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K Esther，你可以拉卡返屋企啦。」 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hN8JvV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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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想，那通常是在兩點半的午後…當午場客人走得差不多，當我把餐桌清潔好、把所有MENU從breakfast lunch翻到evening，水吧的杯子也洗完了，我就會從老闆口中收到這個指示，可以放工了。
執埋啲「手尾」 (把剩餘的工作處理好)，拉卡簽走，把圍裙換成大衣後抄起自己的背包，戴上耳機飛快地離開自己打工的餐廳。沿著自己上班時走過的路往自家……旁邊通往市中心的小路直直的走去，毫不猶豫地。
對於這段路的印象，首先是很冷。英國的天氣真的很冷，來到這裡未夠一年，病了兩次；然後很長，好像怎麼走也還有很遠，可能是我太心急了。
愈走愈快，在我沒有為意的時候身體已經開始熱起來，小腿開始變得繃緊疼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不論是香港還是在台灣的時候都是，我總是難以克制自己的腳。
到達市中心，穿過大街和商場，終於抵達目的地—市立圖書館。一邊祈禱能在位子不多的自修區找到一桌一椅，我走過自動門上了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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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星期病倒了，基本上都回家休息。在這之前，週間的每日都會像這樣放工帶著平板電腦衝去圖書館寫稿，維持差不多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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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為作家，出版自己的書。」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1bhybYd1
跟大部分有志寫作的人一樣，我也有過這樣的夢想。
當年那個天真無知的我，站在這無盡征途的起點上，幻想著自己在25歲、又或者大學畢業後就能出到人生第一本書。穿著校服和白皮鞋，站在自家樓下大眾書局的流行文學專櫃面前（是的，當年還有大眾），想著自己在將來終有一日也要寫出能放在這裡賣的作品。這樣的想法一度成為了讓我無法振翅的壓力，在我開始自主寫作的頭…七年吧？我無數次質問自己為甚麼毫無進步，為甚麼明明一直寫著，出來的成品也不成氣候，無法像別人作品那樣好看，幾乎到了要把自己逼死的地步。
直到現在，大眾撤出香港市場，而我也徹底地離開了香港，這個夢想還是未能實現。不過我不會說這樣的時間和期許沒有半點意義，事實上我就是憑著這樣的立志撐過最初那接近完全沒有觀眾的七年，從中學寫到上大學。
做得不好就做更多，付出更多的時間和精神做更多。那時的我有種觀念，覺得自己的點擊不高是源於自己的實力不足，沒有足以讓自己紅起來的文筆和編劇能力（沒有好看得讓看過的人覺得值得推介）。我承認這樣的想法是很無知，變相是完全放棄了行銷。不過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能一點怨言也沒有的跨越那種眼紅別人的比較心態，捱過那個讓不少人放棄的階段。
希望到失望……希望甚麽？希望高點擊？希望高人氣？都不是第一次轉平台了，那麽天真的希望早就沒有了。不過，不停地思考自己到底那裡做得不夠好還是有的，而這個題目很自然地就會進入『檢討會』當中毫不留情地自我批評一番。
沒有回應是常有的，連GP、like、心心這些東西我都不敢奢求太多。沒人看已經是日常，還有些人動不動就狗眼看人低、貶低同人抬高原創，要嘛就在酸同人黏著原作的人氣很吃香……真的香我點擊就不會那麽慘淡啊。
我已經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難過到站不起來了。
做、做、做完再做、觀察、檢討、再計畫下一步。有甚麼不懂，就想辦法把知識抓過來學習。我的目的是獲得讓自己能寫下去的力量，一切的決定都以這個目的為本，因為這樣，我孤身一人到了台灣留學。
對我來說，大學教育就是一場能力的投資。如果要用植物來形容的話……那時的我是一株礙眼的蒲公英，乘著風越洋從香港來到了台灣，落在史學系卻不滿於現狀，張開闊大醜陋的草葉，貪婪地跨到中文系，在別人的課室裡光合作用。從偷偷溜進去聽課到最後直接選修坐進去，能學習的話我根本不在意別人怎樣看自己。
一但認定那是自己需要的知識，就算要犧牲甚麼才能拿到手，我也不會猶疑。結果我把自己的大學學位犧牲掉了。本來延畢幾年勉強讀下去怎麼說也是可以讀完的，不過我自問沒有心力再讀下去，而勉強自己讀完對我本來的目的一點意義也沒有，所以棄車保帥把史學系的科目全部drop掉，在最後兩年的課表裡填上了文藝組的課。
我因為這樣付上了代價。以香港社會的標準，我成了不折不扣的失敗者，還是最折墮最不堪的那種（DSE考得不好，到了入學標準比較低的台灣仍然無法完成學業）嘿，連我爸都看不起我，直到半年前他都依然覺得我是不夠努力才會讀書不成。那成了一道刺，我們現在的關係說不上是好，只要一討論到工資工時和我的「未來」，我們就會吵架、翻臉。坦白說，我現在挺討厭這位大半輩子待在教會，跟我一樣有佈道這個相近的理想卻老是對我雙重標準處處否定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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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嗄……我扯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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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死落地行，這種身勢的我只能面對現實找最辛苦的工作，服務業。在我決定壯士斷腕的時候，早就下定決心要跟現實對抗到底，不過跟現實對抗不是容易的事，如果有在香港餐廳打過工就能知道，最惡劣的狀況就是拿著法定最低工資，配上超長的工時，在分秒講求效率的同時要求你萬事周全地提供高質素的服務。我打過兩份樓面一份後廚，做過講速度的連鎖餐廳也做過講服務的西餐廳，工作量都多得讓身體比以前差了很多的我招架不來。
每天工作到力竭，不要說思考了，累到連手機也拿不起來。一週只有那麼一兩天，能以非常低的效率堅持繼續寫下去。
紅日不放假？沒問題。最忙碌的星期六日上班？當然可以，即使我是當守安息日、不可停止聚會的基督徒。壓低自己的身價，填上別人的空缺，因為我是甚麼都不會的新人，是件廉價的垃圾，任勞任怨任屌是我在餐廳裡唯一的價值。問我怎麼不去教會？為甚麼不做什一奉獻？我生活都不夠奉甚麼獻？上帝你倒是讓我夠錢奉獻嘛，讓我不用這樣賤賣自己嘛。（笑）
那陣子我常常都會半開玩笑的說自己遲早過勞死。
如此大逆不道地抱怨上帝（我也覺得自己大逆不道），被教會裡的主內肢體看到肯定又會抓住我來說教。說不定又像我父親那樣，說我是自己選擇放棄學業，現在有這下場怪不得上帝。
那麽，來假設一下吧？如果我當初在台灣選擇把史學系的學位讀完，現在的際遇會不會好一點？嗯，MAYBE。起碼我可以試著找份文職，或者找一份跟教育相關的工作（學校裡的TA STAFF，圖書館館理員，公務員），甚至可以拿著自己的學歷試著接Freelance，一邊創作一邊以筆維生也不定。
不過有一種理論叫世界線收束。2019年爆發反送中，及後的國安法、英國開放BNO，在這時代的洪流面前，以我的性格和想法，多半還是會決定寫現在的作品來對抗極權，最終也是會在父母的強烈建議下離開香港前往英國／澳洲（而且我個人離開香港的主因是那份物是人非的孤獨和寂寞，那個小團體老早在幾年前解散各散東西，我的離去似乎從那時開始就已經注定了，國安法和BNO只是小小的推力。）
在英文世界裡，拿著台灣的史學系文憑又能有甚麽作為？又有甚麼意義？
在那條IF線裡，我能找的工作不會跟現在差太多。堅持初衷，走一條困難的路不見得是一件壞事。我會抱怨工作辛苦、但即使被所有人看不起，我也從不為自己這個決定後悔，因為我確實地如自己當初期望的那樣，學到了那些寫作編劇的知識技術，現在拿著這些基礎繼續發展向前走。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B3SFDq5hl
我現在在寫同人用的技術很多都是課業以外、甚至是在畢業之後才一步步實踐出來的。老師教我的只是一些原則和理論，如果沒有另外付出努力持續創作和搜集整理資料（我現在的同人小說所用的設定是四、五年來不停的研究累積出來的成果），我不可能走到現在這個地方。
所有東西都是一步一步累積出來的。
啊對了，如果有台灣大學的學位還有獨自留在台灣就職這個選項。對！這沒錯！不過以我當年的心理狀態，我不認為自己會選擇留在台灣。當時的我只想快點回香港，像隻八公那樣回去守住那個我心心念念的回憶之地。再來一次我一樣會這樣選擇，然後在一樣的寂寞之中再度迎來破滅。
有一說一，離開香港之前的那段時間，能回到自己長大的教會裡擔任自修室管理員，我還是很感謝主的。不論是較輕鬆的工作內容讓我在時間體力上爭取到寫作的空間、還是回到這個地方做些甚麼，在最後的最後能有這樣的機會，我直到現在還是打從心底裡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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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為作家，出版自己的書。」
我很早就已經放下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夢，面對現實去成為了一個侍應。即使我在這份工作上沒有任何理想，還是一步一步變得專業起來。最近甚至開始覺得，寫作已經變成了副業。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9IUCUwbVQ
雖然我本來就沒有賺過甚麼錢，但從開始做這件事以來我一直都要求自己以專業的態度去面對創作，我並不希望寫作在我生命裡淪為可有可無的興趣。
說到底，文字對我來說是甚麼？寫作又是甚麼？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Sjn9MQOD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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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思考
像是吐息一樣自然產生的東西。以前我就是因為霸凌之類的原因變得不愛說話，在一段不算短的時間裡，文字是我表達自己的方式。先是開放式的題目、作文功課、自己的作品，到開始上網後有各種不同的留言、推文，FB上留下的小論文。透過文字我跟世界說話，也透過文字我慢慢找回了正常的情緒。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ylb8yByKM
最近發現，如果我有個東西想要表達，又沒有寫出來的話，我會像個神經病一樣一直自言自語。
我曾經在FB這麼寫過：
……放棄？
當某種東西變成血液那樣流到全身的東西
沒了它就像失血會活不下去的時候，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BLrxAaq20
說這兩個字比較容易，還是咬緊牙關往死裡做比較簡單？
『去死』這個選項從來不存在，不是嗎？
那該做的事就只有一件，繼續向前走。
2018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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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多喜歡文字……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那是我的血液，沒了它我會死。
寫不了的時候、沒時間寫作的時候，我真的會痛苦到想死。『快點動起來…』本來自己寫的同人已經夠冷了，讀者已經不多了，再跑幾個就沒有了。這樣的壓力再加上再寫得更好的壓力，這些都是我10年來背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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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不能養活你，繼續下去只會成為負累……」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Ia6vtf3bA
吶，媽媽……你把我生下來以後，要照顧我、供養我十幾年，我對你來說是一個負累吧？我和弟弟成長到剛好最麻煩那幾年，你放下了自己事奉上帝的理想，留在家裡當一個全職的家庭主婦。有沒有想過不要我？啊哈哈，可能有也不定，畢竟我挺常頂撞你、跟你開片。不過當我心平氣和地問你這個問題的時候，你多半都會回答說：「從來不會，因為我愛你。」
回想起來啊，寫作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從來都是一個負累。當年中學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自己像一個帶著小孩的單親媽媽。從決定要寫作的那天開始到現在一直也是這樣，我一直都在學習、一直都在資料的大海中做研究，拍拖？享受青春？我想也不敢想，我長久以來都未見進步，生命剩下的時間夠我完成一部作品嗎？在這種前設之下，還要分一半時間給另一個人，我覺得太難了，跟我這樣的人一起共渡人生簡直是一種不幸。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OSRYD4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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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即使付出那麼多的努力，我至今還是沒能帶大任何一個孩子，它們都在我手上夭折、死去，變成等待分解回收的棄案。
嗄嘶…………
是我自己決定了、立志了要走這條路，揪起衣袖把這些麻煩的負累撈起的。像你愛我一樣，我愛著它們，愛著我筆下的人物和故事。
現在我手上有一個還活著的負累。它們很脆弱，需要我才能走到最後；但這樣的它們卻是支撐我的力量，讓我走下去的理由。跟人類之間的親情不一樣但又有點相似，是一份相依相伴的愛。
除了愛以外，是一份我必須要完成他們的責任，以及一份純粹的……喜歡。怎麼可以這麼可愛、這麼好笑、這麼動人的呢？寫到現在，過程中有很多個瞬間，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我打從心底笑出來。最近的他們好像從嬰兒長成幼童了，而我是帶他們到公園玩的媽媽，看著他們做蠢事的時候會大笑、看到他們想要突破自己的時候會在心裡為他們打氣，看到他們相親相愛的時候會覺得開心，他們心情低落的時候我也會跟著沮喪。
有種預感，如果現在把寫作放下了，我多半沒辦法再次拿起筆重新創作。短期內應該會為了生活忙碌地工作甚麼都不考慮，但捱過了這種時期以後呢？大概會是再毫無意義地苟延殘喘一段時間然後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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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成為作家，出版自己的書。」
我很早就已經放下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夢，面對現實去成為了一個侍應。即使我在這份工作上沒有任何理想，還是一步一步變得專業起來。最近甚至開始覺得，寫作已經變成了副業。
當不成職業作家的我，現在在英國毫無前景也不為將來打算地，一邊作為侍應工作著，一邊寫著幾乎沒可能有商業利益的冷門同人小說。
委屈嗎？還好。決定繼續用愛發電的也是我自己。就像結婚多年的夫婦那樣，沒有了熱戀時的激情浪漫，平平淡淡地每天早上起來為對方煮早餐做便當卻還是心甘樂意的。
當你把名利都放下的時候，文學的世界意外地開闊自由。
「……下一回寫甚麽？」31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wPumJJBIt
「重點是甚麽？要找甚麽資料？」
每寫完一回，又這麼問著，就像是問每天的氣溫，這樣的旅途好像不會有完結的一日。
我的收入暫時不夠我一個人自立生活，現在的工作前境也不算穩定，但我很感恩我賺到這麼多時間可以寫作，我會好好珍惜這段日子，把握時間再變強一點。如果身體適應了工作的疲憊、如果出稿的速度可以再快一點的話，那我就可以找一份工時長一點的正職了吧？
……然後，像跟祂約定好的那樣，寫到死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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