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的靈魂藝廊 - 《完美人生》

　　站在頂樓邊緣，望著下方車水馬龍的景象，內心裡湧上難以言喻的躁動。

　　腦海中竄出各種聲音，混亂的、此起彼落的，就像不斷切換電視節目那樣，片段又刺耳的聲響在腦中炸裂著。

　　我以為頂樓的強風能蓋過那些聲音，年末的低溫可以凍住那些嘴，二十樓的高挑懸空感可以使大腦停止思考，然而我現在就站在圍牆邊，多麼無力、絕望，不管怎麼做都無法停止腦裡的狂嘯。

　　夠了！我受夠了！

　　攀上圍牆，心臟猛力的跳動著，胃裡捲起驚滔駭浪、呼吸短而急促。

　　從這裡跳下去，一切都會安靜下來。

　　沒錯！跳下去！不要管其它聲音了，那都沒有意義。

　　跳下去吧！幾秒過後就能獲得永恆的寧靜。

　　我全身放鬆，身軀往前傾倒，一瞬間天旋地轉，悲傷、恐懼以及溢出眼眶的憤恨同時爆發。

　　「哈哈哈哈哈－－」

　　真可悲，明明就要死了、明明心中有所怨念，死前想要表達的卻是嘲笑自己的無能。

　　是啊，我究竟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既然都能跑上來跳樓了，那跳樓的勇氣，是不是也能用在逃離那些聲音上呢？

　　唉……算了，我累了，不想繼續努力，就這樣安安靜靜的離開吧。

　　「明明是眾人口中的人生勝利組，竟然還會自殺真是太浪費了。」

　　一個成熟穩重的女性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猛然瞪大雙眼發現自己停滯在半空，頭頂距離人行道還有約一公尺的距離。

　　聲音的主人在我的左側，他坐在下午茶店的鐵椅上，喝著有奇特香氣的花茶，對於有人停滯在半空中的奇景，絲毫沒感到訝異。

　　「嗯？」對方沒訝異我倒是嚇傻了，現在是什麼狀況。

　　「這位先生，您是最近新聞頭版上的名人對吧？」女人拿起報紙遮住臉，悠悠地唸起報導內容，「父親是醫學權威，母親是書香世家，你是家裡獨子，天資聰穎十歲上大學，十八歲考到海外雙博士學位，二十歲自己開了一間公司，二十五歲以股東身分宣告退休在家躺著也有錢賺，這樣的你竟然選擇跳樓，真有趣呀。」

　　「喂！你、你是誰啊！這是你搞出來的嗎？」我試圖揮舞四肢脫離懸空狀態，但不管怎麼掙扎，身體依然卡在半空中。

　　「先生，先別急，如果我解開『凝滯咒』你一秒過後就會摔成爛泥死去，反正你都要死了，不如在死前和我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啊？有人這樣做買賣的嗎？沒禮貌！」由於太過緊張，我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嘴，沒多想便開始亂罵。

　　「情況特殊嘛！」女人的聲音有些愉悅，彷彿在嘲笑我慌亂的樣子，「自殺的理由算是個人隱私，不想回答我也不過問了，我只是正好遇到有趣的自殺案，有點好奇罷了。」

　　「好奇？你也太沒人性了吧，我可是下一秒會便肉泥的人欸。」

　　「所以呢？」

　　「呃、所以……正常人應該要害怕……或是阻止我……？」

　　女人忽然沉默，放下報紙露出性感撫媚的笑容，那雙暗紫渲染金橙色的眸盼盯著我瞧，他就像將黑夜帶來的餘暉，儘管擁有光芒卻讓人感到冰冷。

　　「啊，原來你想活下去呀。」女人單手撐著下顎，仰起臉繼續說，「先生，你的『勝利』非常耀眼，可以賣給我嗎？」

　　「賣？啊？可是我不缺錢，還是你要我立遺囑，死後把錢交給你？」

　　「呵，不用這麼麻煩，只要你口頭答應，我們的交易就會立刻完成，只要給我『勝利』，我就會讓你活下去，如何？很不錯的交易吧！」

　　「什麼鬼交易，活著只會讓我更痛苦而已！這一切、都已經……都已經不行了！」

　　「唉呀，現在不行，那回到『一切』之前就可以了嗎？」

　　「咦？」

　　「是啊，你如果不是出生在報導描述的那個家庭，而是完全相反的地方呢？」

　　「開什麼玩笑……哪有人能選擇自己出生的家庭啊……」

　　女人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喝了一口茶繼續說：「一般人確實不行，但如果是能讓你停滯在半空中的女人呢？」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真失禮呢，我可是有血有肉的女人，竟然被稱為『東西』。」

　　「抱歉，但你真的很可疑，突然阻止我自殺又跳出來說要交易。」

　　「先生，別想太多，你就當作自己遇到了－－奇蹟，或是人生轉機，畢竟不是每個人死前都能遇到我，你就當作自己今天運氣特別好，有信仰的話，就當作是你的神派天使來救你了，這樣想會不會輕鬆點。」

　　他說的很簡單，我卻依舊無法理解，唯一可以知道的是，我必須回答女人是否要接受他提出的交易。

　　「讓我再說明一次交易內容吧，我會幫助您重生到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的家庭，而現在的您會給我『勝利人生』，請問您同意這個交易嗎？」

　　「等等！就算是新的家庭，我也不要生在戰亂或貧困的地方！我要那種可以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生活環境！不用從指令或刻意討好的家庭！」

　　「這種時候竟然能冷靜的和我討價還價，真不愧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

　　「我是被金字塔尖端刺死的人好！如果我是站在上面就不會自殺了，還有不要轉移話題！先說你同不同意我剛剛的要求？」

　　「沒問題，我可以保證你的起點，不過會走到什麼樣的終點，選擇權依舊在你自己手中，你不會再跳一次樓……吧？」

　　「如果人生平安的話，誰想跳樓啊。」我無奈的碎唸著，雖然覺得女人說出來的話很不吉利，但他也沒說錯什麼，「我同意這個交易。」

　　「呵呵，太好了。」女人站起身準備離去，「那麼，有緣再見了。」

　　「啊！那個、你的名－－」

　　啪滋！

　　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一黑，周遭充斥著血腥味，當我以為自己被女人欺騙時，突然感覺到有人將我抱起。

　　「恭喜！是個女孩！」

　　咦？咦咦咦咦？

　　一個老婆婆的臉貼到我面前，他將我擦乾用棉布包裹後送入另一個女人懷中。

　　女人面容十分憔悴，看見我不禁皺起眉說：「產婆，這孩子太安靜了。」

　　老婆婆愣了一會兒，接著用力捏了我的大腿。

　　「啊啊啊啊啊幹！」我痛到想罵一大串髒話，但嘴巴不受控制只能發出啊啊啊的聲音，還意外發現我的手變得超小。

　　這個樣子，簡直就像個嬰兒。

　　嗯？嬰兒？

　　「夫人，這孩子只是比較遲鈍而已，請您放心孩子非常健康。」

　　「真的嗎？太好。」女人緊緊抱著我，用細緻的臉龐蹭了我幾下，「老爺回來肯定會很高興的，花了這麼多錢買那幅畫，真值得。」

　　「夫人您可別說出去呀！萬一被人當作是邪魔歪道可不好了。」

　　「是啊，買畫就能產子這種事情果然很難被人接受，等老爺回來我會提出搬家建議的，產婆你先拿著酬勞回老家避避吧。」

　　「感謝夫人賞賜。」

　　老婆婆恭敬的鞠躬，隨後收拾東西離開房間。

　　我出生以後，女人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雖然每天都有下僕進來服侍，但餵奶、換尿布都由女人親自打理，看得出來他非常疼愛我。

　　還有，女人身分不凡。

　　雖然不知道這是哪裡、什麼年代，但從人們的互動跟交談可以知道，這裡絕對不是我熟識的世界，也不是我讀過的歷史書裡的任何國家、朝代。

　　某個夜晚，下僕告知女人老爺明日回歸，女人知道後露出喜悅的表情，叫下僕趕快打裡大門，要盛大迎接老爺回歸。

　　分派好任務後，女人突然收起喜悅，表情嚴肅地看著我。

　　他抱起我走到另一個房間，站在一幅油畫前，那幅畫極其詭異，色彩上層黑白灰黯，下層則逐漸絢麗，畫中有座高塔，高塔上有個像是避雷針的尖刺將一名國王刺穿。

　　塔中間住著疑似詩人或作家的黑影人，每個人都在大喊丟出自己的文稿，塔外則有一半的人在哭，另一半的人在笑。

　　畫作左下角有個人影舉著木牌，木牌上潦草的寫著《完美人生》四個字。

　　哈！國王都被刺死了，哪裡完美人生啊？

　　我注視著畫作幾秒後，隨後油畫突然著火，面對熊熊燃燒的畫，女人十分淡定，甚至不害怕房間著火。

　　「魔女啊……你究竟是何方神聖？」

　　當火要燒到天花板時，女人突然彈指，火焰瞬間消失，只留下燒焦的黑漬。

　　嗯？這是什麼？那女人怎麼熄火的？

　　女人走出房間，表情突然變得和藹可親，他溫柔的親著我的臉頰，小聲地說：「我得來不易的女兒，好好長大吧，媽媽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這句話說出來，我聽得心驚膽戰，這裡該不會在戰場附近吧？還是有什麼爭權奪位的陰謀？上輩子是獨生子，這輩子是獨生女，感覺好像沒有變好欸。

　　隔天一早，女人抱著我去迎接老爺，我還以為老爺是個風中殘燭的老人，沒想到是個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cJ1S6WLM
高大體格雄壯的男人，女人站在他面前彷彿上演美女與野獸。

　　「這就是我女兒？」高壯的男人眼神兇惡的瞪著我，還以為他在生氣，下一秒突然把我舉高，露出浮誇的笑臉說，「好可愛！太可愛了吧！世界級可愛！」

　　咦？一個壯漢說出這種台詞也太噁了。

　　「老爺！嬰兒非常脆弱！這樣太危險了！」

　　女人皺起眉，撩起裙襬狠踹老爺的小腿，當然這點攻擊根本傷不到壯漢，但壯漢還是乖乖把我送回女人懷裡。

　　「親愛的！我們的女兒就叫做『大可愛』吧！」

　　「您是認真的嗎？」女人睥睨的瞪了壯漢一眼，「老爺，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皇上知道東寧宮多了一個公主肯定會傳喚我們，那老不死的混蛋肯定會問詛咒怎麼破解的，在引起注意之前我們趕快搬家！」

　　壯漢垂下雙肩十分無奈，抓了抓後腦勺吞吞吐吐地說，「直接老實說不就好了，說仙女下凡賜予神畫，受到神畫祝福出現奇蹟，皇上的一定可以理解的啦！」

　　「唉，算了吧，皇上那邊我會應付，請老爺先去聯繫其他氏族，掩護產婆回老家，還有武林盟那邊也發個信，請他們派個高手來當公主護衛。」

　　女人跟壯漢一來一往的交談著，我越聽越混亂，這究竟是什麼世界啊？

　　感覺是東西合併的玄幻世界，我真的能在這種地方活下去嗎？

　　突然有點後悔做這場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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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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