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瑟昕分手之後,致宇每一天都數著時間...一天,兩天,三天。他想念她,無可否認,畢竟兩人相伴了兩年,但如今他做了這件他必須做的事,他反倒可以正視自己對思涵的感覺了。
時序進入七月以後,致宇越來越常到思涵家讀書,兩人之間幾乎又回覆到小時候打打鬧鬧的樣子。思涵倚著手肘,逆著光看他:「你感覺還好嗎?」
「嗯?」致宇一時反應不過來。思涵微笑:「瑟昕的事。」
「喔。」致宇低下頭去寫數學。「我沒事。我是說..我會想到她,當然,但...這是對的。」
思涵沒有多說什麼,但致宇知道她明白的。他放下筆,和她四目交接。「妳的...心情呢?最近還好嗎?」
思涵聳聳肩。「普通。我沒有很快樂...當然,我覺得快樂是個太奢侈的感覺。不過成發過了,也算是放下心中的一塊石頭吧。當然,學測還是最可怕的。」
「妳真的不用太緊張的。」
思涵給了他最後一個微笑,然後低下頭繼續寫英文題本。「希望如此。」
致宇看著她,很希望可以告訴思涵關於姐姐的事。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沄宣。但同時,他也清楚這不是他可以分享的秘密。
因此他只是重新專注於自己的功課上,盡量不去想使他煩心的一切,沉浸於他和思涵之間得來不易的平靜中。
2.
思涵不確定自己是如何淪落至此的。
她在黑暗中閉起雙眼,聆聽音響播放輕柔的鋼琴樂,試著放鬆,知道這樣才能測得最準確的數據。
她在腦海裡面設想過好幾次的場面就如此出其不意的發生了。思涵猜想,要不是覺察自己的情況的她總是如此精準,要不是她像個膽小鬼般的怕痛,現在的她手腕上必定纏著繃帶。但思涵沒有踏出最後的那一步,她終究沒有縱身躍下懸崖。她告訴了自己的爸媽。
隔天她就被帶到了診所。候診室裡,思涵默默地觀察病人,沒有她想像中精神病房的瘋狂,大部分的人看起來只是有些累。思涵不禁開始想:他們是怎麼看我的?我有必要在這裡嗎?萬一醫生看了我一眼就決定我只是青春期的不安躁動呢?思涵不確定那會讓她感覺更好或更糟。
思涵先被要求做了自律神經檢測,等待了半小時後,她和媽媽才被帶入診間。醫生的問診沒有思涵想像中詳細,她胡亂聽到一些詞:憂鬱、焦慮症、亞斯柏格症。她很驚訝醫生的評斷,這個人明明不了解關於她的任何一件事的。
「我不想吃藥。」思涵抬起頭,打斷醫生和媽媽的對話。醫生溫和的開口。「現在是這樣的。我了解到妳半年以後要面對大考了,妳現在的狀況有一點嚴重,妳的數據已經偏離青少年正常值有一點多,而我不否認,諮商可能比較能夠幫助妳從根本解決問題,不過,眼前是妳要考試,而藥物可以幫妳穩定下來,我會幫妳開幫助睡眠、增加注意力和緊急使用的藥,妳覺得可以嗎?」
思涵無法拒絕。她領了藥,坐上媽媽的車。她不想說話,她的頭太痛了,甚至無法消化剛剛發生的事。她不懂,她一直渴望看醫生,一直渴望獲得一個解答,如今她得到了,幾乎和她想的一模一樣,為什麼她的內心如此空洞?
「思涵,我們去陽明山上走一走好嗎?」媽媽溫柔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們可以聊一聊。」
思涵了解媽媽渴望獲得更多資訊,她昨晚沒有說太多,她沒辦法掏心掏肺的說出一切,她知道就連自己的媽媽也未必能夠理解。「媽,我好累。」
「那我們開車繞一繞?散散心。」
思涵從來無法一次和媽媽說太多,但在接下來的一個禮拜,她逐漸對媽媽敞開心房,訴說這些年來的孤獨,蓄積已久的悲傷情緒,對於辯論比賽失敗的無法釋懷,對於學測不理性的恐懼,還有恐慌發作時的情形。她總是有所保留,她不希望媽媽為此擔心,她知道爸媽總是以為自己的女兒擁有完美的生活-他們從來料想不到思涵其實如此破碎。思涵知道媽媽盡力理解,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真的懂。
「我知道學測令人壓力很大,但它只是一個階段性任務,過了就過啦。」媽媽總是這樣對思涵說,但思涵內心的思緒扭絞成一團-她也希望自己可以如此相信,但如果可以,她如今就不會有這個情況了。
她在服藥一週後走過走廊,去找致宇。致宇顯然正在全力趕工學習歷程,但看到思涵後便立刻停下。思涵環顧他的房間,所有的椅子看起來都不如他的雙人床的舒適來的吸引人。「呃...我可以坐在你的床上嗎?」直到說出口思涵才意識到這聽起來有多詭異,但致宇似乎並不介意。「當然,坐吧。」
思涵在邊緣坐下,順手拿了一條毯子裹在身上。藥物的副作用並不嚴重,但思涵常常覺得口乾或莫名其妙的發冷。她清了清喉嚨:「你可以繼續做沒關係,我需要一點時間想要怎麼說。」
致宇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回電腦上。但思涵反倒開始認真思索瑟昕對她說的話。致宇喜歡她?如果發揮一點想像力,思涵可以相信這是真的,但她不願思考這個想法的後果。她只想要致宇當她最好的朋友-超過以外的關係,她現在不能去想。
「我媽帶我去看醫生了。」她唐突的開口,眼睛瞪著天花板,但可以感覺到致宇驚訝的看著她。兩人沉默了幾分鐘。「是嗎?醫生怎麼說?」
「焦慮症,輕鬱之類的吧,我猜。」思涵聳聳肩。「感覺很奇怪...我是說,很難相信一顆藥就可以讓你的心情變好,不是嗎?」
「呃,是很奇怪,」致宇的語氣小心翼翼。「但妳知道那是必要的吧?依據我和瑟昕的經驗,千萬不能自己停藥。」
「我當然不會。」
致宇離開書桌前的椅子,在思涵腳邊坐下。「那妳感覺還好嗎?」
「還好。」思涵給了他一個小小的微笑。「我現在只是...一種淡淡的無力感,對於每一件事,感覺就像...不管做什麼都是浪費時間。我現在甚至不想讀書了欸。」
致宇皺起眉。「我猜這對妳來說真的很不正常?」
思涵聳聳肩。「反正,目前就是這樣吧...我爸媽的反應算好,我猜。」她看著致宇,搖了搖頭。「我本來不想跟你說的...我是說,你才跟瑟昕分手...」
「其實已經一個月了。」
「嗯,我不知道你們分手的確切原因,但我真的不想讓你的生活中又多一個心理有問題的人,你知道嗎?」
致宇皺起眉。「嘿,別這麼說。」
「是真的。」思涵嘆了口氣。「這一定很艱難。」
「思涵,聽我說。」致宇不自覺的抓住她的手。「完全不必為此感到抱歉,好嗎?這不是妳的錯,我很高興妳尋求幫助了,真的,我要妳告訴我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妳什麼都不用顧慮,好嗎?最好的朋友不是隨便說的。」
思涵看著他們相握的手,心裡一陣莫名的悸動。她滑到地上,坐在致宇身旁。「謝謝你。」
3.
「我可以跟妳說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豔陽照射下的紅色長椅很燙,凱恩可以感受到熱氣四處蒸騰,透過他薄薄的運動短褲傳到皮膚裡。
他和敏安坐在大安森林公園露天音樂台的最後一排座位,各自望著不同的方向。凱恩看著木製音樂台上一小群孩子追逐嬉戲,敏安則盯著樹梢的翠綠,她的表情難以解讀。
他們剛在學校禮堂裡完成最後一次彩排,明天就是到台大發表的日子。一開始,凱恩完全無法正眼看她。他腦海中不斷浮現敏安和致宇的姐姐相擁,頭髮糾結的影像。
敏安當然沒有什麼錯,他們已經分手一年了。但凱恩不喜歡這整件事帶給他的感覺。
校內成發結束後,凱恩沒有立刻回家,他搭捷運到延平宮站,坐在淡水河河堤上,呆呆的望著河面閃爍的光芒,直到夕陽西下。
他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他必須告訴敏安的事。
「我帶給妳很大的困擾,對不對?」
敏安看起來很驚訝。「我能老實說嗎?」
「可以。」
「多少有一點...」她的語調遲疑。「是這樣的,我認為我們已經分手了,但你表現的像是我們還有機會。我明白或許我沒有把這件事處理好...」
「不是。」凱恩苦笑。「妳沒有錯。我沒有意識到自己這麼...煩人。這麼變態。」
「拜託別這樣說。」敏安沉默了一下。「我也有錯。我是故意讓你看見我跟我女朋友的。我想,或許你看到了我和別人在一起,你就會死心了。」
凱恩看著她。「這不是最好的方法,妳知道吧?」
「嗯。」敏安點點頭。「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當然。」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我?我根本就不值得。」
凱恩認真的看著她。「對我來說妳是值得的。妳是我的初戀,我想妳對我來說非常特別,也或許是我從來不知道妳和我分手的真正理由是什麼。我想有一部分的我一直覺得我們還有機會吧。」
敏安點點頭。「在另一個宇宙或許是有的。」
「或許是的。」凱恩微笑,吹過樹梢的風在他們身邊刮起,發出沙沙的聲音。「跟我說說妳和沄宣吧。」
4.
當個好人真不容易。
瑟昕嘆了口氣,從書架後悄悄的接近思涵。英國小說類後的那個女孩全神貫注的翻著紙頁,瑟昕一邊抽出一本書,想起她和致宇上週的談話。
在台大舉辦的三日人社成果發表及嘈雜又不受控制,瑟昕從沒見過自己的同學如此緊張,高壓籠罩了他們的班級,從其他縣市來到台北參加發表營隊的學生看起來亦是如此。瑟昕吞了藥,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在幾個大膽的男生前來和她要IG時直接走開。
午餐時間簡直是一場巨大的社交舞會。兩天的活動後,大家開始四散而坐,而非像剛開始時偷偷的和朋友交換耳語。瑟昕拿了便當,走出博雅教學館,走過在階梯、草地上成群的學生,在一旁看起來搖搖晃晃、鏽蝕嚴重的咖啡座坐下。
「我可以坐嗎?」
瑟昕不會認錯這個聲音。她咕噥一聲,致宇小心翼翼的在她旁邊隔一個座位坐下。瑟昕逕自吃飯,把豆芽菜從炒豆乾裡挑起,沒有看他。兩人自分手後面對面談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僅用簡訊微弱的維持聯繫-很顯然的,致宇努力履行當瑟昕唯一朋友的職責。瑟昕則抵抗著用力朝他吼出他喜歡思涵的指控。
她沒有證據,但說真的,她需要嗎?
「我姐是同性戀。」
瑟昕嗆住了-她倒沒有預料到這個。她驚訝的轉頭看向致宇,他的臉痛苦的扭曲,額頭埋在手裡。過了幾秒後,瑟昕才意識到自己的嘴愚蠢的張著。「你怎麼發現的?」
「我看到她電腦上的照片。她在交往的人...我認識,我們認識。」致宇搖搖頭。「我或許不該說,或許不該來找妳說。但是,我已經習慣什麼都跟妳說了,妳知道嗎?」
「沒關係的。」瑟昕筷子放下,腦袋飛速的運轉。幾分鐘的沉默後,瑟昕意識到自己無話可說。她沒有手足,但她試著把自己帶入這個情境-但瑟昕知道如果有天她發現某個親近的朋友是同性戀,她並不會介意。她討厭這個世界把自己包裝成很友善的樣子,瑟昕清楚大部分的人依舊視異性戀以外的人為異類。她相信他們沒有坦白有自己的理由,包括沄宣。
「你是生氣你姐沒告訴你,還是她是...?」
「我不知道,這整件事讓人真的很難接受。」致宇用力的咬著唇。「就像你自以為認識了一輩子的人變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
瑟昕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性向不會改變一個人。沄宣還是沄宣。」
「我知道。」致宇重重吐了一口氣。「我猜我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很好。你最好不要恐同,不然我會拒絕承認我跟你交往過。」致宇微弱的笑了一下。瑟昕仔細的觀察他。「說真的,你還好吧?」
「講出來以後好多了。抱歉,我知道沒什麼大不了的。」致宇眼神飄搖。「真奇怪,通常都是我在問妳這個問題的。」
瑟昕得意的笑了笑。「交換角色感覺蠻不錯的。」
兩人沉默的坐了一會兒。「妳不抽煙了?」致宇突然開口。瑟昕嘆了口氣。「我不會說謊,薛致宇,我忍的很辛苦。」
「妳可以抽煙的。」致宇的語氣透露著他的不贊同。瑟昕笑了,搖了搖頭。「別誤會,不是因為你,我最近在戒菸。」
「欸,那太好了。」
「嗯。」他們沉默了幾分鐘,瑟昕咬著唇,想起六月那件事。她不確定為什麼自己感到如此深重的罪惡感,在夢中反覆溫習四樓走廊盡頭的樓梯。「陶思涵...」她唐突的出聲。「她後來怎麼樣了?」
「什麼?」
「她有去看醫生之類的嗎?」
致宇警覺的瞇起眼。「妳怎麼知道這件事?」
瑟昕簡述了那天思涵在課堂中的崩潰。「我不確定為什麼,但...我確實對她很粗魯。身為一個也有問題的人,」-致宇在瑟昕用這個詞形容自己時皺了皺眉,雖然他早就習慣了-「我猜我不該那麼,凶。」
搞什麼?瑟昕不該為自己的行為辯護的,她根本不需要,畢竟是思涵闖進了她的地盤。但她觀察很久了,看見思涵碎成一片一片,她看得出思涵的嚴重性,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想知道後續發展。
「那妳去和她道歉。」致宇夾起高麗菜放進嘴裡,彷彿這是世界上最顯而易見的事。瑟昕睜大雙眼。「你把我當成誰了?我可不是他媽的聖人。」
致宇用一種「妳自己知道該怎麼做」的眼神看著她,片刻後,瑟昕誇張的嘆了一口氣,「啪」一聲用力彈開水壺蓋。「好吧。靠。」
「瑟昕,思涵現在...需要一個朋友。我想她需要一個理解她情況的人。妳知道,我很了解妳們,我覺得如果妳肯給她一次機會,或許...」致宇沒有在說下去。瑟昕用力戳著雞腿,搖了搖頭。「你知道,薛致宇,我真的他媽的喜歡過你。太喜歡了。」
「我知道。」致宇微笑,瑟昕微微勾起唇角,用門牙小口撕下雞肉上炸過的脆皮。
「要不要也去吃午餐?」
思涵整個人跳了起來,「啪」一聲蓋上手中的厚書,引來文學區旁邊沙發上的讀者的側目。她睜大雙眼,驚懼的看著瑟昕,彷彿從來沒有見過她。「妳...妳嚇到我了。」她結結巴巴用氣聲說。瑟昕翻了翻白眼。「我已經觀察妳十分鐘了,是妳自己對周遭不夠警覺的問題。」
思涵一臉反對的樣子,或許還有點生氣,但面對著瑟昕,她什麼也不敢說。「為什麼...為什麼要去吃午餐?」
瑟昕露出耐心的微笑。「因為現在是中午了?」
思涵把書抱在胸前,彷彿想把自己縮小。「為什麼妳要...?」
「跟我來就對了,好嗎?我餓死了。」瑟昕轉頭,走向閱覽室門口。在她踏上通往一樓樓梯時,聽到思涵跟了上來,她的厚底帆布鞋踩在地毯上輕輕地悶響。
兩個女孩一前一後,不發一語的走出行天宮圖書館,瑟昕彎過幾條小巷,然後思涵開口:「我沒帶什麼錢,呃,我原本沒有要吃午餐的。」
「妳認為我有很多錢,真是榮幸。」該死,瑟昕妳答應過要友善一點的。她慢下走路的速度,在一間小吃店前停下來。「吃這個?」
「當然。」思涵看起來鬆了一口氣,但警戒心仍舊很重。兩個女孩選了最角落的位置坐下,點完餐、付完錢後,思涵睜著大眼睛,用疑問的眼神看著瑟昕。瑟昕清了清喉嚨。「我是要來說...」
她嘴巴張闔了幾次,卻還是說不出「抱歉」這兩個字。最後她嘆了口氣,把免洗筷套纏繞在手指上幾次又鬆開。「上次,幾個禮拜前,成發那時候,妳跑上來我的樓梯...我對妳很粗魯。」
「嚴格來說,那不是妳的樓梯。」
瑟昕不可思議的看著思涵,後者咧嘴一笑,直直的盯著她看。「這就是妳想說的?」
「對,這就是我想說的。」
思涵看起來有點想笑,她聳了聳肩。「沒有關係的。我是說...我可以理解妳為什麼生氣。」
「是嗎?」我那時不過在無理取鬧而已,瑟昕想。思涵避開她的眼神。「如果妳說的是真的,關於薛致宇的事。」
瑟昕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一冷,她低頭攪著黏稠的麵線糊。「我才沒那麼膚淺。」
「我想過這件事。」思涵沉默了幾秒。「是不是真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他只會是一個朋友而已。」
「妳不必解釋什麼,我們之間的問題太多,妳只是其中一個罷了。」直到瑟昕親口說出來,她才真切的明白那段感情中太多的錯誤,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過那些都是過去,如果妳可以讓他開心...」
「拜託別那麼說,我現在根本想不到他...和我。」思涵專注的盯著她。「我一直以為妳很討厭我。」
瑟昕笑了出來。「我是很討厭妳。但...我不會想讓妳體會到我的痛苦,那是獨家限定的。」
思涵微笑,搖了搖頭。「我想我們的情況不太一樣。」
「怎麼說?」
思涵不假思索地和瑟昕說了醫生的診斷,她服用的藥,還有自己的心情,比向致宇傾訴的還要詳細。瑟昕點點頭:「一顆半的抗憂,不算太糟。」
「我有很多生理症狀。」
「嗯,不過有時疼痛轉移到身體上,至少妳可以感受到那是真實的,不是嗎?」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自己的感覺。不管哪一種,對我來說都太難承受了。」思涵放下筷子,她的炒米粉吃不到半碗。「知道自己真的生病了以後感覺更糟,就好像是...我憑什麼有這樣的問題?我的人生一直都在正軌上,但是在某一刻,我搞砸了,我回不去了,我再也不是認識的那個自己了。」
瑟昕看著思涵,想起高一高二時,她不時在思涵眼中看見一閃而過的孤獨。她清了清喉嚨。「人生沒有所謂的正軌的,陶思涵,在妳過去的某一刻,妳或許受了傷,只是如今才爆發開來。我們都有後悔的事情,都有未盡的遺憾,有時候那樣的悲傷累積起來...我們都還在學習該如何排解。」
思涵專注的聽著,然後她突然碰了碰瑟昕的手。「有一個理解這樣情況的人真好。」
瑟昕沒有把手縮回。她突然明白,從此之後,她在戰場上再也不會是孤單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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