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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沒有玩過保齡球,但他在電視上看過,知道這是把球滾過去撞倒瓶子的遊戲。聽了講解他還是沒有搞懂計分方式,只是茫然地眺望著記分板。
這裡的會員人人都有專用的保齡球鞋直接保管在會所裡,第一次來的金泰亨自然沒有自己的鞋,田柾國陪他在球場入口等待會所人員送來符合尺寸的新鞋。擔心自己不懂規則出醜,金泰亨小聲問著,想讓田柾國再為他講一次遊戲方式。
「別擔心,規則一點都不難,讓球瓶倒越多的人就獲勝。」金碩珍微笑著對他眨眨眼,剛剛穿好了鞋又特地從球道那邊轉了回來,十分關心這個弟弟帶來的漂亮Omega。
田柾國大概是兩三年前才跟金碩珍熟識起來,這位哥身分有點敏感,是東羅蘭與西德蘭之間的混血兒,雖是東羅蘭出身長大,但在其國內是所謂的反動分子,曾遭到逮捕刑求後來成功逃脫,最後流亡海外輾轉依親向西德蘭申請政治庇護獲得公民資格。
那時的他才18歲又相貌出眾,在當時也是被大肆報導為一名受難的美少年政治犯,引起過一陣同情與崇拜的旋風。後來在西德蘭完成了學業並考上了外交部,算是憑一己之力在西德蘭獲得了一席之地,如今也是晉身菁英階級。
田柾國看金泰亨木木地對著金碩珍點點頭,眼神中好像帶著疑問卻又不敢問的樣子,大概是認出了金碩珍是好幾年前新聞報導中的名人吧。
「你跟我一隊,什麼都不用擔心。」田柾國牽起他的手,讓伴侶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看出田柾國的小氣心思,金碩珍只是笑笑手插口袋自顧自地走開。
後來田柾國手把手教金泰亨怎麼拋球,結果他還是洗溝了無數次,金泰亨笨拙又努力的樣子過分可愛,加上閔玧其奇葩但有效的拋球動作惹得所有人忍俊不住,使氣氛變得十分輕鬆,不計輸贏地打打鬧鬧了一個下午。
後來金泰亨玩了幾輪,覺得拇指隱隱作痛,大概是因為沒掌握好握球姿勢而有些挫傷,他覺得小傷而已不用勞師動眾,於是什麼也沒說,只是自己到化妝間洗手台沖了沖冷水,在回去途中走廊上遇到了前來尋找他的金碩珍。
金碩珍上前就看向他發紅的拇指,把自己手上的冰敷袋遞給了他。
「謝謝。」而金泰亨垂眸接過,金碩珍的視線讓他不知所措,只是怯生生道了謝。
「小時候你就是這樣,受了傷都不說。」
那時候還很小,很多記憶都是模糊而不連貫,但此時金碩珍的神情十分熟悉,確實絕非他人,是自己以前認識的那個大哥哥,而對方顯然也完完全全認出了自己,要否認似乎過於刻意,弄不好就會更加可疑。
「有嗎?我……」金泰亨躑躅著,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敞開談論那個在東羅蘭鄉間的童年時光,他掌心發著冷就跟冰敷袋一樣浸透寒氣,心虛不安與焦慮都反映在他眼底,而他低下頭害怕被看透。
無聲地,金碩珍像是嘆了一口氣。
「找機會再好好敘舊吧。」然而金碩珍並沒有逼迫他,同時轉頭看向另一名小跑步而來的人。
「泰亨?你受傷了?」
雖然也才不到十分鐘左右,但田柾國遲遲等不到他回來就出來找人,便看見金泰亨接過金碩珍手上冰袋敷在拇指上的場景,臨近了還聽見金碩珍「敘舊」的提議。
「哥你們之前認識嗎?」對方比自己早察覺伴侶受傷,而且似乎有過自己不知道的交集,這讓田柾國有點小小吃味。
「算是吧,我在桑坦留學過一年,也是剛剛才想起來見過幾次。」
田柾國的結婚對象來自桑坦公國早已是人盡皆知的消息,金碩珍自然不會不知道,只是當看見金泰亨才詫異是舊人,且顯然似乎是有些隱情,便不動聲色地圓了場,沒在人前提起東羅蘭的往事。
因為金泰亨拇指受傷,後來田柾國沒讓他繼續打保齡球,到醫護室得到了先冰敷後熱敷的醫囑,而時間也差不多,一群人不久後也散了場。
「之前見過碩珍哥?」在回程車上,田柾國還是忍不住問。
他努力讓自己語氣聽起來不要這麼緊迫盯人,握著方向盤他直視前方,好像十分稀鬆平常、隨口一問一樣。
然而過了半响都沒得到金泰亨半點回應。
他轉頭,才發現金泰亨頭一歪靠在安全帶上睡著了,小嘴嘟嘟還微張,看來是累壞了。等紅燈時,他拿起後座的外套替他蓋上。
接著幾天田柾國的工作突然忙碌了幾來,下個月就是西德蘭最重要的慶典,馬上又有聯合的軍演行動,同時一直有東羅蘭在邊界不安分的情報傳來,就連新聞都在危言聳聽。
他每天加班忙得腳不沾地,連重訓的習慣都荒廢了,生活中的療癒只剩金泰亨。不論是抽空聽取安保人員跟監保護的簡報,還是下班後膩在一起的肢體觸碰。
而金泰亨這些日子跟安德森女士的書信往來中,他逐漸明白了那本園藝指南是作為暗號書使用。但這些時日來只有一條明確的指令,就是讓他避免與金碩珍、閔玧其的接觸,能不見面就不見面。
雖然對方目前都是懷抱善意居多,但他不需要指令也想迴避金碩珍,以免必須詳細解釋自己為何是今天的身分。雖然藉口萬萬種可以用,但他還是不想對一個曾經照顧自己的人說謊,何況自己的身分不單純且骯髒,是東羅蘭為了達成目標的提線木偶。
而為何不能見閔玧其,金泰亨猜想是對方太敏銳了,接觸多了自己被識破的危險性就大,故而才指示自己避免多餘的交集。
但金泰亨百思也不得其解,他原本最害怕他們會要求他對田柾國做出不利的行為,然而他們目前的態度就好像只要金泰亨待在田柾國身邊,保持親密且不讓人起疑就達成了目的一樣。
他每天都按時吃東羅蘭政府暗中提供的藥。這也是任務要求之一,這是以免他懷上田柾國的孩子影響任務。
所以每當田柾國談論起孩子話題時,他就心虛地打哈哈而過。面對田母的各種暗示,他也是深感愧疚。
也許是知道田柾國最近忙碌於工作無暇好好顧及金泰亨,擔心他獨自一人寂寞,田母連著幾天都把金泰亨帶在自己身邊,讓他陪自己出入各種社交場合,一方面是帶領他打入社交圈,二來也是滿足了想要炫耀的虛榮。她畢生心願就是要有個漂亮的Omega孩子,此時終於得到補償與滿足。
午茶空檔時泰亨精神有點委靡,忍不住打了哈欠,馬上引來田母的關心。
「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叫玧其來幫你看看?」
知道田母又是想重提懷孕話題,金泰亨馬上直起身打起精神。
「媽我沒事,昨天晚睡了而已,因為睡眠不足就麻煩玧其哥看會被他取笑的。」金泰亨知道以田母行動力可能馬上一通電話就真的叫來閔玧其,他連忙阻止。
畢竟以閔玧其的觀察力,加上萬一真的做了什麼檢查,發現他在吃避孕藥的話,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蒙混過去。
一句自然地喊媽的稱呼,田母非常受用,便暫時放過金泰亨,沒真的要他馬上去做檢查,只是免不了還要囉嗦幾句。
「你也是,柾國也是,這幾天都看起來很累,雖然你們還年輕,但還是要注意睡眠時間必須充足,多勸勸柾國工作重要但還是要好好睡覺,你也是,別跟著他胡來熬夜。」田母叨叨絮絮地重複,而金泰亨一邊乖巧撒嬌地連口稱是。
田母所說其實也不算誇張,田柾國這幾天看起來狀態確實不太好。
原本的作息都是他先起床慢跑,然後兩人一起吃個簡單的早餐,之後田柾國才出門上班。然而這幾天田柾國總是睡到了最後一刻,才被也睡過頭的金泰亨慌慌張張地叫醒,兩個人都變得莫名嗜睡。
只是金泰亨原先沒有太放在心上,最近返家時間較晚的田柾國,好像是為了彌補因為工作而失去的相處時間,總愛跟他兩人廝混親熱到深夜,長此以往自然睡眠不足。
但如今被田母完全看穿,金泰亨連耳根都羞得發紅,反省著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對健康也確實不好。
回到家的金泰亨張羅著晚餐,他不太會下廚,這陣子都是田母讓廚師準備打包好給他送過來的,說是要他們倆好好補充營養。他一一整理妥當,想著田柾國一下班回家就可以馬上加熱上桌。
處理完餐點他又去檢查信箱,今天依舊沒有收到來自母親的信,他有些失望與擔憂。自從火山爆發的新聞過後,整整一個月都沒有來自母親的消息。
他到寫字桌坐下,提起筆想寫信給安德森女士,卻不知道怎麼落筆,跟對方打聽母親消息是被允許的嗎?他心酸卑微地想著,但安德森女士是他所能聯絡東羅蘭方的唯一手段了。
金泰亨腦中突然閃過金碩珍的臉,又或者,在外交部門工作且是東羅蘭出身的他,能夠知道一點東羅蘭發生火山災害後的真實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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