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血戰
三環路口的周圍,塌陷了大大小小的坑洞,最小的圓坑,也有湖面那麼偌大,最窄的劍痕,也有河床那麼寬大,這些坑疤一路延伸到西方廣場的邊緣,再繞行回來,無垔躺坐在天工院的圍牆,背後已經陷進牆裡,渾身淌血,氣若游絲。
血月正遠遠地看著,洛雪用右手扶著左邊的肩膀,大口地喘氣,左臂一直到肩胛的位置,早已斷在血月的腳下,被他輕輕地踩住。
洛雪透過冰晶凍住了左肩,傷口已經凍得發黑,雖然這讓她能夠繼續戰鬥下去,但也意味著,這隻手臂將永遠無法再連接回去。
血月彎腰,將臉向前湊近她說:「我都說了,我可以放過你們,只要把墨語交出來就好,但怎麼這裡的每一個人,通通都聽不懂人話?九仙閣,都出了些傻子嗎?」
「呵─這麼說,你才真是傻了,我明明也告訴過你,九仙閣是不可能讓你帶走墨語的,但你也還是沒有聽懂。」
「喔?忘了告訴妳,妳很幸運,因為我討厭女人身體,所以,妳會死得很痛快。」
血月冷嘆一聲,瞬間就化成了血霧,像怪物一樣溶化在空氣當中,然後又重組到洛雪的眼前,斬出一抹血刃,強大的力量逼得她單膝跪地,連手中的冰刃都碎成了粉塵,儘管她又凝冰成劍,卻已是甕中之鱉,她知道自己就要人頭落地,雙腳還是不聽使喚。
空氣中迸發了一聲轟鳴巨響,不知道是從哪冒出的一記渾圓氣勁,重重崁在血月的側臉,將他炸向了遠方,那是一道嬌小的軀殼,即便扶著顫抖的右臂,也要擋在洛雪的面前。
「墨兒!不可以!」
「我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會躲在樹林裡發抖的我!」
但墨語的面前卻傳來一陣陰森的口吻:「是真的嗎?」接著浮出一張人臉,一道掌勁瞬間就打在了墨語身上,但他依舊站在原地,就像沒事一樣。
洛雪摀住自己的嘴巴,強忍住哭聲,簡直快不能呼吸,因為她知道,無論再多說甚麼都沒有用了,因為血月一掌命中的,正是墨語的心臟地帶。
不知情的血月掐住自己的拳頭,癲狂怒吼:「啊啊啊!你這小子!你怎麼會用這招?是誰教你的!」
「我自創的!」
墨語喊完,立刻殺向血月,又是一樣的場景,每當他擊出一掌,身上就會被烙上無數的攻擊,墨語看似沒事,但傷害都已經造成。
他們雙方對峙,緊咬對方的身體,兩人就像瘋子一樣,瘋狂擊打彼此,墨語所凝聚的無明氣勁,看似威力無比,不斷在空氣中炸裂出砲彈般的氣旋,但還是沒能打退血月。
「為甚麼為甚麼!為甚麼你會這招!為甚麼你會師父的招式!」
「我自己學的啦!你給我閉嘴!」
「怎麼打都沒用,怎麼打都沒用!這種噁心的觸感,你真是,太可惡了!我一定要打死你,你們墨家全都是叛徒!」
這時乙太緩慢地從遠方走來,摀著嘴說:「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小白癡,你不能再這樣使用那招了,快停手,誰來──救救他……」
洛雪立刻起身,抱住乙太,並按住她的嘴說:「乙太不能講!已經來不及了。」
但她疲軟的手,很快就被乙太輕鬆推開,乙太氣憤大罵:「為甚麼會來不及!他都為我擋過那麼多拳,不也活下來了!」
「因為他已經是個死人了,妳現在告訴他這些,只會讓他死得更快而已。」洛雪的一字一句,都那麼地緩慢,撕心裂肺,即便是斷手的痛楚,也遠遠不及心痛的灼燒。
乙太走上前,生氣地說:「我已經受夠了你們這些懦弱的大人,通通讓我來吧。」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墨語打鬥的地方,血月卻忽然消失無蹤,墨語回頭一看,發現血月已經把劍架在洛雪的頭頂,一手摀住她的嘴巴,現在的洛雪不僅沒有反抗的力量,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
血月陰沉地說:「好吧,我就姑且承認,現在的我也許打不死你,但我卻殺得死其他的人,你覺得這感覺怎麼樣?」
墨語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卻異常地冷靜,一步一步走向血月,直到他的身前;乙太則因為血月的逼近,驚嚇得愣在原地,連回頭面對的勇氣都沒有。
墨語輕輕將乙太牽到身後,抬起頭說:「血月大哥,你是為了我來的吧?」
「對,我要你死,我要你們墨家從此消失在這個世上,墨氏就是一切的禍根!」
「那只要我死了,你可以放過大家嗎?」
「咦?你還不知道呀?一直都是這樣,是的是的,事實就是這樣子,只要你死,我向你保證,這個天下就會從此太平。」
洛雪激動得向前傾力,想要掙脫血月,但他一個使勁,便讓洛雪痛得跪回原處,從臉頰發出骨裂的聲響。
「那你放開她,我就聽你的話。」墨語冷靜的說。
「甚麼?你年紀輕輕,就懂得怎麼使詐囉?墨毅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我不會躲,也不會逃的,你可以把劍指在我的頭上,我不怕死,但你不可以再傷害雪姊姊了。」
「好!這個主意好。」
血月說完,將血刃退為紅霧,伸出了中指,按在墨語的天靈蓋上,又說:「我準備好了,你呢?」但他還是沒有鬆開洛雪的嘴巴。
「我再說兩句就好。」
「好吧,讓你說吧,你說得越多,她的表情就越有趣。」
然而墨語並沒有理會血月,只是專注地看著蘇洛雪說:「雪姊姊,妳還記得第一次在山崖旁邊,吹笛子給我聽的那天,還有我們一起寫的曲子嗎?我想說的是,就算我死掉了,我也會一直記得的,我會回到家裡,把這裡的所有故事都告訴媽媽爸爸、哥哥,還有天依姊姊,也教他們吹笛子,然後……」墨語擠下了一滴眼淚,然後不再說話。
洛雪望著前方,發出了嘶吼,她奮力地想說出心中的話,但全都被血月的掌心給擋了下來。
「沒事的,雪姊姊想說甚麼,我都知道。」墨語露出了微笑。
乙太站在一旁,忽然冲出指勁,在血月的腦袋發出喀答一響,顫抖地說:「還不給我─離開那個傻瓜。」
然而兩人的維界實在相差太大,血月根本毫髮無傷,只是轉過頭來,露出了豺狼般的笑靨,剎那間,一道指勁貫破了天際,接著是無數道指風,猛打在墨語身上,像連珠炮一樣,從四面八方貫穿墨語的周身。
那是一個渾厚而陽剛的聲音,血月則像隕石一樣,狠狠地甩盪出去,一路撕毀地面,從墨語的身邊延伸到遠方的圍牆,接著又撞破了牆壁,飛到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
「啊─幸好趕上啦!剛才那個黑衣人被我追到自盡了,那可多麼無趣,所幸這裡還有一條黑衣狗吶!」
「爹地!」乙太撲到父親的腿邊,抱著他放聲大哭。
「女兒啊,妳沒事吧?要就勇敢一點,發了招就別畏畏縮縮的。」
洛雪跪坐在地上,將墨語緊緊摟在懷裡,不可思議地看著前方。
「乙木先生,您來啦。」
「是啊,我終究還是駑鈍,來晚了。」
「墨兒他……」
「不會有事的!」只見乙木和乙太同時出聲,乙木便摁住了乙太的嘴巴,自己又說:「我已經封住小墨周身的經脈,對於第三層無名功的副作用會有相當程度的抑制,只要等玄真大師過來,一切都不會有事的。」
「但玄真他們已經─」
「甚麼?真是太可惡了!大不了我再替他灌輸指勁,封緊所有穴脈,到時候肯定會有辦法的,不過現在可想不了這麼多,我能感覺到,血月快要過來了,等我先解決他再說。」
此時,天邊卻忽然傳來了聲語:「不用想啦,老夫這不是來了。」
一片巨大的荷葉,轉眼間從天而降,乘載著神機子、天工長老,以及玄真三人,但除了玄真以外,其他人都還在昏迷的狀態。
洛雪不敢相信地說:「你們不是……怎麼會,我這是在作夢嗎?」
「快,讓我看看小墨,稍後再告訴妳原委。」
「好。」
玄真盤坐在葉上,接過墨語,只見他兩眼發直,雖然還在呼吸,但整個人已經沒有了意識,玄真一時欣喜,說道:「噢唷這!小乙兄啊,你這穴可封得真死,小墨連眼睛都還來不及閉上。」
乙木自信地回應:「可不是嘛!」
這時血月緩緩地從煙囂中走來,現出身影。
「為甚麼?為甚麼你們一個一個都要來阻撓我,從以前到現在,都是你們,還有你們三個老頭不是已經死透了嗎?」
「既然你都嚇得發抖提問了,那老夫就破例一次,發發菩薩心腸,告訴你為甚麼,然後再看你死去。」玄真先是拉開一排藍布,透過指縫抽起八道金針,恍如鬼影一般,朝著墨語的身上連環插針,然後一邊說話:「因為我不僅是一名醫者,我還是一位魔術師,你可聽說過假死一詞。」當他說完時,墨語的身上已經插滿了上百支金針。
「不可能!你們都已經死透了,沒有人比我更知道死人的氣息!」血月激動得握拳顫抖。
「解藥和毒藥,是一體兩面的東西,生與死,也是一體兩面之情,我有一種藥,可以在活著的時候,像死了一樣,然後在最接近死亡的時候,又獲得重生。」
「我聽你放狗屁。」
「原來─你還有聽屁的雅緻?」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這群騙子!」
「啊哼─別自己腦袋不好,硬要怪罪他人,我都說了,我不僅是一名醫者,我還是一位魔術師,老夫最擅長的就是對症下藥,騙過各種毫不知情的觀眾。」
血月忽然垂下肩膀,低著頭說:「那接下來,我只能讓你們死無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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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衝向玄真,一下子消失成紅霧,一下子現身在無人預料的位置,乙木站在原處,頓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出手,洛雪立刻嚷聲:「不要看霧,那是障術!」
「知道了!」
乙木閉上雙眼,止住呼吸,將內息散開到周身,只要進入到他散開的氣息範圍內,任何一點風吹草動,乙木都能察覺,但這樣的範圍還不足以覆蓋到玄真一行人的位置,令他有些憂心。
洛雪又說:「用風罩!聽風、撫風!」
乙木忽然睜開雙眼,說道:「好方法!」
乙太緊挨在洛雪的身邊,有些害怕地說:「甚麼是聽風和撫風?」
「妳的父親本身就是一名風法高手,擁有稀有的御風靈根,加上幾百年來,歷經無數鍛鍊的渾厚內力,在靈法和內功的運用上,有著獨樹一格的控制技巧,而風罩本身就只是一種極其普通的靈法,只要把周圍的氣流捲動起來,形成一塊特定區域,便是風罩的基礎型態,但如果是被一名擁有上乘內力的高手使用,處於風罩氣流內的任何一絲擾動,都能透過內力蘊育出來的感官,做出及時的反應,當視覺無法作為依據時,風罩裡的觸覺和聽覺便是最好的依循。」
乙太聽完,不以為然地扭扭脖子,但心裡頭其實佩服得很。
此時空氣忽然盪得一響,所有人都看向同一個方位,只見乙木惡狠地說:「蟲子啊!抓到你了,下一擊─你還閃得了嗎?」
他一手跩住血月的臂膀,另一手早已發出指勁,將血月的肩胛鑽出一道窟窿,血月卻面無表情地說:「當然,因為你沒有下次了。」說完他便化成了紅影,朝四面八方拉扯成七道人形。
其中一道影子雖然在同時間穿過了乙木的胸口,但甚麼事情也沒發生,接著又是好幾道影子穿梭來去,然而顏色最深的紅影卻一直盤旋高處,不曾落下,只見乙木氣定神閒地站在原處,洛雪卻著急大喊:「七個都是真的!別被他騙了,我的手就是斷在這招!」
乙木眉宇一驚,沉聲回應:「甚麼?」
「呵啊─妳這麼提醒了他,只是讓他死得更早而已。」
「少瞧不起人了!」乙木說完,朝高處的人影震出一道指勁,扭曲了一直線上的光影,彷彿撕裂了時空,連帶附近的紅影一齊捲上天際,洛雪頓時露出清澈的神情,似乎感受到一絲希望。
但消散的血影並沒有因此退去,反而變成更血腥的色澤,從八荒五位鑽向乙木。
起初兩道勢力拚得難分難解,清澈的指勁不斷貫出,朝方圓數里飛蕩四溢,洛雪為了保護乙太和專注於手術的玄真,撐出了一道渾厚的冰幕,同時調息運功,讓自己恢復狀態,每當指勁撞上冰幕,都會發出嘎吱迸裂的聲響,儘管他們已經離得遠。
乙太雀躍地說:「妳看!我爹地很厲害吧!」
「嗯,不過,妳都這樣稱呼父親的嗎?」
「對呀!妳說他是不是能殺死那個大壞蛋!」
「這─我不知道。」
「哼!膽小鬼姐姐。」
「也許吧。」
洛雪面無血色地看著前方,繼續支撐半圓形的冰幕,此時乙木已經被腥紅的血頂團團蓋住,沒有人能看見裡面的景象,只能透過劇烈的震盪和聲響得知動靜。
兩人繼續纏鬥了半炷香的時刻,忽然間天地轟鳴,血霧奔散,乙木和血月同時從罩壁裡彈射出來,朝對立的方向觸地飛退,各自站定在一里之外。
只見乙木渾身傷痕,大小不一,但每一道切口都深及見骨,反觀血月只是受了點輕傷,而最重的傷也不過是右胸上的瘀血掌痕,和左側膝蓋的貫穿指孔,他蹲在遠方,似乎在沉思著甚麼。
此時小紅帽突然從天而降,閃現到乙木的身邊,乙木卻朝她大嚷:「不要過去!」
「小木木?這裡交給我吧!」
「別去,妳打不過他的,趕緊帶上大家,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甚麼?我已經是十維境界!不是以前那個小紅帽了。」
乙木忽然朝地上貫出一波指勁,直接將天臺的地板穿出一輪巨大的空洞,說道:「我知道妳的身法天下無雙,掌法也無人其右,但妳能夠打出這種威力嗎?如果不能讓他一擊重創,再多的攻擊也都是徒勞!」
「不能,速度才是我的強項。」
「拚速度,妳也拚不過他的,他簡直不是人吶。」
此時血月渾身冒著蒸氣,融出鮮血般的迷霧,緩慢地走來,膝蓋上的傷口也自動地復原如初,已經沒有了人的樣子,當下的他,就像一頭至邪魔獸,眼神裡只剩下殺虐的皇光。
小紅帽想了一會兒,又說:「那我們一起上吧!」
「小紅帽妳!」
只見蘇菲輕靈踏步,彷彿神羚一般飛掠到血月的身後,但血月僅是一個反掌,就化解了她的天山雪影,但蘇菲很快又拍出了梅花三疊、松落寒掌,宛如千手神玄,朝他轟出鋪天蓋地的綿掌,每當血月分身出人影,都會瞬間被她拍成碎屑。
此刻蘇菲的身影,就像一座橫空出世的山巒,被鬼魅的身法給層層疊滿,乙木趁著勢頭,躍上天邊,掃下一片指氣,但血月卻像事先預知那般,向後退開,接著蕩開無數血影,三個人扭打成一團,他卻神色自若地說:「我已經看膩你們的花招了,接下來,就讓鬧劇華麗的結束吧。」
洛雪盤坐在遠方,忽然咳出鮮血,著急地說:「不可以,再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的。」
她迅速起身,準備飛向血月的方向,玄真立刻拉住她說:「妳這是去送命啊!」
「但我非去不可!」
玄真罕見地吼了一聲:「小雪!」
「對不起,請讓我再任性一次吧,玄真大伯,如果我們三人都抵擋不住血月,那就再沒有人能夠阻止他了。」
「你把我們黑門的王主還有四大神柱放在哪了,機會還是有的。」
「但乙木先生和蘇菲姐姐就要死了。」
「罷了!吃了這丹藥再去吧,這能幫助妳穩固靈息。」
玄真從藥袋裡掏出一顆彈珠大的藥丸,遞給洛雪,她一口吞下,前腳才踏去,乙太就拉住她說:「大姐姐。」
「怎麼了?有甚麼事妳快說。」
「其實─其實我挺喜歡妳的,別看我對妳很沒禮貌,那只是因為,我覺得妳太帥了,而且也長得太好看了。」
洛雪搔搔她的頭頂,說:「沒事,墨語就交給妳照顧了。」
「嗯!」
洛雪的背影很快地遁入戰區,處在蘇菲和乙太之間,彷彿彼此的左右四肢,深知節奏,在戰鬥中完美地相互配合,發揮出足以超越自身的力量,卻依舊奈何不了血月。
他們戰至最後一刻,乙木單膝跪落,洛雪隻手撐地,蘇菲則顫抖著雙腿,勉強地站定,血月卻發瘋似的大笑,說道:「多麼暢快人心呀!自從三八八年的聯合戰爭,我已經多久沒有感受過心跳加速度的快感,該死的墨氏,我今天終於可以報仇雪恨,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我不會再輸給你了!」
乙木吐掉嘴裡的黑血,說道:「你在講甚麼鬼話,聯合戰爭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血月大吼一聲:「沒錯!」又說:「四千年了,四千年了,我等的就是這一天。」
洛雪一邊喘氣,一邊說話:「這─這人已經瘋了,我們,還不能放棄。」
蘇菲卻握緊了拳說:「對不起,是我太自大了,我剛才應該聽小木的話,帶大家走的。」
「蘇菲姊姊?」
「沒事,我不會放棄的,我還有力氣,所以你們快逃吧,不要和我犯一樣的錯誤,來日再替我報仇。」
血月摸著身上的傷口,一邊說話:「老實告訴你們,我現在的傷,已經沒有力量復原了,但是啊,要殺死你們,還是綽綽有餘的,你們誰要逃的就趕緊去吧,但是,要追上你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啊。」
乙木忽然狂喜地笑起:「吶哈哈哈!」
血月抿起笑臉,回應:「誰讓你笑呢?」
乙木立刻拍手,又道:「自古以來,我就相信著這麼一句話,歹人就會死在話多!」
玄真早就明白,乙木只是故意在拖延時間,轉移血月的注意,而他也已經收拾好東西,悄悄地飄起巨葉,用力按住乙太的嘴鼻,乙太只能哭喊地掙扎,目送父親最後一程。
突然間,血月痛苦地咳出膿血,嚇得乙木退後兩步,隨後又冷靜下來,遲疑地望著前方,連飄到一半的巨葉法器也困惑得停在半空。
血月板起嚴肅的神情,盼顧兩旁,擦掉嘴邊的血說:「怎麼啦?我的身體?」但隨即又嘔了一聲,像是要把自己的胃吐出來一樣。
「啊啊啊!我就說要換一個軀殼了!為甚麼沒有人聽得懂啊!」他望向天邊,擺動著身體,效仿跳舞的紳士,輕盈地轉動腳步。
「該死的墨毅!你這一掌,搞得我心好煩啊!」說到這裡,他已經熱淚盈眶。
「墨人語、長玲兒、蘇英雪,到處都是你們的影子,我到底做錯了甚麼?不,我沒有錯,我們都生而為人。」
這時洛雪和身旁的兩人互瞄一眼,同時衝向血月,蘇菲倒向空中,用詭異的倒立撤下寒掌,直接砸在血月的頭頂,乙木也近身貫指,冲破血月的眉心,洛雪則單臂握劍,將冰刃劃進他的心窩,從他的胸口凍出大片冰晶。
他像沒事一樣,慢慢地看過一遍在場眾人,一聲不吭地閉上眼睛,在桀傲的微笑中停下呼吸。
蘇菲和乙木同時坐倒在地上,而洛雪還是選擇了優雅的坐姿,狼狽地盤坐在旁。
乙木嘆了口氣,說:「這血月也真是條硬漢,就連死前也不改狂妄。」
洛雪冷聲回應:「沒必要讚美惡人。」
「呃─好吧。」
洛雪深深地望著近處,即便那屍體就趴在不遠的面前,她的心中還是如此的不安,剎那間,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從天而降,將天臺地面撞出一環殞落般的巨坑,從塵埃裡緩緩走來。
那是一名身穿玄鋼戰甲,帶著生鐵面具的少年,隱藏在漆黑鐵甲下的,是那充滿未知的恐怖,以及絕望的神情。
少年一手撈起血月,乙木衝上前去,用雙指貫向他的心窩,將鎧甲砸出了一輪凹槽,但少年卻像死人一樣,毫無反應,繼續攬住血月,往遠方飛身跳開,從晴空的邊緣一躍而下,消失在天臺之外。
乙木左手拉住洛雪,右手勾住蘇菲的脖子,說道:「別追了,我們都已經是半個死人,還是先看看小墨的狀況吧。」
「可是他─」
蘇菲才剛開口,乙木又說:「那個少年不是我們現在能夠應付的對手,我的內力就快耗盡,短時間內已經沒辦法再使用靈虛指,你倆的狀況應該也沒有好到哪裡。」
洛雪近乎失控地說:「我們好不容易才做到這一步的,怎麼可以輕易地放過他!」
「他已經死了,洛雪妹子─沒事的,血月這次是真的死透了。」乙木回應。
「我也知道!我只是想到天孤表兄還有墨毅師父,恨不得親手將血月凍入地獄。」洛雪罕見地抓起拳頭。
乙木忽然吼聲:「我又何嘗不想念他們!」又說:「他們倆是這個世上,唯一能和我打到天翻地覆的賢弟,我閉關隱居了這麼多年,不就是想和他們再次切磋,把酒言歡,我又何嘗不想念他們──但比起這些,我們現在能做的應該是去關心小墨才對,他已經是墨家莊唯一僅存的後人了。」
「墨兒。」洛雪聽見他的名字,立刻踏起了風法,像神女一樣落在墨語的身邊,乙木和蘇菲也同時躍來。
「墨兒他怎麼樣了?」洛雪一臉焦急。
乙太看見父親的身影,哭得花容失色,緊緊抱住他說:「爹地,嗚嗚……」
「沒事了女兒,倒是妳的小情人現在還好嗎?」
「甚麼小情人,我才沒有這種東西。」乙太說完,用斜眼盯著墨語,他不斷地大口呼吸,儘管沒有了意識,但還是緊緊地咬住牙關,表情就像徜身在火海之中。
乙太立刻又蹲回墨語身邊,牽著他的手說:「老爺爺,小笨蛋他會死嗎?」
玄真這才搖搖頭說:「情況不如想像的樂觀,墨語累積的內傷實在太重,恐怕是壓制不住了,他只要一醒來,就會全身斷脈而亡,但如果不讓他醒來,他將會一輩子這樣,過著只有呼吸的日子。」
洛雪從眼底擠出淚水,激動得沒有了聲音,只能嘶啞地說:「那怎麼辦?」
「辦法還是有的,只不過……」
「不過甚麼?玄真大伯,拜託您就別再打啞謎了。」
「散功兩儀陣。」
乙木神情一驚,激動地說:「什麼?」
「想要救他,就只剩這個辦法了。」
乙木又說:「那他的這身修為不就要白白葬送了。」
「何止這身修為,他很有可能就此失去靈根,變成一個普通的孩子,再也不能施展靈法和內功。」玄真回應。
洛雪羞愧地跪到地上,哭花了臉說:「怎麼可以,他是為了保護我才──這麼不要命的跑回來找我,我卻只能帶給他這樣的回應。」
乙木捎著洛雪的肩膀,嘆聲:「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了,只能先這麼做吧,之後有甚麼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赴湯蹈火。」
玄真望了一圈眾人的眼神,沉重地說:「散功大法,須要一名擁有純陽內勁的高手,和另外一名太陰真勁的高手,此外還須一位通曉陰陽之術的人士,作為陣眼,所謂陰陽兩者,在座的便是洛雪和乙木,而我可以擔任陣眼的角色,只不過……」
乙木焦急地問:「不過甚麼?」
「這散功玄法一旦施展下去,最少需要三個時辰的時間,錯過這段光陰,小雪啊──妳的左手將會一輩子都接不回來。」
洛雪連想都沒想就說:「不要緊!比起他的性命,我的手臂無足輕重。」
「那我們便開始吧。」玄真看向小紅帽,又說:「對了蘇菲女士,在我們運行功法的期間,萬萬不可受到任何驚擾,妳得死守在我們身後,因為這功法要是中途一斷,小墨便要回天乏術。」
「放心,即便賠上性命,我也會死守這裡。」
「好,那我們開始吧。」
玄真讓乙木重新打通墨語的穴脈,三個人圍繞住他,形成一道三角陣法,朝墨語灌輸內力,並透過玄真加諸引導,墨語坐在原地,全身都散發著蒸氣,像是一口沸騰的鍋爐,紅通發熱。
日走月移,九仙閣的最高菁英組織「九霄」在中途的時候找到了他們,先是叫醒了無垔,然後又按照小紅帽的吩咐,找來了十一門派的領導,過沒多久,整座玄明殿臺便聚集了數十名當世高手,其中還包含了少林寺的三位聖僧,就連黑教的四大神柱也得知消息,默默地待在遠處觀望。
三個時辰過後,他們停下了功法,墨語就像甚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睜開了雙眼,他發現自己坐在人群的中央,覺得很是奇怪,開口就說:「這裡是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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