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之劍太子－CODE "REGIAS"－ - 終章．蒼青之劍映照於淺翠之瞳（９）

頭和背撞到石造噴水池，痛得洛斯特懷疑自己會不會昏倒。

不……事實上真的昏倒了吧。雖然時間很短，但自己確實失去了知覺。

頭又痛又暈，意識也不清晰。

可是要呼呼大睡，現在還太早了。

洛斯特聽到那呼喚自己名字的少女聲音。

蕾婭在自己的身邊，池中的水和雨水也很冰冷，但胸前卻有著確切的溫度。

又沉又重的腳步聲迫近。

沒有磨蹭的時間了，身體……能夠動。既然如此，就沒有問題。

洛斯特從水池中站起身，雙手握持合體雙裝劍的他，擋住司令體揮下的劍臂。

全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或許是這樣，手腕的傷痛反而變得不是什麼一回事了。

原來如此……這才是真正實力嗎。

眼前的司令體，外貌有了若干變化。生物的威脅性大多能夠從其外表察知，這是一種避開危險的本能。

如果說司令體之前的姿態是身穿漆黑鎧甲的人型，現在倒是變成扭曲的異形……符合回人們對這些侵略生物群的命名──歪獸。

兩條形狀變得複雜的劍臂有如魔劍，頭部中央的金色單眼更是令人生畏。

但這並不足以令洛斯特膽怯。

「……我說過──沒有第二次了。」

碧藍的雙眸，燃起了鬥志。

司令體尚未倒下，那自己也不能倒下──洛斯特不容許自己倒下。

從小修習的家傳劍術、在軍校的修習、失去同伴變得自暴自棄時走火入魔似的鍛鍊、來到騎士專校後的進修……不論何時，不論心情，洛斯特也沒有止住腳步。

過去的一切，賦予了他此時此刻站起身揮劍的氣力。

司令體另一臂在此時揮來，洛斯特把劍分作兩柄，把那條劍臂也擋下。

力量比之前更強。這就是司令體藏下，出其不意的一手吧。某程度上，和洛斯特藏起合體雙裝劍是如出一徹的做法。

在力量上面，司令體本來是不可能輸給洛斯特的。

可是──或許是對洛斯特仍能戰鬥感到訝異，司令體反而退後保持警戒。

就算身體變強了，那過度的慎重好像還是沒變。多虧如此，洛斯特有了和蕾婭說話的空檔。

「蕾婭……站起來。」

洛斯特語氣平靜，向還在坐水池裡的蕾婭說道。

沒有懇求，並非命令，亦不是責斥。

他有的只是信心。

差點送命的恐懼使她無法動彈，洛斯特能夠理解。

蕾婭十分聰慧，無論是要拯救更多身陷苦海的小孩，還是要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她能選擇的路多的是。

而在這之中，她仍然選擇了以身犯險的捻擊騎士。

揮使戟槍的技術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學成，超卓的戰術能力也需要作為前題的知識。

包括過人的捻流能力在內，蕾婭無疑能稱為天才。但是，她做的一切不是一句天份就能解釋。

洛斯特所眼見，她來到委涅斯後做的種種努力；洛斯特所不知，蕾婭從以前開始便默默付出的努力。

她一直以來的努力，支撐著這些努力的決心──絕不會遜色於她的才能。

「司令體是很強的對手，但我沒打算認輸。蕾婭，妳甘心嗎？走到這一步，結果還是不行，這樣妳就滿意了嗎？」

她的鍥而不舍，令她觸碰到司令體──觸碰到歪獸一直隱藏至今的真相片鱗。

有別於雨水的水聲從身後傳出。

蕾婭從水池中站起，與自己並肩而立。

「……我今天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好哄。還是說洛斯特很有哄女孩子的才能？」

「聽起來實在不是麼好才能啊……」

蕾婭的聲音帶著一抹笑意，回答的洛斯特也浮出苦笑。

洛斯特不覺得自己有那麼厲害的才能，他的說話也沒有推動他人的力量。

驅使人踏出腳步的，不論何時都是本人的意志。

「洛斯特，你的傷……還能支持住嗎？」

「在打倒這傢伙之前，怎樣也會撐給妳看。」

身體發出的全面抗議，早就被洛斯特無視了。

「……你這麼說我就信你。我想看清楚牠的動作，能拜託你嗎？洛斯特。」

「當然沒問題。」

洛斯特回應蕾婭，提著雙劍向司令體騁馳。

司令體見洛斯特進攻，一腳蹬地猛奔向他。

劍臂與雙劍再度交鋒。

考慮到互相的身體能力，洛斯特深合無法硬拼，他一有機會便箭步移至司令體側面伺機出劍。然而，司令體的動作快得驚人，洛斯特如何進攻都會被擋住。

每度的交鋒，都會傳回沉重無比的手感，磨耗著洛斯特並不萬全的身體。

洛斯特下了決心絕不倒下，也應承了蕾婭會撐住，他必須言出必行。

再說……司令體視為目標的不只自己，牠的金色單眼也在注視著蕾婭。

對司令體來說，加入這邊戰局的蕾婭想必非常礙眼。

但牠肯定還不知道蕾婭真正的厲害之處。

「──洛斯特！蹲下用右劍斬牠的腳，再順勢翻滾離開原地！」

蕾婭放聲指示，洛斯特在思考之前便照著行事。

洛斯特一蹲身便感受到劍臂在頭頂上方掠過。他揮出右劍橫斬司令體小腿，順著斬擊之勢滾動。前一秒他所待的地方，另一條劍臂正深深斬入地面。

──蕾婭的指示正確無比。

觀測動作間的細微變化，預測接下來的行動，是蕾婭的拿手好戲。

司令體馬上會察覺到蕾婭的指示為戰鬥帶來影響，牠瞬即改變目標，大大張開背上的翅膀飛向蕾婭。

洛斯特起身追趕上去，而蕾婭亦有所準備，架起戟槍迎擊。

配合著強大衝力，司令體的劍臂揮向蕾婭。

在迎面而來的劍臂之前，蕾婭神情緊張──卻沒有懼色。

鏗的一聲，發出純白捻流光的槍柄被擊飛。

──但擊飛的，只有槍柄。

手持槍刃的蕾婭依然好好站在原地。她使用的戟槍能夠將刃部和槍柄分拆開來，雖然主要是為方便收納，但亦能分別作為短身兵刃和棍棒使用。

蕾婭使用長柄引誘司令體攻擊。

大膽，卻是經過計算──很有蕾婭風格的一手。

洛斯特在這時趕到，他和蕾婭分別就在司令體的左右兩邊。

兩人一瞬間交會視線，對此時的他們來說，不需要話語。

洛斯特拼合雙劍斬向司令體，而司令體也以劍臂還擊。

先是攻擊蕾婭，再而攻擊洛斯特，司令體向兩個相反的方向揮動劍臂。

就算身體能力如何強大──司令體也無法違抗力學和身體構造。相反方向用力的拉扯之下，司令體在一瞬間有著明顯的動作停頓──明顯的破綻。

洛斯特雙手持劍，沿著司令體的劍臂將劍推進。蕾婭亦看準時機，刺出手中的戟槍利刃。

劍砍在司令體身上，在其肩部的位置砍下一道劍痕。而戟槍的刃部則從牠腋下刺入，陷進牠的體內。

黑色粒子從兩個傷口噴出。

不過──還未結束。

司令體在劍臂上注入力量，再一次斬向蕾婭。

蕾婭把槍首抽回，把它像短劍一樣架起，抵擋劍臂。

劍臂與純白利刃交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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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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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成功擋住斬擊，但蕾婭手中的戟槍刃部卻應聲碎裂，發出純白光芒的捻應合金化為碎片飛散。

而司令體的劍臂亦是一樣，與蕾婭的戟槍刃部互擊之際粉碎崩解。

起動狀態的導捻武裝有極高的剛性和強度，但決不是絕對不毀。能把司令體的劍臂毀掉，或許是拜蕾婭那過人的捻流所賜。

兩敗俱傷──但明顯情況對蕾婭不利。

蕾婭手無串鐵，司令體劍臂的根部卻依然鋒利。即使斬劈的威力大不如前，要將毫無防備的人斬殺還是綽綽有餘。

「蕾婭！」

必須擋下來！

洛斯特正想動身，暈眩感卻令他手腳一軟。

竟然在這種時候……！

不只斷掉的那一條劍臂，司令體把兩條劍臂都揮向蕾婭，也許牠是把毀掉自己手臂的蕾婭視為當前的最大威脅。

又無法抓及嗎……

那時候，不在同伴身邊的自己連伸出手也做不到。

而現在，明明在伸手可及的距離，卻未能觸及。

這種事──怎能容許它發生！

洛斯特鼓起所有氣力，踏地一蹬，在千鈞一髮之際將蕾婭推開。

「──洛斯特！」

蕾婭悲鳴。她的位置──司令體劍臂揮落的位置，現在由洛斯特取代了。

以洛斯特現時的體力和姿勢，要同時擋下兩條劍臂並不可能。

不過，自己總算是能伸出手，保護了想保護的人。

既然如此，自己也能夠自豪一下吧。眼看著劍臂快要來到面前，洛斯特只能如此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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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的……！你就是做什麼事都太落力了，縱容一下自己是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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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劍臂在揮落的途中止住了──兩臂也是。

費恩用雙手握持嵌刃步槍，把完好的那條劍臂招架下來。

在反方向，詠雙手交叉，以拳甲擋住餘下半截的劍臂。

「費恩、詠……」

救了自己一命的，是在入讀騎士專校後，一直陪伴著自己的隊友。

「別發呆啦，班隊長大人。話說這傢伙的攻擊有夠重……快快把牠搞定啊……！」

被劍臂壓制住的費恩催促著。

對啊……自己從來都不是孤軍奮戰，可靠的隊友一直都在身邊。

洛斯特總是想著要伸手抓住重要的一切。

然而，這麼想的一定不只有他一人。

──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何時也是。

洛斯特重新把劍握好，將身上所餘無幾的氣力全都集中到雙手，傳到劍尖。

龍態劍．龍牙──

以雙手之力釋放而出，閃耀蒼青光芒的龍之利牙，貫穿司令體漆黑的身軀。

早已受到多次致命劍擊的司令體，再次吃下洛斯特全力的劍招。

司令體腳步踉蹌地退後。洛斯特也再沒有握劍的氣力，合體雙裝劍插在司令體的胸口上。

終於──司令體不支倒地。地上的雨水因為牠倒下的衝擊，彈起了水花。

「今次……真的打倒牠了吧？」

蕾婭保持著距離，戰戰兢兢地看著司令體。

他們見識過司令體如何從重傷中恢復，還比之前變得更強，當然會變得謹慎。

好在這擔心是多餘的，漆黑的身體沒有再起的跡象，開始碳化。

──歪獸生命終結的現象。

就算看起來不像單純的「獸」，司令體也是歪獸的一種。

隨著司令體的身體碳化崩解，插在牠胸口上的劍也掉到地上，發出「哐噹」的聲響。

洛斯特想上前拾回自己的劍，但費恩卻比他快了一步將劍撿了起來。

「拿去。」

「謝了，希昂他們──」

「那邊沒事，霍恩德教官他們來了，現在就只欠掃蕩些漏網之魚而已。也是多虧如此我和詠才能來這邊。」

「是嗎……」

「總之，我剛才也說了，縱容一下自己是不會死的。不過你再亂搞真的會死。」

「嗯、洛斯特要先處理傷勢。」

不只是費恩，詠也一同告誡著他。

洛斯特手上沒有鏡子，但自己的樣子看來真的很慘，讓他們兩人都擔心了。

「也對……啊……」

理解到戰鬥告一段落，神經一放鬆洛斯特便連腳步也站不穩，整個人向前倒。

可是，他在倒下的中途便被接住。

「呼……幸好趕上了。」

耳邊傳來的是蕾婭的聲音。

在洛斯特跌倒之前，蕾婭跑了他的前面。現在他正被蕾婭從前方扶著。

即使隔著騎士制服，洛斯特也能感受到女性身體獨有的柔軟。

「抱歉……咦……」

洛斯特試著站直身體，但他的腳卻使不上力，只能再次倒在蕾婭的懷抱。

「不要勉強，洛斯特受的傷可不輕。」

蕾婭小心地扶著洛斯特，讓他躺到自己的大腿上。

「福利還真好啊。」

「……費、恩。」

「開個玩笑而已。那麼蕾婭，這傢伙就交給妳好好看著，別讓他繼續亂來。」

拋下了這麼一句，費恩和詠就在附近戒備。雖然沒有歪獸接近的跡象，但這兒畢竟還是戰場，有備無患。

「那先處理一下見到的傷口吧。」

蕾婭從自己的腰包中取出止血劑，向洛斯特身上出血的傷口噴灑。

止血劑有鎮痛功效，雖然只有一點，但傷口的痛楚的確有所舒緩。

後腦傳來蕾婭的感觸和體溫，讓洛斯特感到放心。

不知不覺間，雨已經停了下來。

看向上方，除了蕾婭的臉龐，還能悄見天邊有著淡薄的光芒。現在的時間已是深夜，那大概是星光或是月光吧。

不少宗教都有說人在去世之後，靈魂會到達天上世界。

洛斯特對宗教和非自然的東西一直都沒有在意，如果問他是否相信，他也只會回答「哪邊也好」。

只不過，人有什麼想向故人傾訴時，如果不在墳前，就總會情不自禁地往天空看。

……這樣子總算有幫你們爭回一口氣了吧。

洛斯特慢慢闔上眼簾，浮現在他眼中的是昔日隊友們的臉。身體早就超越極限的他，漸漸失去意識。

「……辛苦你了，現在就好好休息吧，洛斯特。」

在洛斯特完全昏睡過去之前，他聽到的是宛如銀鈴，卻帶有柔潤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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