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劫【重編版】 - 間章將至未至（七）

間章將至未至（七）

憐昕沉默地看著張用斷氣，又聽見青燐說了那一句「天底下誰人不苦」，心下百感交雜，盯著青燐看，忍不住握了握藏在大袍手袖之中的匕首。

雖說憐昕心中早就有了猜測，可直到青燐真的下手殺人後還是神色不變，才真的確認了對方絕不是第一次殺人。

隨後她又看見了石青棠在副將的攙扶下站起來，臉上一個很明顯的腳印，看著……也只能說是氣勢全無，丟人至極了。

憐昕只看了一眼，就連忙低下了頭，省得笑出聲來，讓靠部下腳踹臉孔才能逃出生天的石青棠石太守注意到自己。

也就是他人還沒回過神，低下頭來的憐昕卻敏銳的注意到石青棠的手正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大概是在想著該怎麼處理這個膽大包天的衛兵吧。

憐昕心中暗嘆了一口氣，走到石青棠跟前，作觀察傷勢的樣子，輕聲道：「石大人，青燐之勇足以稱軍中之冠，可以大賞！」

石青棠猛地瞪著憐昕，憐昕也一臉平靜地看著他，不再發言。

石青棠只是一時間難抑殺心而已，當他回復冷靜後，自然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殺是不可以殺的，他都救下你了，如果抬手便殺了，眾軍軍士會怎麼想？

再說了，以此人無畏之勇……得到他的效忠，總會有可用的地方吧？

心思百轉之間，憐昕便看見石青棠把剛才怫然不悅的樣子掩蓋得乾乾淨淨，重新換上了笑臉，只是呵呵一笑地說道：「勇而無畏，這才是我想要的好兵士！」

青燐此時大概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危險，便一膝半跪，低頭向石青棠道：「剛才事急，讓大人受傷，請恕罪。」

石青棠此時也哈哈大笑起來，連喊了數聲好，只是猛地捉住了青燐的肩膀，道：「入我近衛，如何？」

青燐不倒不避，表情不變，只是拱手道：「謝大人。」

待石青棠封賞完畢，便讓將士各自歸營，青燐在離開時看了憐昕一眼，也只是點了點頭，便離去了。

孫從義早就被帶了下去了，帳幕中只剩下石青棠、陳副將和憐昕三人，石青棠又笑著問了些青木村的往事，憐昕也只是硬著頭皮的哈哈帶過。

過了不久，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人竟是走了進帳幕之中。

「如何？」石大人正和憐昕說著話，聽見老人走了進來便頭也不回地問道。

石青棠問得隨意，但老人卻嘻嘻笑著答道：「回大人，連北山的孫從義全都招了，但湖心城的事卻是死活不肯承認。」

石青棠冷笑一聲，道：「這小子，倒也滑頭！」

老人微笑往憐昕拱手，說道：「大人，大概要憐昕姑娘稍作刑求了。」

憐昕這下徹底僵住了，心下不由得一陣悲憤，定禹郡太守這個算是寧家家主半個盟友的人知道自己身份也就算了，現在連個老頭也知道，我還不如在大營校場開誠佈公算了！

石青棠看向自己，憐昕雖是竭力保持自己的表情，可大概還是給石青棠抓住了破綻，他微微一笑道：「憐姑娘切勿憂心，這座軍營中知曉你身份的不過四人而已。」

憐昕這時候真的很羨慕青燐那長時間保持面無表情的技巧。

一旁陳副將揭開了帳幕，憐昕正想出去，石青棠此時卻說道：「請務必讓他自願填下自白紙。」

憐昕此時卻僵住了，她意識到甚麼，猛地轉過頭，問道：「自願？」

「是的。」石青棠臉上保持著冷酷的笑容，強調地道：「自願。」

憐昕還想說些甚麼，便聽到身後老頭說道：「憐姑娘，容張某帶路。」

憐昕神色僵硬，也懂了老頭這般行徑的意圖，向他點了點頭，一同與老頭前往孫從義所在的帳幕。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glNcmCvto

走出帳幕，憐昕發現自己的手變得比在寒冷的戶外更冰冷，她一邊輕輕磨擦雙手，一邊往老頭開腔問道：「我怎麼沒見過你？」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0Fhb53LYZ

姓張的老頭聞言，只是擠出滿是皺紋的笑容，道：「在下張知命，今天下午才來的。」

憐昕若有所思，道：「今天聽說有個老人主動提供了連北山塞中的地圖，那就是你？」

老人點頭：「正是在下。」

憐昕略一遲疑，可還是開腔問道：「想必與石大人暗聯多時？」

老人再次點道：「石大人欲用心於湖心郡。」

這話當中的信息量便多了，姑且不說石青棠所轄的定禹郡和湖心郡隔了整整兩郡是要如何用心，但也肯定了石青棠費盡心思來湖心郡，就是要來攪動湖心郡一湖春水的。

憐昕心下凜然，正當她細細品味當中環節，張知命便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可張某知曉憐昕姑娘的存在，是因為張某與你的師父是舊識。」

憐昕心中千迴百轉，這下是真的死死盯著他了，正想說話，可兩人此時卻已走到帳幕前，張知命拉開帳門，老皺的臉孔擠出笑容，道：「憐姑娘，請。」

「老頭，你是特地抓好時機說的吧。」憐昕低頭走進帳幕，同時低聲笑道，老人則輕笑兩聲。

帳中有一個火盆正正燃燒著，旁邊有一張空桌和椅子，孫從義手足被捆住在椅子上，連嘴巴都給碎布塞上了。

憐昕用手抽走孫從義口中的碎布，孫從義此時竟是破口大罵：「死老頭，你個不守信義的人渣！」

憐昕一臉好奇看向張知命，張知命卻只是冷笑，道：「孫從義，張用那是自尋死路，你看其他兄弟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孫從義還想說罵些甚麼，張知命掏出一張紙，看著像是自白書，道：「你快快把這紙所說的罪狀給認了，不就結了？」

孫從義此時卻苦笑了，問道：「我已經負了張用，如今還要我再負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嗎？」

憐昕嘆了一口氣，心道此劫逃不過，便拿過自白紙，掃了一遍，大開眼界，轉頭往張知命問道：「石郡守與湖心城的這個姓汪的當世大儒有深仇大恨？」

「從未見面。」張知命臉無表情地說道：「不過聽說是儒教內部鬥爭，大概也與深仇大恨差不多了。」

憐昕哦了一聲，把自白紙放到桌上，決定作最後的努力：「孫先生，石大人要求的是你自願簽下這張自白書，那就是說，只要你簽了自白書，你我便可以免去多餘之事。」

回答憐昕的是孫從義的一口吐沫。

「孫某已負一人，不願再負一人！」

憐昕不避不閃，坦然接下了孫從義的這一口吐沫，她活該如此。

「如果你想簽自白書了，記得跟我說。」憐昕只是從容地拔出匕首，輕聲說道：「抱歉，孫先生，你大概要痛上許久了。」

夜已深。

終究是晚了。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vOrhQ9bVB

那大帳中早已滿佈腥血臭氣。

大帳中仍活著的人只剩憐昕一個。

孫義不似人形地坐在椅上，已然氣絕。

原本老頭坐著的椅子上，則是空盪盪的，當孫義斷氣後，老頭便站了起來，說著「真是讓老夫看了一齣好戲啊」，拿著已經畫押的自白書離去了。

憐昕站在孫義的屍體旁，用一塊破布擦拭著一把使用過的匕首。

當孫義供出所有，且說出所有石大人需要他說的話後，憐昕便以一記能確保他迅速死亡的割喉結束了他的痛苦。

那是她作為「刑師」最後能作出的慈悲。

她擦拭著匕首，一次又一次，神情木然。

直到她回過神來時，她才放下了匕首在桌上，轉頭離去。

離去時，她不經意地瞥了自己的手一眼。

鮮血淋漓。

張知命恭敬地將自白紙遞給正在帳外看著星空的石青棠。

石青棠看了一遍自白書，滿意地點了點頭，問道：「那些投降的賊人……？」

一旁的陳副將恭敬道：「回大人，都處決了。」

石青棠點了點頭，道：「一群以武亂禁的賊子，死了也是活該。」

陳副將和張知命只得點頭。

「不過如此啊，終究是死了人。」石青棠此時卻是慨嘆一聲，道：「老張啊，我這般作為，天命是否依舊在我？」

張知命恭敬地跪下，不讓石青棠看見他的表情，只是說道：「大人，天命將至啊。」

間章將至不至完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Bp9SeDlQH

最近家人確診了，百事纏身，忘了更新，非常抱歉。

另外，在將至不至完結後，預計會進入一段休刊期，為第二章作準備，大概會是一至兩個月，最遲……大概七月吧，屆時會提早通知大家！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M5cKwHvGw

謝謝大家一直陪伴我走到這裡！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z4iUf0HHk

感謝準備翻工的繪師 @prod.kir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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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章 將至未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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