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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蜀,月清宮。
晨曦剛起,月清宮的雞倒是叫得早。
李玨卻醒得比雞更早,他躡手躡腳,慢慢行過宮內的長廊,這大清早,長廊的侍衛剛好交班,幾位女婢前去張羅月清宮的用膳。
長廊冷清,空無一人,絕對是出逃的最佳時機。
李玨觀察了數天,知道這時侍衛交班,防守空蕩。那城墻離地不過一尺半,他看準頂簷,雙足一蹬,手搭上牆頭,一用力,便要翻出牆外。
忽然,一個石子飛來輕巧的打在他的手上,李玨功夫底子還沒到家,唉唷一聲,摔下牆去,跌得滿屁股生疼。
一人長身而立,一身輕服的打扮,臉上劍眉入鬢,似笑非笑,就在城牆不遠處瞧著李玨。
「張之寒,你好大的膽子!連我爬牆你都敢攔?」李玨站起身來,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這裡是天蜀月清宮,凡是太子、皇子、將門子女,在未足十六歲前,都會送到月清宮來,學習各種禮儀、行軍布陣、騎馬弓術,甚至星象理學,實是包羅萬象。
李玨是當朝天子李糜的第十二個兒子,李糜晚年得此子,自是十分寵愛。後來怕慣壞了,送來月清宮歷練歷練。
只是月清宮規矩多,李玨玩性重,才待了一個禮拜便想出逃,觀察了幾天,好不容易找到守衛交班的時機,卻給眼前的張之寒毀了。
「李玨,你又輸了。」張之寒打了個哈欠,面無喜色,原來他為了阻止李玨逃出去,特別起了個早。
「張之寒,我瞧你這星象卜卦比白天教我們的那位張先生強,你聽他講課實在太可惜了。」他見張之寒更不答話,知道他不信星象卜卦那套,只好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會選在今天?」李玨自小與張之寒一塊長大,與他鬥智鬥力,都處於下風,心裡實在不甘,便想問個究竟。
「跟你說了也無妨,我跟爹爹去過戰場,他們清早的交班,多半便在這個時刻。」張之寒刻意壓低了聲音。
「你又作弊!」李玨不服。
「怎能說是作弊,這叫經歷。陛下這麼寵愛你,捨不得讓你出宮,你沒出過宮,自然是少我幾分經歷。」
這句話聽來,在李玨耳裡卻都成了事實,他的玩心瞬間冷了下來,「唉,我就羨慕你,我連出個月清宮都有人看著,更別提這宮門了,我要哪一天才能出去,好好飽覽這天蜀美景。」
張之寒聽他這樣說,心裡也是過意不去,便道,「晚膳我們溜出去,我爹爹贈過羅丞相一幅畫,畫得正是天蜀之景,便帶你瞧上幾眼。」
李玨喜出望外,「此話當真?」沒想到張之寒竟然主動提議要溜出月清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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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蜀丞相,羅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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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胤服侍天蜀先皇以來,已歷經了三代皇帝,他的顏面,連當朝陛下都要賣他三分面子。
可丞相府在如此的尊榮之下,卻顯得低調,漆黑的木門,豎立在丞相府前,黑鐵漆成的銅環,掛在門上,門前連個尋常士兵都沒有,而抬頭的匾額,寫得三個大字是「羅胤府」,而非丞相府。
丞相府便在天養城之中,離月清宮不過三個街區。
丞相府與皇宮一般,都算是在戍防重地之內,尋常百姓是不會惹事,刻意跑到裡頭來給自己尋麻煩。
自然重兵把守的範圍都是在皇宮內院,月清宮外,連結丞相府的路上,便顯得冷清許多。
張之寒來過幾次丞相府,他辨明方位,一時要李玨低頭、一時要讓他匍匐在地,搞得李玨有種被戲耍的感覺,若不是真為了這幅「天蜀山水畫」,他定不會這般委曲求全。
轉眼前來到丞相府的外牆,張之寒指著裡頭道:「這邊就是羅叔叔用來放畫的書房。」
李玨兩眼一翻,道:「你怎知道?」
張之寒不去理他,雙腳一踩,翻牆而入。李玨萬萬想不到他會如此果斷,跟著雙腳一蹬,進了丞相府。
天上佈滿了幾片烏雲,月光並不明顯,張之寒走了幾步,發現周圍一片漆黑,「怎麼諾大的丞相府,連盞油燈都捨不得點。」
李玨突然停下腳步,道:「你為什麼,願意帶我來看這幅畫?」
張之寒點起手上的油燈,微笑道:「你不是說想要見見天蜀的美景,這畫雖然不得天蜀的全貌,但也有三四分了。」兩人談話間,來到一處屋房,張之寒推開房門,李玨後腳跟著進去。
那房間不大,但是簡潔整齊,房中透出一股墨香,房間的中間擺著一對桌椅,桌上還有一幅字,只寫著四個大字:「宇天同慶」。
張之寒見過丞相的字,一眼認出是出自羅胤之手,李玨點了點頭:「再過兩個月便是皇兄的生辰,看來丞相的禮物已經準備好了。」李玨口中的皇兄,便是當今太子李宇。
張之寒在書房裡四處尋覓,那房間裡什麼奇珍異畫都有,有畫得山明水秀、畫得街坊青樓、畫得櫻唇小口,直把兩人瞧得癡了,正做沒理會間,張之寒輕聲嚷道:「有了!」
張之寒把油燈緩緩靠近那幅畫,畫上山水分明,他指著一處道:「這裡便是徐寧,爹爹曾跟我說,他們當年西討西江,便是在徐寧大勝。後來陛下請畫工刻意畫了徐寧之景,爹爹喜歡,便讓人照樣畫了數份,只是那匠工有差,這幅畫沒有陛下那幅來得細緻。」
李玨細細品味那幅畫,只瞧得怔怔入神,許久不能自己,才問道:「你去過徐寧嗎?」
張之寒搖了搖頭,「沒有,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爹爹還沒被封平西侯之前。」
李玨道:「若哪天平西侯要去徐寧,你幫我求他,定要帶我一同去!」
張之寒絲毫沒有猶豫,點頭道:「一定!」
兩人言談之間,忽然一陣火光由遠而近,漸漸擴大,張之寒低聲道:「有人來。」他手腳迅速,趕忙滅了燭火,伸手一拉,把李玨拉到一處書櫃後面。
只聽得「嘎嘎」數聲,書房的門被打開,燈卻還是沒有點大,細碎的腳步聲走近那幅徐寧畫,一人低聲道:「便是這幅了」。
李玨與張之寒躲在不遠處,都是大氣不敢喘上一口,深怕被發現。張之寒膽大,心想這分明是羅胤府的書房,怎麼有人進自己房不敢點燈,伸頭一望,只見那幅畫背後有個暗扣,兩個黑衣人伸手扭開那個暗扣,從暗扣之後取出一枚金印,便要收進懷中。
張之寒心道:「這幅畫是爹爹送給丞相的,也不知道爹爹知不知道這個機括,可丞相藏得這麼隱密,鐵定是重要物事。」他知道自己若跳出去阻止,這私闖宅府、攜皇子翹課的罪名是怎樣都無法開脫,但他沒辦法忍受爹爹贈人之物不翼而飛,於是輕輕推了推李玨,要他不要輕舉妄動。
張之寒接著腳步一踩,取出懷中的匕首,向那兩個黑衣人刺去,口中嚷道:「留下金印!」
那兩個黑衣人收了金印,便要離去,哪裡想得會有人偷襲,只是這兩位黑衣人來歷不明,但武功卻是出奇的好,一個黑衣人低頭避過張之寒的匕首,雙指一彈,張之寒只覺一股奇強勁力,匕首框啷一聲,掉到地上。
另一個黑衣人左手一掌,拍在張之寒肩頭,張之寒受力不住,只能往後跌去,那人冷笑道:「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你見到金印了?」
張之寒摀著胸口,道:「那東西不屬於你們。」
黑衣人笑道:「哪裡來的小兒,不知道天高地厚。」
另一人卻嚴肅道:「不能讓人知道金印在這。」
那人點了點頭,似乎會意,撿起張之寒落在地上的匕首,一步一步往張之寒靠近,忽然一人衝了出來,護在張之寒面前,指著兩個黑衣人道:「你們不許傷他,你可知道我是誰?」15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NowlS1pbw
正是李玨。
那人獰笑道:「把你倆都殺了,還需要知道你是誰嗎?」他邊說,左手一抬,匕首便要往李玨刺去,忽然,框啷一聲,一顆石子飛進來打脫了黑衣人手上的匕首,外頭一個聲音朗聲道:「何人敢擅闖我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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