣,就沒有人可以奪走利薇,好像只要這樣,我就能永遠擁有利薇,而不是過著失去她的生活。
但每一次洛琳鼓起勇氣展開新生活,回到家後,又會被我強制拉回過去,好像她永遠也逃不出這個輪迴。這個家對她來說是座囚禁她的牢籠。
「洛琳,妳聽我說。」
「別再說了,爸爸,我不會去的,就這樣。」洛琳再次想關上門,我想擋住,但我的身體卻不聽使喚,我沒有伸手,也沒有喊叫。我想她是對的,她說的一切都是對的,我總是在逃,從來沒有想過要認真去面對這一切,連掙扎都沒有過。
「愷傑...那麼愷傑呢?」我在洛琳關上門前的最後一刻說道,她停在那,安靜了一會兒,她沒再把門打開,只是隔著門和一道小門縫,聽著我的聲音,以及我混亂的呼吸聲。
「他也是我的責任之一,我不會丟下需要我的人自己逃跑的,就像我一直以來為你做的那樣。」洛琳這次真的關上了門,我站在她的房間門口看著這道門,突然我好像看見了慢慢的荊棘和藤蔓,一點一點往上爬,包覆住她的房門,我想伸手觸碰門把,卻被荊棘刺傷,流著鮮血,一直一直流著,永無止境,直到流乾了為止。
我回到自己的房間,撥開那些散落在床上的報紙、雜誌以及用過的衛生紙,空出一個空間能讓我躺下。洛琳只是希望我打起精神,她只是不希望我再繼續墮落下去。她好勇敢,真的好勇敢,即便沒有母親,也像是沒有父親,她卻活成了最堅強的樣子,而我幾乎不認識這樣的洛琳。
利薇已經離開了,就像洛琳說的,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一家三口的模樣,我的人生永遠都會有個缺角。但那又如何呢?如今我失去了利薇,也不再是拳擊選手,就算我重返戰場也不會再有人相信我能贏,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不知道我該成為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我該如何活下去。
洛琳又希望我是什麼樣子呢?雖然我在乎,但是...即便我知道了,我真的有把握能做到嗎?
四周似乎又變得更暗了,我什麼也看不見,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眼皮逐漸變得沉重,它不聽我的使喚,它們全都不聽,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滴血液,都不聽我的,彷彿它們才是真正的主人,主宰著我的一切。
我只是這個世界的傀儡。無法操控的世界,受人擺佈的人生,這就是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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