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弗離去後,帳集一事姑且是平息了,夏威拔幾人直至回到部裡都沒再遇到什麼情況,讓高明煜安心不少。
只是高明煜回去後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卻又被穆兒札津拉著往夏威拔那裡去,讓帶著自己兩人出村玩去。
夏威拔拗不過她一連數日不斷請求,又尋思高明煜在此地已住了一月有餘,可每當與他會面時卻瞧他面有驚懼,好像自己隨時會暴起傷他似的。心想也是該打理好兩人關係才是,便隨口應了穆兒札津幾聲,於輪到自己放羊時領著少年少女往村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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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葭月,暖日明媚可鑑。草原目光所及之地滿是褐黃交雜,清風夾著一股草腥味流入鼻腔,再隨著體內氣息伴著白煙吐出。
三人各乘一匹馬,來到村外十餘里處,此地尚有些青綠可供羊群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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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今年沒下多少雪,明煜你的棚子沒倒下來真是萬幸。」穆兒札津笑道:「去年我記得下了好幾場大雪,就連馬棚都倒了幾個。」
高明煜一聽不禁有些後怕,自己可是在那睡了好幾個晚上!沒想到自己居然身處險地卻毫不自知?
「別嚇明煜。」夏威拔連忙對高明煜道:「穆兒札津開玩笑的,你別太在意。」
又補了一句:「那帳不會那麼容易倒下,你大可放心。」
「……嗯。」高明煜點頭,姑且充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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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明白夏威拔不是壞人,但自己每每見到他時卻總是有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衝心頭,寒得自己連笑容都僵硬不少。
他也隱約察覺到夏威拔想改善兩人關係……只是自己不知如何與夏威拔搭話,夏威拔又不善言辭,這一來一往下,兩人關係就這麼懸在半空,進不得也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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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高明煜和夏威拔兩人各自懷揣心事,可在場還有一位無憂無慮的少女正歡快地嬉戲。
儘管穆兒札津才十四歲,卻很會騎馬,同時也很愛玩弄出許多花樣。她才剛到目的地沒過多久便拉著韁繩站在馬鞍上騎行。看她時而搖晃時而嬉笑,讓高明煜在後頭看得心驚不已。
「嗄哈哈哈──」穆兒札津得意地回首朝高明煜一笑,揮著手大聲道:「厲害吧!明煜!稱讚我一下啊!」
只瞧她縱馬騎向一處山坡,於革帽下的一頭辮子隨著風飛揚起伏,她那面龐被烈日遮了,可一對明亮的綠色眸子卻仍見興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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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煜看穆兒札津高興樣子也跟著起了興致,連忙想御馬跟上,但他手笨又不懂得騎術,只惹得馬兒頓足晃腦。
「聽話!」高明煜扯了扯數次韁繩,可馬兒卻一點也無加速慾望。看著穆兒札津玩得盡興模樣,不免得有些忌妒。他又拍了幾下馬身,低下頭小聲道:「就聽我這麼一回,如何?」
只是座下馬不通人言,只是甩頭嘶鳴一聲後便自顧自地緩步前行,半分也不理會高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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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夏威拔在一旁提醒高明煜:「你得好好待馬。」
高明煜嘆了口氣埋怨道:「為什麼穆兒札津踩在馬上不唸她,但我僅是試著好好騎馬,就說我待馬方式不對?」
「她順應馬,所以能立於馬上。」夏威拔溫柔地撫摸著高明煜馬匹的鬃毛,道:「迎合馬的動向,才算御馬。」
接著他拍了拍高明煜的手背:「你也別太緊張了,馬匹雖壯實,卻是膽小,因此不能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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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拉得過馬,何來強硬,又何來順應……」高明煜緊握韁繩低聲抱怨道:「扯都扯不過,真麻煩。」
「不是讓馬去你要去的方向,而是告訴馬去你想去的方向。」或許是生怕高明煜不懂,夏威拔特別慢悠悠地詳細解釋道:「馬易吃痛,脾氣也千變萬化,應當順著馬匹脾氣走。你座下這匹雖性子較溫和,卻也厭惡騎者在身上毛手毛腳。你就大方地騎,別做太多小動作。」
可高明煜明顯無法理解自己話裡含意,見他又用力扯了數下韁繩,使座下馬兒露出吃痛表情。夏威拔只得伸手示意高明煜停下:「你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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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憶起了自己當時教導兒子時光,夏威拔動作不禁又放輕了少許。
他不禁說道:「我歐兒那時候也是如此,你先慢慢習慣馬匹便可。」
「歐兒?」高明煜對夏威拔投以疑惑眼神。突厥人兩三句大國話裡時不時地冒出的些許突厥語總是讓自己困惑,穆兒札津倒還會解釋,但夏威拔寡言,也不知是否會解釋這詞語含意。
「歐兒是突厥語『兒子』的意思。」夏威拔心道或許高明煜是因素日少乘馬有些緊張,便想著多說點話讓高明煜別那麼拘束。他又道:「我歐兒那時候七、八歲也是嚷嚷著想騎馬,我拗不過他,就讓他自個騎了。」
「初次乘馬總是會遇到些挫折,慢慢讓身子習慣馬上感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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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夏威拔自然沒料到這段話引起高明煜極度不滿。高明煜尋思這也不對、那也錯,正是著急當頭。又自認並非始齔孩童,被夏威拔說過一頓後,更是逆反心思作祟。
他暗忖自己雖一腳不便,但也不是十歲不到的幼童了。連忙揮手示意夏威拔不需理會他,忙道:「我自個來就好。」
可他卻是因求急心切而動作過大,馬兒才剛因座上人騎術不善而受了一肚子悶氣,高明煜此舉更是觸怒此馬。這下馬匹竟是吼地嘶鳴一聲,自顧自地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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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啊──」身下馬兒兀自加速,使高明煜不禁驚叫數回。大驚之餘,不免全力緊縮身子,抱住馬脖子不放。
夏威拔看馬匹將要跑遠,連忙縱身一躍,於空中輕輕翻了個跟頭跳至高明煜所在的馬匹上。
一旁穆兒札津還沒意識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就見夏威拔、高明煜兩人共乘一匹馬往遠處急馳,她呆愣片刻,只來得及喊出半句「你們要去──」,就瞧兩人一馬遠遠地融於景致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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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匹急奔下,周圍彷彿風化作刀刃環身,令高明煜臉頰一刺一刺的。深怕自己就這麼摔死了,愈想愈是緊張,手裡握著的韁繩扯得又更加用力。
馬兒吃痛,又跳又蹦地更是往前衝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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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威拔一時也沒法讓馬隻靜下,只能試著讓高明煜冷靜下來。
「別緊張。」夏威拔伏下身子在高明煜耳旁道:「你若慌張害怕,馬也會跟著不安。」
「放緩呼吸,順應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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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煜感覺夏威拔的手掌溫暖地放在自己背上。
「然後睜開眼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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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敢打開一條縫,高明煜見著馬匹的鬃毛、褐黃短草、湛藍天空一點一點地慢慢流入自己眼簾。緩緩打開眼睛,卻赫然發現自己的四肢與身軀不再顫抖。
一旁的風不再刮骨,身體隨著馬兒起伏晃動,啼聲、呼吸、心思,逐漸與身下馬匹融合在一起。
或許是本能使然,高明煜直起了腰板。手也不再拉扯韁繩,只是輕輕地握著,彷彿這條繩子連接著自己與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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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馬匹從奔馳趨於緩步,最終停歇後,夏威拔翻身下馬,高明煜卻瞧他取出了一個刀飾在手裡摩搓著。
高明煜好奇問道:「這是……」
「這是我歐兒雕給我的刀飾。」夏威拔將飾物放在掌心給高明煜瞧看,解釋道:「這原先是阿多得雕給歐兒狩獵後的第一份禮物,但我歐兒看著其他大人有樣學樣,竟也雕出了些圖樣。」
「我妻兒亡故,只有這麼一個東西還留在身邊,就當作是念舊之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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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明煜看著已被磨得光滑的刀飾,不禁心想這人果真十分愛著逝去的家人。
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是將夏威拔與雙親身影重疊了。
自己曾被同樣這麼對待的親人背叛過,甚至被賣到奴隸販子手上,或許自己害怕著這位能輕鬆將奴隸商殺死的男人,害怕他將自己輕易殺死,抑或輕易拋棄。
現在想想,這些也不過是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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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想為誰祈福,就會握著這個祈禱。」夏威拔說罷,便將刀飾復而收進懷裡:「希望明煜你能不介意我嘴笨,喜歡這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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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還沒等高明煜回話,就聽穆兒札津在遠處大聲叫喚著。
她花了點力氣將夏威拔的坐騎也牽了過來,卻見夏威拔、高明煜兩人一乘一站地談話著,不禁埋怨道:「搞什麼,明煜剛剛那個『呃啊啊──』都嚇著羊兒啦!快快回去吧。」
「什、什麼呃啊啊,我才沒有喊得那麼蠢!」高明煜羞紅著臉策馬追趕,但穆兒札津比他更快,早就溜了個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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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人打打鬧鬧地遠去,又瞧高明煜被穆兒札津一激,連馬都會騎了。夏威拔不禁笑出了聲,輕輕拍了拍身旁馬匹。
「呵,看來穆兒札津比我還懂得怎麼順應明煜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