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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亨站在鏡子前,最後一次檢查自己的儀容,匆匆瞥了一眼梳妝台的座鐘,嘆了口氣。
昨天是星期一,原本照例是他可以探視媽媽的日子,卻沒想到自己的黯淡日常戛然而止,他已經躺在異國的床上久久無法入眠。元帥宅邸的客房被妥善打掃,花瓶插滿了當天新剪的鮮花,濃淡適中的芬芳十分好聞,不同於機構房舍內揮之不去的霉味,但卻讓他坐如針氈。
他是帶著任務而來,目前他得到的指示是盡其所能地討好他的丈夫,取得他的信任,會有人從旁觀察自己是不是達成了階段性的目標,然後會再給他下一個指示。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接下來必須達成的每一個任務,害怕每一個未知的命運,他瑟縮在了床中央,一聲媽媽梗在了喉頭,不知道自己將會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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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座鐘指針回過神來,滴答滴答秒針走向了XII,雕花木門也應聲傳來:「叩、叩」兩聲,他腦中回放起了昨晚在飯桌上,那個人拿著刀叉那雙節骨分別的手。
打開門,是穿著軍服正裝的田柾國,一絲不苟而俐落的剪裁包裹著精實的體魄,比之昨日的便裝看起來更加高大了,金泰亨下意識看向自己今日的裝束,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根本匹配不上。
「資料都準備好了嗎?」
田柾國坐在對面,放下了手中杯子,他注意到纖瘦的omega不僅昨晚沒什麼進食,就連早餐也像蜻蜓點水一樣,唯一喝多了點的只有蘋果汁。
「都照先前來信的要求準備好了。」金泰亨伸手摸了摸身側的公事包,裡面是他的身分、戶籍文件還有國籍遷移申請,以及一些瑣碎的文件,這些都是為了遞交結婚申請所需的材料。
而田母看著生疏客套的兩人有些無語,雖然知道昨晚才剛見面自然是不會熟絡到哪裡去,看到兒子還知道要主動接人家過來一起吃早餐,以為還算有點長進,結果就這個對話內容也太公事公辦了吧,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要準備登記結婚,不知道的人可能以為是準備簽屬什麼國家機密文件。
金泰亨不小心瞄見了田柾國放下的杯子,有些驚訝地發現對方喝的不是早餐茶也不是咖啡,居然是牛奶,莫名覺得他也不是想像中那麼難以接近,在疏遠有禮的縫隙中瞥見了有些孩子氣的一面,忍不住牽動了嘴角輕輕微笑。
田柾國抬眼正巧補捉到了這個畫面,看見他笑起來臉頰鼓起的蘋果肌,在早晨的陽光下蜜色細緻的肌膚像是會發光一樣,有點想上手摸看看是什麼觸感,omega原來都是這麼惹人憐愛的嗎?他心想。
「好了,你們快出門吧,登記預約的時間快到了。」元帥夫人滿意的擦擦嘴,喚醒了閃神的田柾國。
在戶政所裡,兩人直接被迎接到了二樓的接待室,事務長親自經手他們的申請,逐頁翻閱、蓋章,偶爾指示他們在文件上簽名。
「請兩位移駕到這裡來。」
為了拍攝結婚書約上的照片,他們被引導到了絨布背景的攝影棚,兩人並肩坐下,金泰亨嚥下了口水,這是他第一次跟別人一起拍照,他沒有把握自己的表情可以有多自然,田柾國身上的清新氣味,聞起來就像帶著晨露的森林。
「請看這邊。」攝影師手握快門,調整著鏡頭與光線。
金泰亨盡力挺直自己發軟的腰桿,自己這個出身卑微的omega,帶著汙穢不堪的目的。田柾國耀如晨星,而自己低如塵埃,卻要成為這個人的伴侶,這項事實突然有了實感,自己已經完全無法回頭了,這個念頭讓他坐立不安。
突然地,田柾國指尖從他的掌心滑過,像帶著電流一樣,在他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已經十指相扣。金泰亨緊張得手心裡早都是汗水,直覺上田柾國應該是個滿有潔癖的人,他怕這會讓他不舒服而忍不住微微掙扎,但田柾國只是將手握得更緊不讓他亂動。
「看鏡頭。」他淡淡地說,堅毅的側臉看向前方。
田柾國待人接物有種冷冰冰的禮貌,加上他的家世、軍階給人的距離感,金泰亨明顯感受到他與周圍的人像是有個看不見的圈,隔開了他自己和外界。
而自己現在的任務,就是進去那個圈裡面。
結婚書約上張貼著雙人的照片,並肩端坐的兩人雙手扣在一起,一樣的面無表情,就像是兩個漂亮的人偶,雖然表情有點僵硬,但倒是顯得十分登對。
「我不會常常回家,工作的關係通常都住在市中心,你可以待在莊園多陪陪母親。」
回程車上,金泰亨正看著剛剛完成的書約,正端詳著剛剛拍攝的照片,聞言有些慌張地看向田柾國,心想自己是不是被推開了,這才剛新婚就要分居。
還是說這才是貴族婚姻的正常模式?金泰亨從小就不在正常的家庭裡長大,也不知道一般伴侶之間又該是如何,雖說有所憧憬本身就十分可笑,而自己現在又應該點頭順從丈夫的安排嗎?
田柾國皺眉納悶,剛剛拍照時牽手被推拒,他以為應該要再給他一點時間適應,但看金泰亨略顯失望的表情,似乎直接拉開距離又好像不太對。
他的手很冰冷,帶著細微的顫抖和一點試探,模仿著剛剛田柾國的舉動,輕輕握起了他的手。
田柾國有些驚訝,但還是不動聲色地輕輕回握,用著詢問的眼神看向剛剛官方書面上,正式成為自己伴侶的omega。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住?」
田柾國看著他,久到金泰亨認為自己恐怕是提了不該說的要求,但還是強迫著自己直視對方的雙眼不逃避,像他這種人,沒有多餘的後路可以逃避。
田柾國笑了,似有若無且一閃而逝,金泰亨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看見還是自己幻想出來的。
「改去海特公園那邊。」只見田柾國傾身對司機更改了目的地。
昨天第一次看見田柾國,那種全身酥麻發軟的感覺又回來了,金泰亨鴕鳥心態地看向窗外,但手仍然牢牢地相握住。必須習慣與他的任何碰觸,他想著。
海特公園旁的住宅多為政要名流、貴族在都心洽公時的住處,而田柾國個人置產了一座可以眺望公園河景的獨棟住宅,一看就知道只有他自己住在這裡,裡頭的配置都是照著田柾國自己的喜好,洗鍊的配色與簡約的裝潢,恐怕這裡才是田柾國真實意義的「家」,成年獨立之後的住所。
他們進門不久,田柾國剛脫下雙排扣軍外套,門外就來了人。
「少爺,這是夫人交代送過來的行李。」是自小看顧田柾國長大的老執事,親自指揮僕從們帶來了金泰亨的行李。
田柾國笑著搖頭:「辛苦方叔了,都搬進來吧。」看來他們前腳剛出門,母親就開始張羅著把金泰亨的東西全部運過來,大概是怕自己剛結婚把就伴侶甩在老家不顧,不得不說簡直料事如神。
田柾國指示他們把東西安排到二樓鄰近主臥房的房間,「你應該也希望有自己的空間吧。」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切分了兩人的私人領域,金泰亨既是鬆了口氣,也是嘆息自己接下來的路途長遠。
「走吧,他們整理行李,我們出去買點東西。」這裡一直都只有他自己生活,要容納下另一個人,那有些備品都得重新置辦,而他的母親顯然十分識趣,沒有剝奪這項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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