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偶然閃起鎂光燈,很刺眼。
我手持攝像機,眼睛幾乎被強光閃得睜不開,可是我仍聚精會神地盯著被人簇擁的女生,捕捉她的一舉一動。
她坐在一張木頭形狀的小椅子,手肘枕在磨菇形的桌子上,後面有幾個矮矮的書架,放著一本本童話故事。
在這個童話世界般的環境下,她輕撥著一頭波浪長髮,抿唇笑了笑,眼睛活潑的溜了一個圈,準備朗讀手中書本的內容。
這顯然是很重要的環節,所有人也靜下來,屏息以待公主開金口……
「為了救醒深愛的男人,雪兒決定不理危險,隻身闖進禁忌的古墓,她走著走著,感到身後有道黑影跟著她!她膽戰心驚的越走越快,愈來愈快……突然,她感到自己的手硬生生被扯斷了!血流了一地,如同波濤般把她淹沒,她的痛是如此清晰,可是她甚至可悲的不知道,這是真實還是夢……」
說到這裡,女生幽幽停下,不再吊起嗓子說話,朗聲笑笑:「謝謝!內容朗讀先到此為止,大家想知道雪兒會有甚麼遭遇,就請把我的新書《棲息在夢之墳墓》帶回家吧。」
在場的人都似乎還未從那詭異的語氣和內容中抽身,呆愣愣的。於是我用空出來的手,拍打持著攝像機的手,然後才陸陸續續的有人跟著拍掌。
從那些正經八百的學者的咋舌反應看來,她這本書,又會大賣的了。
剛剛用上公主一詞,我承認是有心誤導的,抱歉抱歉。
眼前這個女生留著一頭杏色的波浪長髮、畫上「明明化了卻扮沒化」的底妝,唯獨煙燻眼妝光明正大。她頸上戴著Vivienne Westwood的銀色立體星球Tiny Ornamental項鏈,配襯全黑歌德式連衣裙,像巫女多於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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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朝我們的方向走來,展開如花笑靨:「哎,梁教授,你還真賞面,帶同一大群同學們來捧我場,謝謝!」
近60歲的梁天成頭髮開始花白,但感覺還是很有魄力:「哈,心祈,先預祝你的新作大賣!呵呵,應該是請你別介意我把你的新書發佈會當成攝影班的第一份作業。」
梁天成出版了多本講述電影界逸事的書,大受歡迎。
葉心祈是他帶進去的作家,行文偏鋒,由無名寫手,一步步變成暢銷作家,號稱「新派暗黑女王」。
她所寫的東西,結局不是全部主角死光,就是根本沒結局,這種故事竟然會受歡迎!?
這本《棲息在夢之墳墓》是她的第十本小說,出版社為了隆重其事,就在旗下的一家書店為她搞新書發佈會曁簽書會,加上梁天成的面子,來撐場的記者也不少,場面熱鬧。
這兒其實是兒童閱讀角,跟葉女的書種和目標讀者完全背道而馳,只是因為這兒比較寬闊和有閱讀區。不過依我看來,這樣的反差效果也很不錯,完全把這株食人花的妖異氣息散發出來。
呵呵,為什麼葉心祈會是食人花?那是因為她小時候跟某男生在絆嘴,對方耍嘴皮的把她的葉改成了花,花花花花的叫,一直到現在進化成食人花。
女學生們一個個驚訝的攥著食人花的手:「嘩,心祈學姐,你今天好美唷!」
食人花展露出一派萬人迷笑容的在說客氣客氣,然後那群女生又在嘻嘻嘻,好像一大堆蒼蠅在你耳邊嗡嗡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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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死了,我忍不住做了個拍蒼蠅的動作。
在家面對一堆女人都算了,到了攝影班,耳根還是不能清靜。
這個二十人的攝影班,以女生為多數。
本來我也奇怪,怎麼電影系的學生還需要上攝影班?原來這是電影學會的活動,並以梁天成的名號作招徠,參加者多是一些喜歡電影卻不太懂攝影的人,據說超過五十人報名呢,真厲害。
不過,梁天成倒也是有心辦好這個班的,限定名額二十人,因為人數太多,根本就沒成效,這讓我對他印象不錯──雖然不滿他到目前為止還是甚麼也推我出來教學及示範。
說好我只是助教,現在卻成了導師,我簡直覺得自己是被「賣豬仔」來到這裡的。
正當女生們在寒暄,男生們還在不停拍攝。
這才像樣的嘛,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來紀錄新書發佈會的現場,學生們每人也有部攝像機,拍出來的照片和短片,都是用作評分的作業,出色的就會交給出版社作宣傳用,一舉兩得。
只是,新書發佈會已經結束,簽書會尚未開始,男生們在拍甚麼?
我好奇的走近某男學生身後,看了一會後,留下貼心的叮囑:「同學,如果交作業時給我發現畫面中這位美女的出現率比食……葉心祈高的話,我會給你零分,評語將會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喃嘸呵尼陀佛……」
我虔誠的雙手合十,嚇得那男生幾乎魂飛魄散的轉移鏡頭。
傻孩子,哪用嚇成這樣,這不過是溫馨提示呀。
「心祈,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肯克的高徒,殷世良,是專程由美國過來幫忙的。」
看到梁天成拉著食人花過來作介紹,我幾乎想笑出來,拜託,她五歲時就知道我是殷世良。
雖然我們都有幫梁天成,但各有各忙,今天才第一次在活動中碰面,我也的確沒提過自己認識她。
「初次見面,你好,我是葉心祈。」
看著食人花遞過來的手,我遲疑兩秒後就握下去,笑容僵硬的回了一句你好。
這滿腹壞水的食人花,不知道又在打甚麼鬼主意,反正你要裝蒜頭,我就陪你裝到底。
寒暄幾句後,書店職員過來請食人花準備簽名,她也就翩然的辭別我們,點頭、微笑、轉身,整個過程相當流暢。
就在她已經邁步離開時,身後傳來小孩子的哭喊:「媽媽,不要拋下我,你說不認識我,是想不要我嗎?」
在場人士都相當訝異,因為現場根本沒有小孩,哪來的哭聲,而且聲音明明相當響亮,卻聽不出來源。
哭聲一直持續,原本喧鬧的會場慢慢靜下,眾人都想尋找聲音的源頭,更開始有人毛骨悚然的問是否鬧鬼?
不久,一把憤怒的中年女聲傳來:「『衰仔』!再鬧回家你就知味道!」
隨著「媽媽」的叱喝,小孩的聲音就慢慢消失,一切只有聲音而沒有畫面。在場人士都在打寒顫,也有人在四處拜拜,祈求「母子」二人快點離問開。
梁教授和學生們都猶有餘悸的左顧右盼,而我就鬼靈精的看著食人花,果然她目露兇光地瞪著我,並快速以指腹劃過脖頸,那是在告訴我:你死定了!
我朝她聳了聳肩,一臉白痴的笑:反正沒有搞砸你的發佈會,搞不好鬧鬼還能收宣傳之效呢。
我們都沒把話說出口,心照不宣了。
剛剛的小孩聲音,是我一時貪玩,用腹語術加上口技裝出來的。
我能模仿各種各樣的聲音,基本的貓狗叫聲和模仿別人的聲音也可以,而且還能同時加入腹語術的技巧,嘴巴不動,讓聲音聽起來忽遠忽近,使人搞不清音源。
某次拍短片時,男主角因為感冒而聲音沙啞,我就用這種方法即時為他配音。
食人花是天生的最佳學生,只要她想學,無論自學還是找人教,她也一定能學懂。
腹語術和口技也是我教她的,她也很快就掌握到竅門,我們也經常用腹語唱雙簧來作弄他人──直至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領教過,沒人再上當的時候。
在不知情的人面前,我一時技癢的出招,當然最後也要給食人花留點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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