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舒菀從貓眼看去,心底顫抖一會,「閔小姐,妳在嗎?」她打開鐵門,眼前站著的正是他的房東,天上苑的主人。
「阿姨您好,這個時間您怎麼會來呢?」當面對眼前這位半百的包租婆時,閔舒菀總顯得有些畏畏縮縮,大概是也知道自己總遲繳的房租。
包租婆呵呵一笑,眼神早透露:「妳知道我來幹嘛,要是妳肯按時繳房租,我哪還需要來妳這兒光顧?」但好在她也不想傷害這小妞兒,於是隨口問道:「好久沒看到柳霖了,妳男友現在沒和妳住嗎?」
一提到關鍵字,就讓閔舒菀開始頭疼了。
這小房子是雖是她前任找的,但卻登記在她名下,也就是合約上頭註記的是閔舒菀三個字,現在人跑了可好,還有半年合同才到期。於是她坦承地和包租婆講了與柳霖分手的事,她想講清事情原委,或許之後的好商量。但包租婆是個典型見錢眼開的人,勉強幾句安慰的話,馬上切入正題。
「所以,妳會搬家嗎?但我記得妳的合約還有半年才到期。」包租婆嘴角微微上揚,聲音足足比平常高了八段,她哪裡不知道這小女孩是窮光蛋?
「呃......阿姨,我......」她肯定是付不出違約金的,也不願連押金都拿不回來,現階段她更沒有閒功夫找新房子、搬家,她下星期就得到沈丞帆的辦公室報到,她寧願將那些找新住所的時間給新老闆多Key in幾份資料......但,眼下好像不是煩惱這個吧?
「這樣吧!」包租婆嘆口氣,不想把自己設定為十全壞人,「看在我倆也有交情,給妳幾天的時間,找個朋友頂替妳前任當室友。對方是男是女我管不著,要嘛妳就一人負擔這房租,要嘛就繳違約金,再不然新找個室友。」有交情?若真有點交情,妳會如此咄咄逼人?還要她這幾天蹦出一個新室友?包租婆以為這是自己仁慈的表現,但閔舒菀相當不以為意。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她是社會底層人士,只能任憑宰割!
「謝謝阿姨......」她還得裝著滿懷感謝的神情,她沒必要與包租婆起衝突,說她太不近人情,說她沒有同理心。
「這世界上擁有同理心的人本來就不多。」在她小時,那位風流老爸唯一給她的人生震撼也算是派得上用場。
包租婆臨走前,還說了好幾次:「像我這樣的房東,在這冷漠的大都市真的不常見啊!」不忘給自己的善舉貼金,閔舒菀只能微笑道地不停感激。
她在吃著水餃的同時,不時反覆思索包租婆方才的話。她沒什麼朋友,昨天兩個請她吃飯的高中同窗,夏芝蘭、莫薏菱算是最經常聯繫,她偶爾會找她們分擔解憂,尋求點建議,但還是會看事情的輕重緩急而定。她不太向外人進行過多的自我揭露,畢竟家醜不能外揚。她也很少在她們面前提到家裡的事情,只是多半略知一二,她們倒也好,不會刻意多問。
其實,她們都算是不錯的朋友,但閔舒菀也不想再麻煩夏芝蘭與莫薏菱兩人,莫薏菱有眷屬也就罷了,夏芝蘭她的職業較為特別,直播主總在晚上時段進行,她可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加上......雖然夏芝蘭說目前單身,但總不會安於現狀太久,要是同租在一塊兒,三天兩頭往家裡帶男人,到時候她沒保證包租婆還能有什麼『善舉』。
說到天上苑,這棟六層樓的公寓都是她那位見錢眼開的包租婆所擁有。三四十年前,從大陸嫁到來台灣,丈夫十幾年前就過世,留下大筆的遺產給她,兩人膝下無子,包租婆閒來沒事就週遊各國。這在這兒的分別有五戶人家,一樓是大家的信箱和公用垃圾桶,偶爾會停放腳踏車、機車。二樓是一對年輕夫妻,育有一正在讀幼稚園的女兒。夫妻倆經營咖啡廳,丈夫好幾年前是台灣當紅的樂團主唱,沒過多久便退居幕後。一來是他不太喜歡演藝圈的生態,二來則為他年紀輕輕便結婚生子,人氣多少有些下滑。妻子為人親切,時常做些餅乾甜點給她分享,但丈夫就不怎麼容易親近,可能還是留有明星光環吧!此外,一些節慶時,二樓總是鬧哄哄的,她偶爾會羨慕他們。
三樓住的是許姓外科醫師,從搬進天上苑來,她沒幾過他幾次,是個很神秘的一位鄰居,也是整棟住戶當中最少與她互動的一位。如果要人猜,很難將他跟從醫人員劃上等號,因為他有著亮麗的外貌,鼻挺的五官,結實的身材,倒是比較容易聯想到高階主管,畢竟她看到他總是穿著西裝。有次她因為加班快到凌晨才回到公寓,兩人也在電梯裡碰頭。儀式性地打個招呼,得知他連續開了十八個小時的手術,他便覺得自己偶爾加點班真的不算什麼。
四樓是她與她的前任。
五樓住著一對姊妹花,樓闋穎、樓閆穎。姊姊是閔舒菀的大學學姐,兩人自然話題多些,但職位與科系迥異,目前擔任高階經理人,妹妹則還在唸高中,兩姊妹感情相當好。只是唯一讓她比較反感的是,兩姊妹養了條白色博美,每個月一次不定日子會在夜裡發狂似的亂叫,她是個淺眠的人,狗一叫總要花更長的時間再睡著。好幾次她以匿名的方式檢舉,兩姊妹不知情還向她抱怨這事兒。
六樓著一位藝術家戴米恩,其實她不確切知道他的職業,只知道是以藝術為生的男人。一次受包租婆之託(其實是為了懲罰她遲交房租),給其他四戶收電費時,她敲了他的門,好幾下沒人應,正當她準備走時,突然一位裸上半身的男子出現開門,但那人卻不是戴米恩,看來她來得很不是時候,她那時才知道他的性向。她其實不太喜歡他,絕對不是因為性向,她不是異性戀霸權的恐同者,她很開放也很支持,只是這位戴米恩除了藝術的天賦,他還有個專長,他可以通靈,或許說,他可以看到她的過去。
「巴黎的左岸咖啡廳真的很美呢!」她以為他只是在碎碎唸,也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她看了他一眼,但她那雙眼卻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什麼?」
「妳忘啦?國小畢業時,你們一家人去的啊!」這太恐怖了,難不成他查過她的出入境狀況?但那次她爸媽以慶祝她國小畢業之名,實則為挽救婚姻之實地旅行,十幾年前的事,護照老早過期啊!她起初也不太相信這特殊能力,而是他刻意調查她的過去,但,有這必要嗎?未免也太變態!但有些事,卻不是調查就能知道的。
「嗯......他還真是死性不改啊。」
「你說什麼?」
「那個傷了妳很深的男人。」她猛頭轉向他,戴米恩表情卻很鎮定,他習慣了大家對他能力的驚恐,閔舒菀露出有點害怕的神情。
「請問,你剛才說什麼?」
「他可能有先天性劈腿的潛在疾病,不過還好妳發現得早,沒繼續給他屠害了。」戴米恩所指的男人正是閔舒菀的初戀男友,她偶爾會從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新聞,值得慶幸的是,在閔舒菀擔任記者的那段時間,不曾和前男友正面交鋒。戴米恩也不是什麼都看得到,他也沒有興趣什麼都要參一腳,他往往看到的是對當事人很重要的事,而且那人還得在他面前。而這超能力每作用一次也挺傷身的,若有人要他「辦事」還得收費呢!
「難怪他瘦得皮包骨似。」她心底暗自想,如果自己也有這能力,肯定能為她多賺點外快。
「瞧妳嚇傻的模樣!」翼叔家看著眼前驚恐的她,「這就當是我給妳的見面禮,歡迎妳來天上苑!」禮?還好,不然她肯定付不出通靈費。那天是她搬進天上苑的第三個月,包租婆曾和她提過,每層樓的住戶生活作息迥異,要碰面不是件簡單事。
她乾笑,和戴米恩收齊了電費後便趕緊搭乘電梯下樓,「以後常來啊!」藝術家的聲音還環繞在後,她聽得卻直發麻,短時間是不會再來拜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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