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維德有些奇怪，但卡爾無法理清讓他感到違和的原因。
第一個注意到異常是那條項鍊，本來永遠掛在胸前的骨頭不知何時失去了蹤影，卡爾曾經隨口問過，雖然維德的回答有些古怪，但他以為是不想讓自己知道答案才敷衍帶過，所以沒特別放在心上。
第二個是血瓶，等意識到的時候，他才發覺已經好一陣子沒看維德拿出任何瓶子，雖然這也沒有什麼，畢竟這陣子都還算安寧，只是這種陌生感依然纏繞住卡爾的思緒，但他還是沒放在心上。
直到第三個，某一次他們在外用餐，一個正常的、普通的餐廳，維德在離開時留下了匕首，那把用戴環者骨頭做的，從沒離開過身邊的匕首，卡爾立刻拿起重要的遺失物還給主人，但那驅魔人反應卻只是狐疑的盯著，彷彿這是某個應該丟棄的垃圾，這終於讓他開始警覺了起來。
而最後一次，某一天的中午，人來人往的地方，他們站在人行道上等著要過去對面，卡爾只是轉頭看了旁邊一眼，維德就直直的走上馬路，當下一台卡車毫無減速的開過來，刺耳的喇叭聲劃過空氣，他即時把人拉進懷中才阻止了這場詭異的交通意外，卡車經過時司機還往他們方向吼了一句髒話，而這件事的主角，卻從頭到尾都一臉困惑，彷彿卡爾與司機才是有問題的那一方。
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空氣凝重起來會如此的難以呼吸。
之後他開始半強迫的想讓維德喝點血或是好好握著匕首，但都被拒絕，彷彿這些觸動到了逆鱗，維德總是會相當憤怒，逐漸的，驅魔人開始隱匿自己的行蹤，更詭異的是，卡爾的追蹤定位也常常在這種時刻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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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今晚，動用了老關係的線人才終於打聽到一點消息，卡爾跟著線索來到間偏僻的酒吧，破舊的鐵皮當作裝飾，髒亂的環境與一些倒地不起的流浪漢，這可不像維德的品味。
但透過窗戶，他卻真的在吧檯那見到了熟悉的身影，依然穿著黑色大衣，就連喝酒的動作、站姿都與往常一樣，或許是擔憂與許久不見的懷念，讓卡爾有股錯覺，可能自己才是疑心病太重的傢伙。
他推開門剛進入酒吧，就看到驅魔人放下酒杯往廁所走去，看起來有些著急，手摀著嘴像是要去吐的樣子，卡爾跟了上去。
廁所就跟整間店一樣骯髒，沒有清理的塗鴉與髒汙遍佈在牆上，昏暗的燈光讓整個空間變得有些陰森，卡爾在最裡面的隔間聽到嘔吐聲，這些門有些鬆脫甚至變形，就連最裡面的也是如此，好在對方沒心力把門上鎖，卡爾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見到熟悉的身影跪在馬桶前，肩膀隨著每一次的嘔吐聲顫抖。
他本來想上前關心，輕拍肩膀以免嚇到人之類的，但蔓延到鼻尖的血腥味阻止了這念頭，血液像是被刺骨的寒風沖刷，他抓住驅魔人的肩膀迫使對方面向自己，後者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楞的沒有反應過來，一臉無辜的瞪大眼睛與他四目交接，這張臉很憔悴，蒼白的嘴唇上還流下一些血痕，雙眼上滿是血絲與疲憊的痕跡。
卡爾感到心臟漏了一拍，維德虛弱地抓住他的手，但沒有反抗的力氣，戴環者低下頭檢視馬桶內的狼藉，除了血以外水面上還漂浮著一些透明的碎片，他分不清這些到底是玻璃還是塑膠，但不管哪一個都非常不妙。
「放……開……。」
恐水人口齒不清，聲音也因為嘔吐過而變的沙啞，卡爾希望真的只是沙啞，他蓋上馬桶蓋逼迫維德坐上去，並跟著擠進隔間裡關上門，阻擋唯一能逃跑的去路。
他抽出藏在腰後的小刀對準自己手掌，但在準備要刺下之前，原本沒什麼力氣的男人突然伸出手要握上刀身，微弱的燈光在刀尖上折射出幽暗的反光，照映在即將觸碰到的手掌上，卡爾反射性地抓住那隻還在顫抖的手，把小刀拿離了維德面前。
對方的眼神很鎮定，好像清楚自己在做什麼，這一切都讓卡爾感到毛骨悚然，他的背已經冒出薄汗，抓著驅魔人的手緊緊地捏著，不敢有任何鬆懈。
那雙茫然的眼睛逐漸凝聚出憤怒，維德起身想搶走那把刀，這讓卡爾不得不丟下利器，對方的力氣並不大，但也不是個剛吐過血正在虛脫的人該有的力道，他必須用上雙手把人壓制在牆面上。
「維德、維德。」卡爾盡力讓自己的語氣稱得上是柔和，但低啞的壓抑卻更像是憤怒，「看著我，好嗎？」
回應他的是一記頭槌，金色的頭髮瞬間覆蓋住他所有視野，隨後是鼻樑傳來的劇痛迫使卡爾鬆開手，他吃痛的低吼一聲，眼角餘光注意到蹲下身的身影，卡爾忍著疼痛抓住維德手臂再次把人拉向自己，趁驅魔人掙扎的空檔把雙手反折，從背後困住對方行動。
這一次維德的反抗變得更大，卡爾不得不靠著牆面才有辦法穩住平衡，他們像是在隔間裡大打一架，他聽見對方的低喘，這些掙扎不斷地撞上廉價的塑膠板發出巨響，在這場混亂中，卡爾依稀聽到一點模糊的字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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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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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世界安靜了下來，懷中的人不再掙扎，維持彎著腰的姿勢緩緩說道，但太小聲了，卡爾用還能活動的手扶住維德胸口，把人提起來貼向自己，「什麼？」
『你害怕他流血。』
這不是維德的口氣，不是他的語調，卡爾無法克制的感到憤怒，「滾出去。」
懷中的男人發出幾聲淺笑，他甚至能聽到受損的喉嚨中不知是血還是什麼的阻擋了聲音，卡爾忍不住收緊手的力道。
『你很害怕。』
他抓住驅魔人的領子，卻遲遲無法有下一步舉動，他無法傷害維德，只有維德。
憤怒與失控的場面讓腦袋一片空白，卡爾有些茫然的放任這危險的寧靜持續下去，直到角落的光線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把躺在隔間縫隙中的小刀，金屬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他終於想起自己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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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晚這樣如此的想抹殺不可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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