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二日醒來,美華己經起牀了。
我睜開眼時,美華瞇着眼看着我,笑得很燦爛:「早啊。」
我先是反應不過來,然後用了大約兩秒時間去確認美華昨晚的確在我家過夜了。
我說:「早啊。」
美華說:「起牀吧,你要工作啊。」
我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呵欠,看看我爸的工作桌上放的Amati,我昨晚已經在不知不覺間修好了一半。
「你去買早餐啊。」美華說得理所當然。
我說:「要吃妳自己去買吧,像我這種無業廢青不知多久沒有吃過早餐了。」
美華嘟起了她的嘴唇,可愛到讓人想親下去。她穿着自己的白色洋裝花邊睡衣,穿起來有點兒太寬了,不過若隱若現,滿性感的,和昨天的黑色歌德式洋裝不一樣,加上她比紙還白的膚色,給人一種別的感覺。
然後我就乖乖地買了餐蛋治和沙嗲牛肉公仔麵回來,說真的想不到買甚麼才好,這傢伙會喜歡茶餐廳嗎?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早餐會是甚麼呢?法式西餅?荷蘭進口芝士蛋糕?我無法想像,可能她家裡聘了西廚也說不定。不過打開自己的銀包一看,最後還是買了茶餐廳早餐。
回到家裡,美華竟然意外地很高興,我看到她這樣自己也莫名其妙地高興起來。其實茶餐廳可以很好吃,為甚麼要在意價錢,自己把自己比下去。
我們兩人僅用了五分鐘把兩個早餐都吞了,然後一邊喝汽水一邊聊天。
和美華在一起的時候令我感到自由自在,彷彿和她聊甚麼也可以。正正因為不認識對方,沒有共同的朋友,說起話來也毫無保留,沒有任何前設的談話是非常愉快的。我們主要談音樂,其他的話題似乎大家都沒有興趣,而且她除了音樂以外,尤其是小提琴以外的事,可以說是白痴一樣沒有常識。「這份早餐要多少錢?一百?」我們是活在茶餐廳早餐約是三十元的年代,以前是二十元的年代,隨著通貨膨脹,很多年後可能真的要一百元,不過起碼現在不是這樣。我猜美華很難交朋友,而且她還是在那種極容易被排擠的年紀。不過她這樣子其實沒有甚麼不好,我反而感受到強烈的親切感。
美華催促我修理小提琴,說夜晚有地方想要去。當時我沒有留意到美華己經決定留下來住一段時間,而她想去的地方是連我也要一起跟着去的。我還天真地以為修好了小提琴她就會離開。當然如果她真的就這樣走了,我反而會有點失落。
我修琴的時候,她無所事事地在我家亂翻東西,主要是看我爸的音響和CD收藏,不過也許我家除了這些之外,也沒有甚麼看得上眼的地方。她在我的房間轉了一圈,忽然說:「噢!昨晚太累沒有留意,原來你真的有女朋友,而且好漂亮啊!」
我立即停下手上工作,幾個箭步進房,說:「喂!妳在看甚麼?」
看見她在我的書桌前把玩著我和敏的情侶照,雙眼像龍貓仔的黑眼珠一樣瞪大,還真愐腆。
美華說:「有甚麼好害羞的,難道你收藏了色情書刊?」她笑着說。
我說:「怎可能。」
美華說:「你是正常男孩子吧?怎會沒有呢?」說的時候左翻右翻的。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啊。」
美華又翻了好一會兒,好像很失望的,把翻起了的書簿都亂放在桌上。
美華說:「算了,能不能用一下你的電腦?」
我說:「可以啊。」
那之後她一直都在用我的電腦,看來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玩電腦,因為都住在酒店的關係。她用電腦時和一般女孩子一樣,就是上上網,看看八卦新聞和劇集,留意一下潮流資訊,簡單來說好像甚麼也沒有做過一樣。她們的「玩電腦」和男人的「玩電腦」是相同的字眼不過極不相同的概念。
時間過得很快,午餐我倆簡單地吃過了,由於我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修理小提琴的經驗,所以花了點時間上網查資料,因為不想將Amati弄壞。我中途和老爸通了次電話,都是問他的身體狀況和怎樣修理小提琴的技術上的問題。
我和敏也通過了一次電話,不過因為她工作很忙所以沒有具體說些甚麼就掛掉了線,互相能聽到對方的聲音就己經很足夠了。我沒有和他們提起美華的事,因為我還未知道應該用怎樣的方式去告訴他們,美華對我來說仍然是很奇妙的存在。
轉眼到了晚上七點,小提琴終於修好了。我讓美華試着拉一下,美華接過了小提琴,熟練地提起弓,拉了幾個簡單的音。
美華讚嘆:「很不錯啊!」
我說:「嘿嘿!」
美華說:「不過其實可以拉就好了。我們去吃晚飯吧!我知道一間很好吃的店,請你吃當作是報答你讓我留宿吧!」
我們換好了衣服,她穿上了一套不同於昨天的洋裝,雖然也是那種全黑色的哥德式洋裝,不過花紋不一樣,無袖式的剪栽讓她露了出美麗雪白的手臂,非常適合她。
我說:「很不錯啊!」
美華說:「對吧?」
我說:「妳特別喜歡這種衣服嗎?」
美華說:「對啊,衣服是穿給自己看的嘛,你說不是嗎?」
我說:「我沒有特別留意這種事,不過我覺得很適合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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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和敏交往了這麼久,每次重要的約會,她都會適心打扮,各款精巧的耳環和頸飾,各式的薄紗上衣,處處散發着氣質裙子,臉上的淡妝。不過我打從心底就覺得她好漂亮,而且她吸引我的地是更本質性的,不完全是性格,也不完全是外貌的緣故,而是說不上來的單純的喜歡而已。
記得以前和敏並肩走着的時候,她會問:「我今天有甚麼不同嗎?」
我說:「唔,眼線?」
敏說:「不是。」
我說:「妳戴了耳環了?」
敏說:「平常也有戴嘛。」
我說:「今天特別精神?」
「算了,不要再猜了,你根本沒有留意到嘛。」她好像有點兒失望。
「怎麽了?妳怎麼看都是很漂亮的啊。」我有點慌張。
敏說:「洗髮水啊!我用了不同牌子的洗髮水,想比較一下那種更香更好用。不過你都沒留意到,算了。」
對了,就像是洗髮水的氣味,有人喜歡淡的,有人喜歡濃的,水果、鮮花、草本、各適其適,這種說不上來的,單純的喜歡,我很享受。
有研究調查指人喜歡和自己身體所發出的相反的氣味,在基因圖譜內還是一個謎題,世間的人都在尋找互補不足。這也解釋了為甚麼男人一身汗味,自己會覺得自己很臭,不過喜歡自已的女人會覺得很有男人味。研究雜誌還說買香水送給摯愛時,簡單地選一支自己不喜歡的就可以了,因為對方應該會喜歡的。
「我說你啊,」敏說。「和別的女孩子約會時,對方打扮過了,你應該立即指出她和平時有甚麼不同嘛。就算你只是隨便稱讚一下,她也會很高興的,因為這證明你有在留意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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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不走了嗎?」美華的聲音使我回過神來,我看她似乎真的挺高興的,不過未必和我稱讚她有關就是了。
這時我發現她右手拿着Amati的小提琴盒,「妳要帶走它嗎?」因為她其他行李還留在我家裡,所以她應該是要在吃晚餐後回來的,不過只是吃飯而已,我搞不懂為甚麼要帶小提琴。
「自然有它的用處嘛。」她笑了笑,卻沒有再說些甚麼。
美華帶我到一間位於海傍的高級餐廳,位置十分偏僻,雖然是晚飯時間,但店內只有寥寥可數的店員和客人,準確來說是兩個黑色西裝中年男待應,一個身材高大又健碩的年輕調酒師,而食客只有兩桌。店內有昏暗的燈光,播放着Bob James 的jazz,裝潢亦相當別出心裁。
我有印象曾經經過這裡,一方面因為這裡的夜色相當迷人,對岸的高樓大厦燈火通明,五光十色;另一方面是因為敏的公司就在附近。雖然來過,但從來都沒有留意這些高級餐廳。
這晚夜景輕紗籠罩,和美華走在路上好像是街上的情侶一樣,而她是非一般的可愛。
餐廳的餐牌上全是貴價晚餐,我轉頭看了美華一眼,她好像看穿我的心思一樣,笑着說:「我請你嘛。」
我說:「妳不是離家出走嗎?哪來這種閒錢?」頓時覺得我們的早餐很寒酸。
接着我們走進餐廳內,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了。
「你隨意點一杯飲品吧。」美華說,「其實我不是打算來吃東西的。」
雖然好奇她為甚麼這樣說,不過我還是照她的意思點了一杯熱咖啡,美華自己點了一杯凍卡布奇諾咖啡。
「本,你看到那個調酒師嗎?」她用餐牌擋住半邊臉,輕聲說,「那個人是個罪犯!」
我的注意力立即投射到美華的雙眼,那可不是隨便說說的眼神。然後我轉頭看向那個調酒師,而那個人正好也看向這邊,我連忙轉過頭來,說:「這種事……」還未說完「妳怎知道」,美華將自己的手機遞向我。
那是一部最新型的手機,比我的要新兩、三代,手機的畫面使我百分百的集中。
那是一則關於幾天前一個新聞從業員被人連斬六刀的報導。案發的地點正正就是這裡的海傍,警方經一番調查和證據蒐集,從閉路電視的影像大概做出了嫌疑犯的面部電腦拼圖,公報在網絡上。
我手上拿着的手機的畫面,就是這幅電腦拼圖。一眼看下去,由於沒有太仔細的留意那個調酒師,所以並沒有覺得相當相似。
美華說:「你往洗手間走一轉,經過吧台的時候留意一下。」
雖然背脊冷冰冰的感覺到調酒師男子的視線沒有離開過我們,我還是鼓起勇氣的站起來,強作鎮定的經過吧台走到洗手間。
經過吧台時又和那調酒師男子對望了兩秒,那男子散發着一道令人不安的氣場。
我推門進洗手間時,再拿起美華給我的手機,看看那張嫌疑犯的面部電腦拼圖,不敢肯定就是他,不過的確有幾分相似。
由於我低着頭看手機,沒有留意到有人從男洗手間走出來,我和那個男人撞了個正着,我「呀」的輕呼一聲,美華的手機掉在地上。
那個穿白衣的高大男人看似是餐廳的廚師,他有禮地說了句「對不起」,想替我拾起掉下的手機。我連忙道歉,搶在他之前拾起手機,看來並沒有刮花的痕跡。
這時我終於明白為甚麼美華會帶着小提琴了。
「不好了,不好了。」我自言自語,然後趕忙走出洗手間回到我們的坐位坐下。
美華說:「怎麽了?就是他嘛,我平常都會和爸來這裡吃飯的。那個人挺帥氣的,所以我有時候會留意他一下,想不到他竟然會斬人啊!」
我說:「為甚麼記者會被人斬?」
美華說:「應該是他的報導得罪了人吧,那個記者的專欄寫的都是諷刺時弊,經常批評政治人物和政府的。現在這個社會裡,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輕鬆地報導的,就算是真相也是。」
我說:「妳認為調酒師男人是收了政治人物的錢,然後行兇?」
美華點了點頭。
我輕聲說:「妳肯定是他嗎?」
美華說:「肯定。」
「妳想做甚麼?還把小提琴都帶來了!」我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其實心裡面很慌,也很擔心她,比起擔心自己背後的人有可能是斬人案的兇手,我更擔心美華的安全。
這時兩杯飲品來了,美華喝了一口卡布奇諾,眉頭皺了起來,笑得僵硬的說:「好冰!不過味道很好啊!」
接着我也往咖啡加了糖,拌了一下,喝了兩口,說:「妳究意想做甚麼?妳要在這裡拉琴嗎?我們可以報警啊!」
美華說:「報警也沒有用吧?」
我說:「如果他真的就是兇手,怎知道他會做出甚麼事來!」
美華說:「不可能的,我拉小提琴的時候他根本不會知道自己發生了甚麼變化啊。」
我說:「那麼其他人呢?這裡有其他食客和店員,妳就這樣站起來拉小提琴的話……」
美華說:「早知道你這麼麻煩就不帶你來了。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秘密的人,你就不想看一下會怎樣嗎?我還把你當作可以依靠的人呢!我已經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我還把你當成伙伴。而且我也跟你說過,沒有惡念的好人是不受影響的。」妳的眼睛裡有的是淚光和決心。
美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我在想她是在多麼的絕望底下走到我家,多麼痛苦之下才對一個陌生人說出自己的秘密。
我著急地說:「不可以,妳相信我的話就更加不可以。」
美華說:「嗯……本,我知道你是怎樣想的。在你看來我就是個不講理的女孩吧?」
我說:「不是。我不明白妳為甚麼要堅持呢?這世界滿街是惡人罪犯妳不可能以為就這樣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根本不可能做得到,而且我們怎能夠自己犯罪來解決罪惡呢?」
美華的眼淚快要掉下來,說:「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不能拉小提琴的我還能做甚麼?就連我爸也否定了我。」
我說:「我們再想一想辦法吧?妳有很了不起的才華,不過就算美華妳沒有這種才華,妳就是妳,沒有人能夠否定妳的。妳的價值和意義為甚麼要由其他人決定呢?」
美華說:「本,你自己有各樣的能力又有多姿多采的生活,當然能夠這樣說……」美華忽然眼皮一沉。
其實我和妳還不是一樣的無助。
我說:「沒關係的,我告訴妳是沒關……係……」我突然感到一陣暈眩,想繼續說下去,可是舌頭有些發麻,再看看美華時,她似乎也是昏昏沉沉的,雙眼變得疲累。
「特效安眠藥。」一把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耳邊傳來。
我看向聲音的那一邊,見到那個短髮健碩調酒師就站在我們桌的旁邊。
「你……你做了甚麼?」我怒喝着,不過聽起來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大聲。有一兩個食客聽到聲音向這邊看過來。
調酒師低聲說:「你們是便衣警察嗎?看來不像啊。」
「安眠藥?」我心想,「慘了,他聽到我們的對話?」
調酒師說:「算了,看來你認為我是斬人案的兇手。既然是這樣,我就更加不可能放過你了。反正我明天就會逃走到內地去,所有聯絡己經做好了,任誰也查不出來,可不能被你壞了大事嘛。」嘆了口氣,說:「唉呀,也不能在犯案當日就辭工那麼顯眼,就這麼等了幾日,想不到走之前還要多做一件案呢!」
調酒師向廚房叫喊:「黑龍哥?這兩個客人好像有點不舒服的樣子,可以幫忙帶到後面休息室照顧一下嗎?」
一個身穿白衣的高大黑黝男人從廚房走來,用低沉又可怕的聲線說:「可以,可以。」
極度恐懼之下,我明白他們是同黨。我猜這個黑龍哥在洗手間前和我碰撞,因為我掉了手機,他無意間看到了美華的手機,才發現我們的。「對不起!美華,原來是我不小心才害我們變成現在這樣。」內心慚愧得想哭。對方是斬人案的兇手,麻木不仁的程度不可想像,我竟讓我們落在這種人手上,「對不起!敏,我可能再也見不到妳了。」這時候我差不多已經放棄了。
「喂,妳在做甚麼?」是那調酒師的聲音。
美華雖然是半昏迷的狀態,但她拚命打開了小提琴盒,取出並將Amati 和弓架在頸上。
她拉動琴弓,Amati發出淒厲的慘叫聲,在這間細小的高級餐廳內迴響又迴響,就像魔力一樣,才拉了五個音,調酒師和黑龍哥「嗚嘩」的發出比Amati發出的琴聲更慘烈的號叫聲。
他們倆的叫聲太大,其他客人和店員都嚇了一跳。
「不……不要再拉了!?」黑龍哥怪叫,然後一拐一拐的奮力衝向美華,將美華和她的小提琴一起推倒。美華尖叫一聲,輕飄飄的身子碰撞在旁邊的空桌上,餐具全掉到地上,乒乒乓乓的打碎了幾件,美華就倒在碎片上,身上有數處刮傷,卷曲着身子,深深的皺着眉,表情痛苦。
當時我的怒火衝上,「你這混蛋!」安眠藥的效力其實沒有退卻,不過對於我來說,在那一瞬間完全失效。我向着黑龍哥衝去,右手揮拳,一拳擊在他的臉上,那道力量將他龐大的身軀打倒。
黑龍哥向後倒去,也將另一張空桌子上的枱布和餐具統統打翻了,玻璃碎滿一地,他整個身軀橫躺在地上,不停地叫痛。
由於美華被推倒,小提琴聲已經停了,在我身旁的調酒師本來體格强健,雖然頭痛得不得了,可是身體還是恢復得很快,見到黑龍哥被擊倒,立即「啊啊」大叫一聲,從我身後用雙臂環腰將我整個人扣住抬起,力氣大得像是抱起一個輕盈少女般,一下子將我往酒吧台那邊摔過去。
我的身體騰空飛起,直摔到酒吧台後面,幾十隻玻璃杯和酒樽被撞到,掉在地下打碎了,而我也摔在地上,衣服口袋內的零錢、錢包、手機也全掉了出來。
背脊和右邊腰部劇痛起來,雙手也有些被玻璃碎片輕微刮傷,幸好雙腳沒有受傷,不過腰部的痛楚令我意志軟弱到站不起來。「那傢伙的體能和力量根本是受過訓練嘛!」我心想,就算是腦筋清醒時也未必打得過他,更何況在安眠藥力下頭昏腦脹的狀態底下?我很擔心美華的情況,於是勉強用雙臂支撐身體,從酒吧台向外望去。
「嘿!打倒了這個男人,把那個女的也抓起來!」調酒師用粗魯的語氣和口吻說着。他確定我再沒有還擊的能力,掉過頭來準備去對付美華。任誰也想不到這樣強壯的男人竟然會顧慮一個身高只有一米五,十八歲的女孩。雖然他不明白美華拉琴時發生了甚麼事,不過也機警地察覺到美華的危險性。
「糟糕!」我心想,應該要立即做點甚麼去救她,因為美華真的只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可是我的身體還未來得及恢復,就算衝過去也做不了甚麼,當時只想到我需要武器。然後看看四周,酒吧台有甚麼可以當作武器呢?破碎的玻璃酒樽雖然就在地上,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調酒師面目可憎的露齒而笑,走到美華跟前,躬身伸出左手抓住她的衣領,把她整個身子半提了起來。美華雙手亂打亂抓,想要他鬆開手,然而力氣怎麼比得上男人?頸的部份被緊緊的扼住,呼吸變得急速,眼睛水汪汪的快要哭出來。
這時我看到美華那部最新型的手機,就掉在我的腳旁。原來我還未還給她,剛才放在衣服口袋內,在摔倒時掉出來了。只好碰一碰運氣了,我迅速把它拾起來,按下音樂播放,還將它的音量調至最高。
那是Bach Partita No. 2,淒美的一首小提琴獨奏曲子,不過重點是美華拉的。
調酒師「嗚」的大叫,鬆手放下了美華,雙手按住頭部,臉容扭曲而痛苦。然後他的嘴角流出白沬,雙眼凸出,一拐一拐活像一隻喪屍一樣向酒吧台這邊走過來。「不……不要再播了!」他悲慘地呼喝,就像彊屍見到聖經和十字架的電影情節一般。
我的恐懼從心底湧出,心臟怦怦地跳動,一分鐘有一百六十次也不定,既害怕他再走過來,也害怕他就這樣死了,那怕他是斬人的兇手。不過我沒有空閒的時間想這麼多,最起碼我一定要救美華。
然後我看見酒吧台有音響裝置,連接了餐廳內的擴音器,音響裝置可以連接外置裝置,當時就有一部手提電話插在那裡播放輕爵士音樂,我一手將那部電話拔了出來,然後將美華正在播放Bach Partita No. 2的手機連接上。
美華的手機是設定在最高音量,之後那五秒內我感到震耳欲聾,因為小提琴聲太響了。
我的耳鳴痛得很厲害,痛到受不了,我將美華的手機拔了出來並按停了播放。
受了一連串的身體疼痛和耳鳴,安眠藥效力好像全散去了一樣,我以意志力撑着雙腳走出去,看見調酒師和和黑龍哥已經面目朝天倒在地上,氣絕死了。
我走過去將Amati放回小提琴盒內背起,又將美華疲弱的身子公主抱起,走出餐廳門口,然後走到馬路上,上了一輛的士,讓的士司機載我們回家。
的士司機也沒說甚麼,可能是習慣了晚間酒吧醉酒鬧事的人,也可能對這城市裡的打鬥司空見慣。
當時餐廳的其他店員和食客好像因為看到混亂的打鬥,早就匆匆忙忙跑掉了。餐廳位置偏僻,事情鬧成這樣,當時卻沒有甚麼其他人留意到,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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