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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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寒夜行之前,翻入李玨的寢殿。
李玨已經睡得香沉,臉上兀自掛著笑臉。
張之寒從懷中摸出金印,那枚金印剛從羅胤手上接過,張炤明卻要他剖半,另一半要放在只有張之寒自己知道的地方,別讓第二人知道,他把金印輕輕地放進李玨的懷裡,「你定是夢到什麼好吃的了,貪嘴貪成這個樣子,瞧你之後還敢不敢?」
李玨恍若未聞,嘴上索性嚼了起來,嚼了片刻,寢殿才歸於平靜。
張之寒將李玨的手安放,「等我回來!」
踏雲寺雖然鄰近皇宮,但其實已經荒廢許久,罕無人煙。
殘破的大門只剩下半邊,門上掛著大大的匾額寫著「踏雲寺」,雖然字跡斑駁,但是毫髮無損。進到寺裡,大堂前還奉著一尊大佛,雖然四周牆塌傾頹,燭台、佛桌東倒西歪、佈滿蛛絲,大佛本身卻巍巍而立。
張之寒拿出懷中的火摺,燃了起來,四周的暗處一目了然,大佛異常得十分乾淨,不僅沒有蛛絲,連灰塵都沒有沾上一點,但是沒有人煙的佛寺,又怎會有人打掃?
忽然一個輕柔的聲音從門前傳了出來,「你當真一個人來了?」張之寒轉過身去,是余羨,她的身體包覆在黑色的夜行衣之內,身旁跟著珠蓮,也是一樣的裝扮。
張之寒從懷中摸出那半枚金印,「我依約而來,請你們也要守諾。」
余羨一聲輕笑,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這樣,我們互相交換。」她不等張之寒答話,首先丟出瓷瓶,張之寒依言也把半枚金印扔了出去。
兩項物事空中交叉,張之寒順手接過瓷瓶,卻暗叫不對,瓷瓶上頭沾了一些粉末,果然聽余羨道:「張公子莫怪,藍牡丹不希望你們掌握我們接下來的行蹤,所以在瓷瓶上頭做了點手腳,只是讓你睡一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張之寒只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喊著,「張小郎君?」
張之寒睜開眼睛,一個年過甲子的老人,張之寒細看那人,卻見得他穿宮中的官服,官服的左處還紋刻著一隻猛虎圖騰,當下昏沉沉地道:「可是裴老?」
那人正是裴飛,張炤明轉達李糜的指示,要裴飛派人跟著,裴飛左思右想,索性自己動手。他一路跟著張之寒來到踏雲寺,他跟余羨之間的交易,也都瞧得一清二楚。
裴飛道:「平西侯跟你說過我的事?」
張之寒點了點頭。後來張炤明向李糜問清,原來先皇時期,便創立了「虎泊司」,以裴飛為首,不顧黨爭,專門查清一些陳年舊案、或是幕後主使,由於用得手段都非易與,所以很少人知道虎泊司的存在,當初先皇駕崩,也只有寥寥數人。
裴飛道:「你能動麼?」
張之寒撐起身子,也沒覺得有什麼損傷,就是像平常早起賴床一般,有些不想起來,這覺倒也睡得沉,笑道:「無恙,倒叫裴老見笑了。」
裴飛將張之寒拉起,道:「既然沒事,你便拿著瓷瓶去向陛下覆命,我去查查那兩個小妮子的蹤跡。」
張之寒點了點頭,他原本也想一同前去,但裴飛輩分之大,連李糜的名字都直名不諱,裴飛這番話便是沒要張之寒跟著。裴飛的追蹤斷案天下罕有,若能學上幾招,都是三生有幸,張之寒暗叫可惜,正要離去,猛聽得「啊」的一聲慘呼。
裴飛、張之寒對視一眼,都認出是余羨的聲音。
裴飛不等張之寒反應,抓起張之寒的肩頭,施展起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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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寒只覺身子飄飄然,那踏雲寺罕無人煙,周圍都是樹林草徑,轉眼間來到聲源之處。
月光之下,只見余羨滿身是傷,大腿處的夜行衣被劃破一道口子,鮮血從雪白的大腿泊泊流出。攻擊余羨的乍看之下卻不像是一個人,他的身子如同被泥土浸過,滿身泥灰,手上也沒有兵器,張之寒細看那人,手指卻如同猛獸,長出細長的爪子,臉上血牙大口,似乎能把人生吞活剝。
那不能被稱為人了,如果一定要定義,絕對是一頭猛獸。
猛獸的指爪很快又在余羨的夜行衣上劃出一道口子,余羨兩把短刀在手,比起珠蓮那天在月清宮膳房的動作,還要飄逸靈動、變化自如,但幾乎無法欺近「猛獸」的近身。
珠蓮哪裡去了?張之寒很快看到倒臥在一旁的珠蓮,她的短刀斷成兩截,落在一旁,她的頸部被指爪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早已流乾
什麼兵器能將如此鋒利的短刀斷成兩截?張之寒很快知曉,猛然嗤的一聲,那頭猛獸的指爪應聲截斷了余羨的其中一把短刀,指爪便這樣釘入余羨的肩頭,猛獸的另一指爪伸出,落點便是余羨的心口。
張之寒顧不得這麼多,他想救人,他此次外出背了一把劍,長劍出鞘,一招日暮劍法的「重來三年」,連續三次殺著往那猛獸刺去。
裴飛在一旁嚷道:「你瘋了麼?你不是他的對手!」
余羨只待閉目等死,臨危之際卻有三處劍光往對手激射而出,她見來者是張之寒,說道:「那瓶解藥是假的,你別帶回天蜀。」
張之寒一心只想救人,只是猛獸見到劍光,向他撲來,他才知道兩人的差距有多麼巨大,一股恐懼油然而生,他矮頭避過,一招湖邊春色,往那猛獸半身掃去,另一手把余羨拉了過來,「你這話什麼意思?你騙我?」
余羨搖了搖頭,「不,我們也中了計。珠蓮還死在它們的手上……」
裴飛道:「他們是誰?」
余羨沒見過這位長者,還倒是張之寒的長輩,「唷你說我騙人,你才不守信用!」裴飛也顧不得這麼多,雖然他沒有要救余羨的意思,但是張之寒的性命還是落在他的身上,當下起出一對判官筆,屏氣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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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之中猛獸不知道潛伏在何處,他剛接了一招張之寒的劍光,便隱入月色之中。忽爾,裴飛叫道:「小心。」幾乎是同一時刻,余羨也嚷道:「小心。」後者竟然往張之寒身後撲去,暗林之中,一頭野獸撲了出來,指爪刺入余羨的右胸口,張之寒大叫一聲,令他感到寒意的,是這頭野獸跟剛剛那頭絲毫不一樣,他有一樣的指爪、同樣的血盆大口,渙散的眼神,卻有完全迥異的面貌。
黑夜之中,暗處又生出了一雙眼睛、一雙眼睛、又一雙眼睛,似乎這裡已經是猛獸的巢穴,而他們就是送入巢穴的一份大餐。
張之寒懷中抱著重傷的余羨,張之寒拉下她的面罩,余羨臉色慘白,已經毫無血色。裴飛也是捏了一把冷汗,道:「她沒救了,你還能打麼?」裴飛畢竟經驗卓絕,他暗運內力,發現四周的眼神都沒有內功基礎,更甚的可以說是沒有氣息────他們都是一堆死人,但是死人怎又活轉了過來?
張之寒卻道:「不能丟下她。」
裴飛罵道:「你瘋了不成,這小妮子有美到需要你搭上性命救她麼?」
張之寒道:「她是唯一能解沉夢鄉的人,若她沒了,誰來救李玨?」
裴飛心裡暗想,也有道理,但這些野獸步步逼近,一頭已經很難應付,何況是一群,「你有什麼法子麼?」
張之寒握起手中的長劍,靜靜地道:「你揹著她,能跑多遠?」
裴飛這話一聽,知道他想要犧牲自己,罵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罷。」
張之寒忽然心中一動,向余羨問道:「金印呢?你交出去了麼?」
余羨還有一點意識,像是偷藏糖果的孩子,微笑道:「還沒。」接著眼光望向自己的胸口,張之寒低頭一看,只見右胸傷口兀自流血,傷口處旁有一顆金閃閃的物事,夾在夜行衣裡,正是自己給她的半枚金印,那猛獸的指爪,還被金印擋了一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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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寒當下也顧不得男女之嫌,伸手去抓把金印取了出來,余羨還道他要取回金印放生自己,心下一怒,暈了過去。
那野獸的眼眸從暗處掃射而來,卻都離不開那顆金印。
裴飛道:「你要幹嘛?」
張之寒見到野獸的目光,便料想自己已猜到七八分,只是把金印當作石子丟出去,想來也沒人想到過。
張之寒對裴飛道:「勞煩你揹著她跑。」他沒有等裴飛答應,像是命令一般,把余羨的身子挨到了裴飛的身上。
裴飛正要大罵一頓,這小子哪來的禮數,張之寒嚷道:「快跑!」
那枚金印在月色之下,劃出一道弧線,隱沒在樹林之內。樹林間的野獸見到那枚金印,都紛紛餓虎撲羊般地湧了上去。
裴飛只聽到金印落在地上「框啷」的聲音,至於掉在哪裏,他也顧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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