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致宇發現事實的那天,台北正下著她慣常的綿綿細雨,梅雨時節的潮濕、凝滯空氣灌進沄宣房間敞開的窗戶。致宇彷彿也被這樣的分子凍結了,他佇立在黑暗中,看著姐姐的電腦在休眠模式自動播放她的相簿裡的照片,Sogo百貨,誠品書局,政大校園,沄宣摟著敏安,兩人朝向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有何反應-他太震驚了。他想起沄宣剛上高二時第一次剪了一頭脖頸以上的短髮,當時爸媽沒有多問什麼,致宇也以為在女校中,這是無比正常的-至少不到女同志的地步。
但姐姐顯然不是致宇以為認識最深的那個人。
「我知道了。」他的聲音比自己想像中要冷靜許多。半夜三點,沄宣的聲音從遙遠的英國傳來,聽起來空空洞洞。「你知道什麼?」
「知道那件妳沒告訴我的事情。」
「喔。」
「妳的反應就這樣嗎?」
「我不必和你解釋什麼。我沒有試著隱藏過。你有想過是你和爸媽很少關心我的緣故嗎?」
「別怪到我身上。妳上大學以後就搬出去了,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致宇往後躺在枕頭上,看著窗外澄淨的深藍色夜空。「還有,蘇敏安?曾凱恩的前女友?我的天啊,什麼時候...?」
沄宣張口正要解釋,卻猛然被致宇打斷。「妳知道嗎?我不想知道。算了,我不想跟妳說話,我甚至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她了。」
致宇掛下電話,心頭的焦躁未褪去,他把棉被拉過頭頂,知道這即將是一個無眠的夜晚。
2.
成發倒數十天。
思涵盯著螢幕一整個下午的雙眼發痛。她遂關掉筆電,各式色彩在她緊閉的眼簾後混雜,她不住的發出哀嚎。
「怎麼了?」渝帆和班上幾個同學正在設置靜態展,他們把桌椅排齊,鋪上酒紅色的桌布,小心翼翼的放上大家的畫作、詩、小說和紙本報告。敏安在教室另一端編輯宣傳手冊。
「沒事,只是,呃...」思涵不情願的打開筆電,給渝帆看她的Canva編輯頁。「倒數文的封面我還沒想好。我前幾天聽到普通班的同學說我們的班帳不好看。」
事實是這件事情傷的思涵很深。她在學校外的人行道上等公車,後方女生尖酸刻薄的評論就這樣鑽進她的耳中,批評語資班IG班帳的照片和排版混亂,思涵卻沒有勇氣轉身反駁。他們選用的主題也不是思涵的偏好,這是全班的決定,思涵也只能盡力做到最好。
「去他們的。我很喜歡四葉草這個意象,還有我們是用一齣舞台劇的主題來辦,不是嗎?我覺得聚光燈很好,我喜歡這個。」
「不會有點平淡嗎?」
「這只是封面而已,重點是別校幫我們拍的倒數影片。不用想太多啦。」
思涵嘆了口氣,把自己手繪的聚光燈(其實是有舞台劇風格的腳燈)加上最後修飾,然後果斷的下載圖片,放上和公關分享的雲端資料夾,待他們在晚上九點準時更新。然後她越過教室,查看敏安的進度。
「嗨思涵,我差不多弄完了,剩把頁數放上去。」敏安的頭髮凌亂,看起來卻精神奕奕。「妳弄得怎麼樣?」
「我把倒數文做好了。」
「耶!那差不多了!」敏安伸手和思涵擊掌。「我們快完成了,我午餐以後就可以寄給出版社。」
「不會吧?這是歷史性的一刻。」渝帆掏出手機,示意思涵靠近拍一張自拍。「我標注妳們喔,太開心了。」
思涵環顧展場,輕輕吁了一口氣。她不敢想信她們真的辦到了-高中的最後一場成果發表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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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帳倒數文好難看。」
思涵輕輕關上廁所隔間的門。洗手台的水聲漸弱,詩庭的聲音更為清晰。「對嘛,那是什麼,燈之類的?」
「聚光燈吧。」
是腳燈。思涵咬著唇,舞台劇的點子是你們想出來的。
「好,反正我覺得沒有很好看,兩邊沒有對稱,好單調。」
「而且沒有把影片放在封面也很奇怪。」可嵐附和。話聲逐漸遠去,女孩三三兩兩的走出廁所,上課鈴聲響起,思涵背抵著廁所門,指甲用力掐進掌心。
一分鐘以後她走出去,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她知道自己走在無比熟悉的走廊上,但她彷彿漂浮在身體之外,從天花板往下看著自己一步步的走向教室,一步步的走向毀滅。嘻笑著的同學從她的身旁經過,思涵感到每個人的眼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嫌惡、嘲笑、皺眉、瞇起雙眼,批評與謾罵像是剪刀的利刃剪過她的身體,她看著自己流血,融化在地板上。
「翻開課本第一百二十六頁,等等,我們段考考卷檢討完了嗎?」
思涵沒有動作。她在座位裡前後搖晃著,逐漸喘不過氣。她的心跳很不規律,然後胸口出現急促而悶的疼痛。她坐在第一排,想像著尖刻的眼神有如箭雨般落在她已經傷痕累累的背上。思涵感覺自己好像被圍攻,而她原先早已如此破碎。
下一秒她就猛然推開椅子站起來,當著全班和老師的面走出教室。她一直走,眼淚一直掉,直到她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在鎖住的大門前頹然坐下,思涵把臉埋進手掌心,肩膀顫抖,有如一片風中的樹葉。
「給妳。」
思涵猛然抬起頭,看見坐在陰影中的瑟昕,她用靴尖把一包衛生紙踢向思涵。思涵不顧形象的用力擤鼻子,然後把紙團扔到一旁。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恨意如今成了尷尬。然後思涵聽見瑟昕點燃打火機的聲音。「聽著,妳如果闖進我的地盤,就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思涵心中立刻出現四個字,而她知道若不是瑟昕,她什麼也不會說。「恐慌發作。」
瑟昕吐了一口煙,她的表情顯示她覺得整個情況十分有趣。「哦?」
「有一陣子了。這次最嚴重。我有一種...解離的感覺。」
「正常啦,習慣就好。」
思涵抬頭看她,瑟昕的臉在煙霧中若隱若現。「我要怎麼習慣?」
瑟昕聳了聳肩。「時間。時間會讓妳習慣一切。」
兩人沉默了一陣子。思涵環顧四周,試著想出一個新話題。「妳常來這裡嗎?」
「妳常看到我在教室裡嗎?」瑟昕反問。思涵不置可否。「這裡很棒。」
「妳在想妳要怎麼跟老師解釋,對吧?」瑟昕冷冷的笑了。「聽著,比較快習慣的一個方法是don't give a fuck。別在乎別人怎麼他媽的看你。」
思涵試著微笑。「我不是那樣的人。」
「哦,我知道。」瑟昕把煙捻熄在水泥地上。「薛致宇也不是這樣的人。」
思涵可以嗅到危險的氣息。她知道在兩人之間,致宇絕對不是一個安全的話題。「呃...」
「幹,妳到底知不知道他喜歡妳?」
思涵看著她,她眼中的世界彷彿傾斜了。「什麼?」
「我真他媽的受不了。妳是在裝死還是真的不知道?」瑟昕調整了一下坐姿,把她的臉隱藏在陰影裡。「我還是生平第一次被甩,幹。」
思涵太震驚了,像隻金魚般開闔嘴巴。「我可以跟妳保證...」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我完全不知道。」她該說什麼?「我很...抱歉?」
「妳知道我怎麼想的嗎?」瑟昕把臉湊近思涵,她可以聞到她臉上薄荷味的煙。「妳是個勾引別人男朋友的賤貨。但是,媽的,妳跑來這個地方,以為恐慌發作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事情。給妳一個建議,有病去看醫生,就是這麼簡單。」她站起身,灑了思涵一臉的煙灰。「離我的地方遠一點。」
她離開了,但瑟昕說的話在思涵心頭不斷迴盪,她再次將臉埋進手掌,不知道該如何回到教室面對任何人。
3.
成發當天,一早就諸事不順。媽媽發作了-凱恩原本還希望邀請她前往觀賞的-佳恩不耐的咕噥:「我昨晚兩點才睡著,拜託不要。」一邊拖著被子走進媽媽的房間。凱恩倍感歉意的朝她們望了一眼,然後按下電梯按鈕。
「你遲到了。」致宇見到他時劈頭就說。凱恩匆匆抓了租來的西裝,閃進一間空的更衣室。「我媽。」他沒有多解釋什麼。致宇在門外咕噥:「好吧。」
「你很緊張嗎?」凱恩把自己的衣服塞進包包裡,致宇聽起來像重重吐了一口氣。「沒,只是...發現一件讓我很不爽的事情。最近事情一堆。」
凱恩知道他和瑟昕分手了,他不知道原因,或是過程有多麼血腥。這是男生之間的默契-但他和致宇不僅不會當面聊,也不會透過簡訊討論。凱恩慶幸自己至少有妹妹,偶爾可以傾訴一些事情。
發表模糊且倉促。凱恩這組的三人都迴避著彼此的眼光,但凱恩不解地看著致宇咬牙切齒的瞪著敏安。Silvia 班導特別邀請的指導教授坐在第一排,但對凱恩這組中規中矩的報告沒有太多提問-火力全部集中在分析芭比娃娃商業模式的那個組別上。經過好像一世紀在台上堆滿假笑以後,凱恩跟在致宇身後回到後台,用力扯開領結。「真是折磨。」
「一點也不好玩,不是嗎?」
「喔嗨,凱恩。」凱恩回頭,看到詩庭滿面笑容的朝他走來。「校外報名表單出了一點問題...你可以和我去售票亭一趟嗎?」
「當然。」
「林詩庭。」梁瑟昕冷冷的嗓音劃破空氣。「下一組就是我們了。」
詩庭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情願的把一疊報名表交給凱恩。「你可以等我結束後一起去。」
「我先去處理,沒關係。」
凱恩接過報名表,踏上通往門口的走廊。正午的陽光從劇院厚重的窗簾縫隙射入,照亮了一幅凱恩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見到的景象。
角落。一個身穿深藍色晚禮服的女孩-那個五分鐘前還僵硬的站在凱恩旁邊的女孩。她在另一個女孩懷中,有著凱恩熟悉的深棕色頭髮-致宇的頭髮。兩人親吻,未曾停下。
「天啊。」凱恩覺得自己要吐了。他反射的轉身,快步直至小跑步進廁所裡,把手中的紙向潮濕的洗手台用力一放。他用力的一吸、一吐,直到抬起頭,鏡中的自己眼眶充滿了淚。
4.
瑟昕躺在家扶中心鐵皮屋加蓋的頂樓,雙腿在邊緣晃蕩。她熟練的點燃香煙,深深吸入,照她喜歡的方式含在嘴中五秒鐘後才吸進肺裡。
她不是沒有注意到,和致宇分手以後自己抽的越來越凶了。若不是香煙殘害健康,瑟昕才不介意-她很久以前就決定,既然要活下去不如活久一點。不過如果按照自己的意思,她大概隨時都會是酒醉或嗨的狀態。她在十四歲那年從當時的男朋友手上拿到大麻,抽了一個月左右便再也離不開。她也喜歡和大安高工高三的男生調情以多獲得一瓶啤酒,但那都是遇見致宇之前的事了。
「梁瑟昕,妳這笨蛋。」瑟昕喃喃對著濾嘴說道,然後吸入了一口煙。
她真的為了致宇改變很多,說是對於人生的態度和觀點也不為過。她曾經汲汲營營的追求一切-那些不屬於她的,瑟昕堅信自己應該得到。可有了致宇後,她不再在乎任何事了。她不在乎出缺席記錄在被退學的邊緣,她不在乎課堂上老師對她的影射諷刺,她更不在乎同學們之間的明爭暗鬥。致宇是瑟昕生命當中的第一把保護傘,她以為自己在底下可以為所欲為。
「妳不可以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是致宇對她說的其中一句話。
他表現的像個紳士,一如她的預期-雖然瑟昕也不會承認她在多次惡夢中預演過這個場景。他們在信義區誠品坐下來,致宇說了一些話,她只有點頭搖頭的份。她沒有試著改變或挽回什麼,你怎麼要一個已經不愛的人回頭?
而且瑟昕知道自己有錯。她太聰明了,聰明到想要永遠困在這段混沌的感情當中,任由她對於生命的無感把一個陽光活潑開朗的男生拖下自己的泥沼-她不是想找個替死鬼,說到底,瑟昕知道自己真正愛著致宇,愛到痛,愛到無法呼吸。但多多少少,最糟糕那部份的她還是暗自希望有誰能感受到如此痛苦吧-瑟昕沒辦法解釋這樣的邏輯,一如她無法解釋生命的無情。
有一部分,最純情無私的她其實希望致宇和思涵在一起。她永遠不會道出如此祝福,不會的,因為她對致宇還有感情。瑟昕只是以為思涵可以回應致宇的暖陽照射,她是春天的微風,她是陽光底下的向日葵,直到瑟昕出院,直到她親眼目睹一切變了調。
「恐慌發作。」這四個字從思涵口中說出,聽起來好矯情。
瑟昕盡情的把她痛罵一頓,卻在深夜時用巴掌和刀片懲罰自己。致宇說的話她終究聽進了一些,什麼時候瑟昕有了一套自己的道德準則,只要不影響到他人,偷溜出課堂沒有什麼不對。但是思涵?那是一個錯誤,尤其是就她當時的狀態而言。
「別期望我道歉。」瑟昕對著夜空大喊,捻熄了今晚的第二根菸。
因為說到底,梁瑟昕絕不是聖人-她只是人類,她總是在自己最為脆弱之時無比清楚的意識到這點。她想念致宇躺在她身旁時灼熱的體溫,他衣服和頭髮上的香氣,他親吻瑟昕的決絕,當時瑟昕相信他永遠不會轉身離開。她再一次的被提醒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但當她痛恨自己的時候,她還有誰能夠仰賴?
瑟昕點了第三根菸。她突然清楚意識到現在的自己再次孤獨一人了-廣大無垠的夜空底下,她只剩下半包菸和心中揮不去的哀愁。她在十歲左右的年紀真的相信問題最終會迎刃而解的。
「我想要妳知道我還是妳的朋友,妳永遠會是我最關心的人。那些妳告訴我或沒有告訴我的事情,我沒辦法跟妳保證會解決。但是妳不能再逃避內心的感覺,妳也不必用堅強的外表隱藏什麼。」
瑟昕熟練的將煙深深吸入肺裡,她坐起身,望著台北點點如繁星的夜,思考著致宇對她說的話,思考著改變-思考著人生當中,她原本以為已經不存在的希望。
5.
「明天我可以去接妳嗎?」
敏安像個初戀的小女孩一樣小心翼翼的傳了訊息,然後立刻把手機扔到一邊,焦慮的咬著指甲。
她明天其實很忙-舞蹈社的校內成發剛結束,二十校聯合舞展近在眼前,更別提下週六的專題成果發表會。但她想見沄宣,她的心無時無刻為了那個她在夢中每晚輾轉相見的形影而痛著,她知道她們現在不在一起了,但敏安還是回她的限動,她們仍維持著一種脆弱的朋友關係。
「好啊。」沄宣沒有多說什麼,敏安知道她也同樣消化著兩人之間的隔閡,但又無比想念的情緒。
於是敏安在星期日早上五點半爬起來,把衣櫥裡僅有的洋裝試了又試,還是無法決定是否太隆重。最後她穿上一件針織小可愛、皮夾克和黑裙,直到她在玄關穿上厚重的樂福鞋時才猛然想起:這是她和沄宣第一次約會時穿的衣服...一模一樣。
她沒時間換了。敏安匆匆出了門,搭上第一班前往台北車站的捷運。轉了幾班車,敏安在清晨的桃機大廳裡迫不及待的望著行李轉盤。不久之後沄宣出現了,她身穿一件簡單的大學踢和牛仔褲,從轉盤上拿下她的墨綠色行李箱,然後轉頭和敏安四目相對。
「嗨。」敏安有些喘不過氣。沄宣微微笑。「嘿。」
「很累嗎?」
「還好,在飛機上有睡一下。」沄宣上下打量她,敏安知道她認出她的衣服了。「妳要送我回家嗎?」沄宣笑了。敏安不確定她是不是認真的,但她決定豁出去了。「我很樂意。」
沄宣露出深不可測的表情。「我們叫台Uber吧。」
她們的車子的前後座用簾子隔開,敏安緊張到手汗浸濕了手掌,她望著窗外,直到沄宣叫了她:「安。」
敏安回頭,然後下一秒鐘沄宣的唇就吻上她的,堵住了敏安的呼吸,也堵住了她的思緒。她只猶豫了一秒鐘就決定:她不想再思考是非對錯了。她知道沄宣的反覆,這不是第一次她倆玩這樣的遊戲,但是,敏安只是人類,她是一個渴望愛情的少女,她厭倦了無數的否定與隱藏,她厭惡心中空洞的傷口不斷流血的痛,因此她讓慾望主宰了自己,她讓沄宣把她領上樓梯,把她壓在門後,她的手指一路往下,直到敏安的唇逸出呻吟。
敏安其實早就知道凱恩會經過那條走廊。是她要詩庭請凱恩去售票亭的。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她不知道要如何用文字說出口-因此凱恩就成了實驗品。
「妳知道這很殘酷吧。」沄宣坐在她對面,兩人坐在她敞開的窗子下,隱隱約約傳來車聲和人聲,敏安不想看到她譴責的目光,所以向前把頭倚在沄宣的肩上。
「他...」敏安嚥了嚥,試圖合理化自己的行為。「他煩我煩很久了,妳知道吧?」
「靠,妳好殘酷。」沄宣笑了。淚水無預警的奪眶出敏安的雙眼,她看著沄宣。「告訴我我們現在的關係不只是砲友而已。」
「妳在說什麼?」沄宣看起來真的很訝異。「為什麼妳會這樣想?妳是...妳是我的一切,蘇敏安。」
「薛沄宣。」敏安試著保持冷靜。「妳跟我分手了。」
「那是我發現我沒辦法...我沒有妳,我活不下去。」沄宣用氣聲說,她看起來很後悔。「我不能逼別人出櫃,妳明白嗎?」
「不能這樣說,我也有錯。」
「嗯,我猜我是太受傷了...就是妳不願意在妳朋友面前承認我們關係的時候。但...怎麼說呢,這個理由太蠢了。」
「這並不蠢。我沒有妳的勇氣。」
沄宣撥了一下她的頭髮。「不,我是個懦夫。我甚至沒有告訴我的家人。妳知道...我弟發現了。」
「薛致宇?」敏安抬起頭看她,她太驚訝了。
沄宣點點頭。「他氣死了。甚至從台灣打電話給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是說,我很確定我爸媽都知道,所以我自然而然的以為沒有把這件事講出來的必要吧。總之,我不該因此怪妳,我也不能這樣逼妳說妳還沒準備好要說的事情。」
「我準備好要和曾凱恩說了。」敏安咕噥。沄宣笑了。「我相信妳。」
「所以,妳要做什麼?」詩庭看起來滿腹懷疑。敏安刷上睫毛膏。「只是一件小事而已,妳不能幫我嗎?」
「當然可以,我只是好奇。」
「等我想到一個夠好的藉口以後我會跟妳說的。」
詩庭翻了翻白眼。「好吧。妳的手機一直響。」
敏安拿起來看,不禁心跳加快。是沄宣。
「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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