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紀 - 第二幕-混沌初開

第二幕: 混沌初開

原本必須走上一個時辰的路程，藉由兩人操縱的法器，短短半分鐘就已經看見了墨家莊的大門。

她們同時跳離法器，從天上踏步劃落，本來莊嚴的烏木大門，如今都已殘破塌倒，墨語跳下小紅帽的肩膀，著急地掉下眼淚，衝進了莊內，天依追在後面大喊:「別亂跑!危險啊!」

當兩人追進了庭院，一座平靜的亭湖便鋪開在眼前，冷森地透映著波光，然而熟悉環境的墨語早已不見蹤影。

小紅帽走在前頭，仔細的環顧四周，接著鬆了口氣說:「這裡沒有別人了。」

天依聽完，焦急地衝向右側的宅院，發現墨語不在裡面，早先跑向對面的小紅帽也沒有見著，地上卻躺了兩具丫鬟的屍體，看起來連反應的跡象都沒有，三刀斃命，分別落在喉嚨、心臟與腦門的位置，血染一地。

她們同時離開側廳，一道巨大的劍影忽然掠過上空，瞬間暗淡了天色，嚇得兩人抬頭望去。

只見一名男子從天而降，巨劍垂墜，下降的速度之快，眼看就要砸在兩人頭頂，劍鋒忽然又急轉回天，縮作一柄銀花寶劍，握入男子的掌中。

男子鷹眼龍鼻，綁著一束純白色的素布抹額，儘管盤起了髮髻，依然飄曳著唯美的細鬢，天依立刻大喊:「天孤先生!」

「天依!蘇菲!妳們怎麼都在這?發生甚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莊裡的丫鬟都死了。」天依慌張地說。

「快帶我去看!」

他們匆忙地跑進屋子，天孤看了一眼傷口，立刻從衣袍裡掏出兩枚白色的龍紋令牌，交到她們手中，冷靜地道起:「妳們帶上我的白紋令牌，趕緊通知各大門派，令所有人火速集合。」他話一說完便衝出屋子。

天依跟了上去，天孤先生立刻斥喝:「傻孩子別跟來!這裡發生的事情，妳們幫不上忙。」

這時墨語從堂屋裡走了出來，拿著自己親手畫的全家福，還有母親的照片，望著地上的說:「媽媽呢?爸爸去哪了，哥哥，妹妹……」

天孤看見墨語，踏起了凌空飛步，瞬間就來到他的面前，激動地抱住他說:「語兒!語兒，太好了，爸爸他不在裡面嗎?」

「通通都不見了，到處都是血。」

「甚麼!」

三人一聽，同時跑進了客廳，地上橫著兩具悽慘的屍首，斷臂，離身，越激烈的反抗，換來的便是越恐怖的死法。

「是常安和常樂，墨老弟應該帶著妻小逃走了。」隨著時間過去，天孤先生也開始著急了起來。

天依用拳頭重重拍向一旁的木几，罵聲:「該死!到底去了哪裡。」

「我知道，爸爸說過危險的時候，家裡有條地道。」

天孤彎下膝蓋，用力抓住墨語的兩臂說道:「語兒!是真的嘛?快告訴我在哪裡!」

「你得帶我去!只有我知道地道出去以後該往哪走。」

「語兒，你告訴我怎麼走，天孤伯伯一定把他們帶回來!」

「天孤伯伯，已經沒有時間了，嗚嗚，你得帶我一起去!」墨語說到一半，眼淚又掉了出來。

「唉!你實在……跟他一模一樣。」

天孤說完，並未多作考慮，一把抱起了墨語，依照他指示的方向，找到一處隱藏在廚房裡的密道，暗門也確實被人開過。

小紅帽和天依則乘坐各自的法器，疾駛在雲端之間，正當兩人準備分頭時，天依忽然又說:「急死了急死了!我再回去看一眼狀況!」

「依依危險啊!不要去!」小紅帽伸手想要攔他，但天依早已飛開了很長一段距離，小紅帽只能繼續趕往各大門派。

時辰已經接近正午，林裡的瘴氣漸漸飛散，變作稀薄，天孤用溫暖的大手抱住墨語，疾步穿梭，每一踏都像鴻毛掠雪，輕盈而不帶腳印。

前方慢慢出現打鬥的聲音，天孤劍仙人閉上雙眼，感受著遠方的波動，低咕自語:「三個，六個。」接著對墨語說:「語兒，你要聽清楚我現在說的話，待會要乖乖和墨人兄長，還有你的母親迅速離開，莫要逗留，切莫回頭，知道嘛!」

「媽媽?嗯!知道了。」

「好乖。」

天孤瞬間抽出背鞘裡的寶劍，加快了腳步，輕盈地放下墨語，透過強勁的風靈咒法，穩住了墨語的重心，讓他安穩地停在原地，接著閃身到一個劍光四起的區域，一劍刷開了所有兵刃。

墨人眉鎖頓開，喘著氣說:「天孤大伯!」

遠處的墨毅聽見，立刻大喜咆嘯:「天哥!」

天孤也發出渾厚的傳音:「墨老弟!」

此時墨語從一棵枯木的旁邊竄了出來，哭著大喊:「媽媽!」

黃湘原本躲在大石的背面，立刻衝了過去，一把抱住墨語，激動地說:「語兒，我的乖語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媽媽我想妳了，我再也不出去玩了。」

「語兒乖，沒事了。」黃湘朝墨語的額頭連親了三遍，將他抱進懷中。

遠方的墨人渾身是血，左手已經傷得無法用力，只能用右手顫抖地握住長劍，安靜地看著他們，露出了微笑。

對方是六名蒙面劍客，其中一名已經倒在地上，和墨毅纏鬥的則是三位詭異的老者，動作生冷，舉止僵固，就像一群動作快速的殭屍，但實力卻強得讓墨毅快要招架不住，一招一式都沉重得令墨毅雙手震顫。

天孤劍仙人雖然鎮住了其餘五名劍客，但並沒有佔到太大的便宜，反倒是這群劍客，不氣不喘，彷彿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揮舞著精湛的劍法。

墨毅觀察了眼前的情勢，感覺到體內力量漸漸地流逝，像大雨一樣地滴下冷汗，他催動內力，向妻兒們傳聲:「墨人!帶母親和墨語離開。」

「父親大人!」墨人遲疑地回應。

「墨人，不要回頭，帶著母親和墨語盡速離開，拜託你了!我的孩子。」

墨語立刻又哭了起來，鑽出母親的懷裡，大嚷著說:「爸爸為甚麼不一起走……」

「走!墨人，抱他走!」

「是，父親大人。」墨人雙手抱揖，恭敬地向父親的背影鞠躬─平身，立刻丟掉手中的長劍，抱起了墨語，牽住母親，朝枯木林裡奮力奔去。

黃湘回過頭來，雙腿卻只能不斷地前進，用眼神目送著自己的愛人，直到彼此都看不見的地方，樹林裡才傳來了話聲，那是墨毅最後一次千里傳音:「湘兒，我這輩子只愛過妳一人，我很幸運，我很幸福，我知道我很笨，但我知足了，謝謝妳一直以來的照顧，墨人，墨語，我的孩子們，這個世上還有許多需要我們幫助的百姓，請你們凝視著前方的道路，不用替我感到悲傷，不要執著於自己的不幸，我們才能把真正的幸福，帶給這個人間，你們才會快樂，到了最後關頭，爸爸才想跟你們說一聲，我愛你們，希望這不會太晚，是吧?稱謂甚麼的，都不重要了。」

「爸爸!!!」墨人仰天長嘯，但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黃湘則摀住自己的嘴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掉下眼淚。

前方的路上，雜草叢生，撥開了一束，又是一叢，被枯木扭曲的畫面，像是滾動的膠卷，回放著同樣的風景，彷彿沒有盡頭的未來。

忽然之間，後方發出一聲轟天巨響，襲來一陣龍吼般的狂風，蓋過了樹林裡的一切，吹得黃湘等人向前撲倒，黃湘拍掉手中的泥土，趕緊拉起墨人和墨語，繼續跑動起來。

「是縱氣現象。」墨人說完，和母親對望了一眼。

母親以為奇蹟又發生了，高興地提起精神，拉著兩人越跑越快。

這時天上飛來了一只巨大葫蘆，天依坐在上頭，並沒有注意到逃走的黃湘母子，直接被樹林裡的打鬥吸引過去，隨即躍入林間。

當她走近之時，看見了慘不忍睹的畫面，失去雙臂的墨毅，奄奄一息地靠在樹邊，地上還躺著其他九具屍首，只見天孤劍仙斷失了左臂，死命地揮劍，只為擋住眼前那名服裝怪異的男子，他的笑容奸狡，充滿邪氣，一招一式都往死穴裡鑽進，天依看見了這段恐怖的實力落差，卻還是衝了過去。

天孤劍仙立馬大喊:「傻孩子，不要過來!」

天依一時愣住，站在原地說:「天孤─先生?」

「逃!!」

他話才說完，一張邪靈魔爪，立刻抓在他的腦門，五指用力緊扣，像提起玩具一樣，將他緩緩地拎到半空。

詭異男子說了一聲:「起!」

地上一名還沒死透的老者，立刻又站了起來。

男子又道:「追。」

老者立刻踏起了怪詭的步法，朝母子三人的方向狂奔而去。

天依前腳剛下，忽然就被一股力量定在原地，整個人像傀儡一樣，任憑男子的意念前後移動。

「妳的意志，不夠堅定，恐懼─是血的藝術。」

男子說完，操縱著天依，慢慢地走向天孤仙人，讓她提起手臂，準備朝天孤仙人發出最後一擊。

轟隆一響，誰也沒料到，這一拳竟然狠狠打在那名男子的臉上，將他揍飛了好幾尺遠。

天依憤怒地說:「我長天依這輩子就沒怕過誰!」

此時天孤跪落到地上，用僅存的一隻眼睛看著她說:「孩子，快走吧，已經夠了。」

男子橫移起身，發狠地看向他們，忽然想到了一個更加狠毒的作法。

遠方同時，詭異老者已經追上了逃跑的母子，墨人立刻放下墨語，迴身拍掌，這拳掌一擋，竟打得墨人滑退十呎，提聲大喊:「母親!帶著墨語快走!」

他話一說完，老者便發起了雷霆般的攻勢，黃湘拉著墨語跑了幾步，墨人忽然發出痛叫，黃湘知道自己的墨人是個非常能忍痛的孩子，心疼地甩開墨語，發狂大喊:「墨語，你快走!不然就跑不掉了!」

墨語緊緊抱住懷裡的畫紙和照片，傻愣著說:「媽媽……」

「你乖!聽話快跑!」黃湘一邊奔跑，一邊大喊。

墨人擋在遠處，想要提起自己的手臂，但顫抖的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一記催命血掌劈面而來，忽然就打在了黃湘身上，墨語遠遠看著，雙腿都癱軟下來，悲痛地跌坐到土裡，他不明白眼前的人類，為甚麼要傷害自己的母親，他連憤怒的力量都沒有，只是不聽使喚地瑟瑟發抖。

黃湘抱著墨人，將臉靠在他的肩上，用藍寶石色的眼睛望向墨語，朝他微笑，接著抽出一張預藏在袖口的符紙，那是一張催命符籙，可以讓同樣維度的人時間暫停，讓低維度的人直接喪命，但必須用自己的時間去換取，也就是自己的命。

她在詭異老者攻向自己的同時，發動了靈符，一張美麗的臉龐，瞬間化作蒼老，化作皺褶，扭曲成龜裂的紋路，最後塵化在樹影之間。

墨人看著時間靜止的老者，發出了畢生內力，直接將他的頭顱擊成了粉塵，渾元氣勁連帶地燒毀他的血管，讓老者連一滴血也沒有流出，靜靜地躺下，墨人也吐出一口鮮血，跪倒在母親的塵埃之中。

墨語激動地衝向哥哥，發現他跪在那裡，雙眼緊閉，動也不動。

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突然從林間冒出，腰上掛著裂開一半的葫蘆，踉蹌地走來，臉上全是劍痕，血肉綻放，一張美麗的紅顏幾乎毀去。

她衝向墨語，將他攬進了懷裡。

「嗚嗚，天依姐姐，妳怎麼了。」

「我沒事─我沒事，只要你沒事就好。」

「哥哥呢?哥哥怎麼不動了。」他抱著懷裡的畫像，天真地說。

「不要說這些了，我得帶你離開這裡。」

「帶哥哥走呀，他剛剛才坐下來的。」

天依忽然失控地大嚷:「走了啊!血月要來了!你的哥哥已經自盡了!」

墨語強忍的淚水，一夕間全數落下。

天依從地上拉起墨語，牽著他死命地走動，看見他懷裡抱著幾張累贅，立刻搶過來說:「都快沒命了，你帶著這些做甚麼!」

她拿起一看，才發現那是張幸福洋溢的畫像，而那位站在家人身邊，牽著墨語的─竟是自己的身影，連小紅帽也被畫在裡面，如今卻沾上了自己的鮮血。

天依強忍著悲傷，將畫像輕輕放回墨語的懷裡，牽著他繼續趕路。

這時後方傳來了渾厚的丹音:「通通給我站住!」

天依回頭一看，發現那是破軍門的門主，她高興地說:「楊門主!太好了。」

「住嘴!妳這廝黑教妖女!」

她仔細看去，發現楊天仲手裡抱著的，正是天孤劍仙人的屍體，隨後飛雪莊的莊主─胡雪鴻也一起出現，她抱著雙臂盡斷的墨毅，兩名威震江湖的人物都沒有了氣息。

天依撐著一口氣，虛弱地說:「不是這樣的……」

這時越來越多的正派聚集而來，覺隱閣的靈覺上人、紫音谷判官雲、神玄居的查理二世，楊門殿白飛，這些都是江湖上極具威望的人士，各各都帶著百千上萬名門人。

另外一邊，陸續出現的是來自黑門的各大教系，分別為地獄谷的古羅剎、青湖寨維克多、天火教的波羅聖者，龍王教哆希瓦，最後走來的是天依的哥哥，來自神一教的門主─長天劍，人稱神一快劍。

兩方人馬勢均力敵，正派人士立刻就掐住墨毅與天孤劍仙人的死因，和黑門教眾爭執起來。

天依抱著墨語，跪在人群當中，虛弱得快要昏厥過去。

眼看雙方人馬就要出手，一名黑袍加身，身揹巨劍的男子，神吼一聲:「都給我住手!」隨即飄然降世。

一名正派小卒忽然說道:「阿霞!那把劍不是望一神闕嘛!」

另一人用手遮著太陽，伸長了脖子，回應他說:「見鬼啦，真是神王殿的王左。」

只見巨闕剛猛沉重，就像一把方天鐵塊，斜背在後，幾乎要橫成水平，但縱使是這種背法，劍身還是遠遠超出了男子的肩膀範圍，彷彿兩把焊在一起的巨劍。

他的這聲震天威吼，嚇得兩方人馬都停下動作，場面肅靜。

古羅剎恭敬地說:「恭迎黑門王主，仁義威武。」

所有黑門教眾同時覆述一遍，抱揖行禮。

白飛身旁跟著一頭與他齊高的三尾鬼狼，遠遠走來，身背鐵槍，腰繫長劍，生氣地大嚷:「裝甚麼神氣!說好的和平協議，怎麼沒過一半時間，你的教徒就傷了我們的人!」

「傷了誰?」王主雙手後背，傲慢地轉身看去。

一名陰陽怪氣的女子緩緩步出，穿著黑白勁裝，手執鐵筆，立刻用不男不女的聲音說道:「神氣裝完了，現在開始裝傻?」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學起雀叫，『嘰嘰啾啾』，並伸手輕撫肩上的六尾紅雀。

白飛看向女子，說道:「雲妹怎麼也來了?」

女子頓時卸去怪詭的男聲，用嬌媚的聲音回應:「唷!來看你的呀，白哥哥。」

王主冷哼一聲，上前查看，發現墨毅和天孤劍仙人兩名天下第一，全都死在樹旁，一股寒意瞬間劃過肩頸，他冷靜地說:「誰做的?」

楊天仲故意拉長聲調，氣慨說道:「長─天─依!」

長天依立刻回應:「不是這樣的，王左你不要聽他們瞎說。」

胡雪鴻忍不住大嘆一聲「哼!」又說:「天孤先生臨死前才告訴我的事情，妳竟然死不認帳!」

王主斜眼一瞥，忽然神行到一片陰暗的樹底，地上沒有腳印，也沒有殘留的氣息，但剛才確實有個人站在這裡竊笑，就是這邪穢又陰冷的聲音，吸引了王主的注意。

他思索了一會，又走回兩派人馬的中間。

「怎麼?心虛了?你以為這樣聲東擊西，事情就會自己解決嗎?」

「我說是吧─事實就擺在諸位眼前，天孤先生身上的傷，就是被你們紅衣教的殘拳印出來的!姑娘臉上的劍傷，想必就是報應吧!」靈覺上人說出來的語氣，既不靈動，也不先覺，只是讓人感到猥瑣。

王主遠遠查看了兩具屍體的傷口，天孤劍仙人確實是被殘拳給活活打死，而墨毅的身上也確實印有幾道拳傷。

他轉頭看向天依，天依立刻回應:「這件事是有人操控的，天孤先生在臨死前被人控制了神智，我是被迫出手的，王左你要相信我!」

對面立刻有人指責:「甚麼操控，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聽過這種笑話，竟然還有能夠操控別人的招數，而且對象還是天下第一的天孤劍仙!小姑娘這謊也撒得太過了吧!」

王主搖搖頭，冷聲地說:「這些傷確實是出自殘拳，但我不認為單憑天依一人能夠傷得了天孤先生。」

「說甚麼屁話!你們人多勢眾，想幹甚麼還需要一個人嗎?」

又有正派人士搭應:「你們邪派中人，各個陰險狠毒，誰知道是不是下了甚麼圈套!總之事實已經擺在眼前!你們還想怎麼狡辯?」

「對，我確實提不出證據，你們想怎麼做?」

「把那妖女押回去拷問!畢竟天孤師尊貴為本派掌門，理應由我們處置!」九劍閣的門眾率先發出了聲音。

「誰敢!」長天劍握著腰間的劍鞘，踏前一步。

「為甚麼不敢!」九劍閣的方向又發出了喧囂。

九仙閣的大玉師兄忽然站出來回應:「對!讓我們帶走!誰也不許包庇!」

又有人大喊:「問個水落石出!」

王主生冷地看著他們說:「好，這事就讓你們去查，但只要我這裡一有答案，你們就得放人，否則不管是哪門哪派，我一律滅盡。」

「王主!」長天劍激動地看向他說。

「天劍，你先忍忍，我一定會查清真相，還你妹妹一個清白。」

「要我怎麼忍!我現在就跟他們拚個你死我活!」

正派門眾一聽，立刻傳來批罵:「拚你個王八蛋!殺了人還那麼大口氣，弟兄們直接教訓了!」

「啊啊啊!」

眼看海嘯般的人潮湧入在即，墨語忽然站了出來，攤開雙手，用嬌小的身軀擋在眾人面前，難過地說:「我，我─嗚嗚，我是墨毅的，的小子，我是說兒子，嗚嗚。」他激動地擦了擦眼淚，用衣服擤掉鼻涕，攤開雙手又說:「天依姊姊是好人，她是絕對不會傷害好人的，你們要傷害她，除非踩過我的身體，我就站在這裡，今天不走了!」

天依傷心的低下脖子，從身後抱住了墨語說:「小笨蛋，姊姊只是去一去，很快就回來了。」

「我不要!我今天不走，明天才走!」墨語挪動屁股，向後推倒了天依，又攤開了雙手大叫:「我不會再退縮了，我現在已經可以保護人了!」

一時間眾語紛紛。

「蛤?是無極上人的兒子。」

「他甚麼時候又多了個兒子?看起來還像個蠢蛋一樣!」

「別開玩笑了!我看墨老鬼不管塵事，躲來這裡，就是擺明了要和黑門教眾勾搭!」

「一個都不能相信。」

「對!墨家人勾搭了黑教，害死我們的天孤英雄! 」

「天孤才是真英雄! 」

墨語看著大家的嘴臉，傷心地掉下眼淚。

「黑教徒滾出我們領土! 」

「滾出去! 」

雖然各大門派的掌門都站在原地觀望，但手下有許多門人都已經按耐不住，突然就有幾人衝了出去，全是正派人士。

剎那之間，一名神秘女子開天降臨，宛如仙塵落凡那般，朝衝出的人群挽袖一搧，所有人立刻像保齡球瓶一樣飛了出去。

墨語這輩子都還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人，烏溜長髮，簡單順落，既沒有繁複的髮髻，也沒有華麗的簪杈，只是將髮鬢簡單地繞在後首，略微小綁，露出那美麗的額頭、細耳，舒逸的桃眼。

打從她在天上的時候，墨語就一直盯著她看，直到自己的鼻子快要頂到她的腿膀，飄來一陣幽香。

女子冷淡地說聲:「還不退開。」

墨語嚇了一跳，趕緊牽著天依，慢慢地退到一旁。

一些不分青紅皂白的門人，突然又衝向女子，正派的幾名掌門連忙大喊:「通通住手!」

其他的上位權勢也跟進大嚷:「一群笨蛋!還不快停手!」

但許多人早已運起了內息，俯身衝出，天邊立刻又劃來一道身影，犀利地遁入人陣，大夥都還沒搞清楚狀況，已經被這股莫名的力量拍到地上，重重摔坐，一名身著白衣，金釵箍髮的男子頓時現身，擋在了女子面前。

女子立刻冷道:「無垔，剛才第二層無明功的三息錯位了，你可知道?」

「是，弟子知道。」

這時靈覺上人走了出來，恭敬地行禮，說道:「蘇姑娘，多日不見，已經練就如此神功。」

女子看了他一眼，連話也沒說就轉向其他地方，認出樹旁的兩具屍體，分別是墨毅與天孤仙人，不禁輕嘆一聲。

九劍閣的大玉師兄見到女子，馬上站出來說:「蘇大師叔，請讓我們帶走妖女，好讓天孤師尊在天之靈，得以瞑目。」

「不關我事，但她身受重傷，不宜問審，應當先送至玉玄教療養，擇日再審。」

「這……」

大玉師兄才剛出聲，蘇姑娘立刻又說:「人命關天，天孤師兄平日都怎麼教你們的?」

「弟子知錯了。」大玉行了個揖禮，隨即退入人陣當中。

這時天上又冒出一輪火圈，像舞動的劍旋，以看不見的速度飛空輪轉，最終降落在一處空曠的地方，炸開一道通天火柱。

墨語這輩子都沒有見過這種招式，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看，發現那竟是一名拿著長短雙刀的女子，穿著印有紅白火紋的古雅勁裝，寬大袖褲，迎著一股清風，面無表情地走來。

當她看見樹下的屍體時，憤怒地將火輪長刀插進土裡，這時黑門勢力的方向爬出了一只巨大的白玉螳螂，枯木鬼林的樹種雖然都沒有葉子，乾枯黑癟，但長得並不矮小，每棵樹木至少都有七八人高，兩三米粗，但白玉螳螂卻整整超出這片樹林一倍之多，一名白髮青衣的老人就端坐在螳螂的頭頂，小紅帽則坐在他的身邊。

墨語高興地大喊:「玄真伯伯!你趕緊過來!天依姊姊受傷了!」

玄真一看，立刻喚起一道靈葉，坐入葉脈，火速地飛來。

墨語看向天依，又說:「天依姊姊太好了!玄真伯伯來了，妳不會有事的!」

天依露出了笑容，放下單膝，靠到墨語的面前，將他攬進懷裡說:「小墨─你一定要堅強，現在還不是最痛的時候，姊姊也是這麼走來的，你是個勇敢男孩子，所以一定要比我更堅強，知道嗎?」

「只要姊姊沒事，我就能想著妳，就不用那麼難過了，天依姊姊總是會逗我開心。」

天依強忍著身體的痛楚，安慰他說:「好，姊姊會努力的，所以你也一定要努力。」

玄真面色凝重，從墨語的身邊飄忽而來，手脈一把，立刻拿出一粒黑丹，塞進她的口中，讓她吞下。

天依向玄真擺了眼色，並搖了搖頭，玄真立刻會意，轉向墨語說道:「墨兒，玄真伯伯先帶你的姊姊回谷裡療傷，你暫時留在這裡，大家會照顧你的。」

「我不……」墨語還沒說完，玄真已經帶走了天依，乘著巨大的靈葉，遁入雲間。

小紅帽一個人坐在高處，不想讓人看見她哭花的臉蛋，隨著白玉螳螂的巨步，遠離了眾人。

蘇姑娘忽然走到墨語的面前，一手拎起了他。

拿著雙刀的女子立刻走過來說:「讓我教吧。」

「為甚麼?」

「我想替墨大哥和天孤先生報仇。」

「謝謝妳，花神，但我和天孤師兄有約了，孩子我得帶走。」

「墨家不能絕後!」花神堅毅地看著她，心裡還是想帶走墨語。

但蘇姑娘只是恭敬地說聲:「火衣花神，墨家─不會絕後。」此話一停，她便起身要走。

王主忽然叫住他說:「蘇姑娘。」

她朝王主看了一眼，王主又說:「謝謝妳，黑門欠妳一個人情。」

「不關我事，我和你們無話可說。」

她轉身背對，喚起冰冷的靈力，造出了一艘冰晶長舟，圓頭寬尾，毫無菱角，渾圓而玉透，處處飄散著寒煙，要想憑空造出一樣法器，又如此之快，那得需要多麼強大的靈力與定性，短短一幕，就讓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心裡感嘆。

她轉身背對，從周圍捲起了大片冰霜，像星河那般斗轉星移，隨即凝結成舟─冰舟圓頭寬尾，毫無菱角，渾圓而玉透，處處飄散著寒煙，要想憑空造出一樣法器，又如此之快，那得需要多麼強大的靈力與定性，短短一幕，就讓所有人看得瞠目結舌，心裡感嘆。

墨語被扔進了長舟的角落，名叫無垔的男子也一併坐上。

冰舟平地扶起，升到了高處，墨語卻忽然作勢，準備要跳下飛船，蘇姑娘站在船首，立刻拎住了他。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我要和天依姊姊一起走!」墨語不停搥打她的腰膀，讓她很不是滋味。

她忍不住斥喝一聲:「給我住手!」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不然我就打妳屁股了!」

「你敢!」

墨語二話不說就搥起了她的屁股，無垔生氣地上前，她立刻制止了無垔，讓他坐下。

墨語身處半空，繼續嚷嚷:「那妳讓我跟剛剛那個花姊姊走!我要跟她學!」

「為甚麼?」

「因為妳很恐怖!說話很恐怖，走路的樣子也恐怖!」

「閉嘴!」

蘇姑娘加速了雪影長舟，將墨語困進一處結界當中，將他按在舟上，動彈不得，墨語突然就哭了起來。

以她的靈力修為，任何周圍的動靜都能輕易覺察，但她故意不去回頭，放任墨語偷偷地哭泣。

就這樣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蘇姑娘終於說了一聲:「別哭了，孩子。」

墨語哽咽地回應:「我的畫畫，裡面有媽媽、爸爸、哥哥、天依姊姊，還有小紅帽，我還沒畫上妹妹呢，我還沒看到妹妹出生呢，我得補上她。」

她聽見妹妹的稱謂，忽然悲從中來，解開了墨語身上的結界。

沒想到墨語一股腦又要往地面鑽去，她生氣得抓起他說:「你到底在做甚麼?難道就這麼不怕死!」

「我不怕!我想死!」

這句話從一個小孩的嘴裡說出，不禁令她心寒。

她面無表情地說:「你不能死。」

墨語忽然哽咽起來，看著地上說:「我的畫丟在地上了，還有媽媽的照片，我得去拿回來。」

她一聽完，立刻斥責:「這麼重要的東西為甚麼不早說!」

無垔同時望向了蘇姑娘，因為他從沒聽過如此焦急的語氣。

蘇姑娘轉頭又說:「無垔，你去替他找回來，畫作還有照片，一定得找到。」

無垔恭敬起身，回應她說:「是!」隨即抽出晝玉，喚出一頭白身巨鷹，乘著祂─消失在遠方的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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