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劫【重編版】 - 【黑歷史】二十一。姜少淵

注意！你在看的是舊版未重編的《長生劫》，部份世界觀設定、劇情和人物設定都和重編版有很大的不同，敬請留意！40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hV6QYWEI

靖武二十七年十二月十八

二十一。姜少淵

一道驚雷落下，一道響徹天地的嗓音，宣告了中洲皇帝的駕崩，隨即又復平靜。

但姜少淵的內心卻不復平靜。

姜少淵在胸膛間燃燒的心焰好像燒得越來越旺，這使他越來越痛苦，失去了道心的他，同時亦失去了控制自己強大靈力的能力，而靈力則化成了心焰，在少淵的體內縱橫肆虐，不斷地炙燒他的靈力迴路。

之前他只有七階，倒也好說，但自從他借燧靈玉回復了自己的靈力之後，自己顯然就無法控制這三十多階的靈力了。

靖武皇，竟然就這麼死了？姜少淵想著。一個跨越這麼多困難的皇帝，竟然就這樣死了？

想來，靖武皇才五十多歲，雖說從一兩年前就盛傳靖武皇病重，但姜少淵沒有想到，靖武皇的駕崩竟來得如此的快，如此的突然。

若換在這日之前，對姜少淵來說，靖武皇的駕崩倒也不是甚麼壞事，或許以雪的事可以就此糊弄過去。

但對於現在的姜少淵來說，靖武皇的死已經不重要，現在他關心的事，只有一個。

姜少淵一步步走向廣場，只見廣場上的魔霧沖天而起，周遭卻鴉雀無聲，不要說是打鬥的聲音了，一片死寂。

姜少淵每走一步，內心的絕望和憤怒便又增了一分，他的臉色鐵青，手上握著的燧靈玉微微發著赤紅色的光芒。

當少淵走到廣場時，即使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那慘絕人寰的光景，還是不禁讓少淵心頭一顫——

廣場上，人類的屍首隨處可見，數以百計的魔民在廣場周圍遊走著，尋找著生還者，但從周遭死寂般的氣氛看來，青木村村民，不管是男性，女性，老人或者小孩，皆無一倖免。

北際行府古城郡湖心城青木村，全村一百多戶村民，於魔民襲擊中喪生，全村滅絕。

姜少淵心頭大震，腳一軟，不禁跪倒在地，眼睛卻一直看著這個光景。

『待衛叔叔，我們會死嗎？』

那名小孩的話語再一次在姜少淵的回憶中響起，但這卻使他更加的痛苦。

『我要戰鬥，為了他們，也為了自己。』

姜少淵曾經這樣說過，但如今聽來，卻是無比的諷刺，無比的天真。少淵的眼淚逐漸從眼眶中湧現，一滴滴地滴到地上。

但現在的眼淚，對事情又有甚麼幫助？

「你竟然還能破開『束邪陣』的壓制啊？」

遠處，一道聲音這樣說著，姜少淵猛地抬起頭，看著聲音的來源，艾西爾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少淵凝神一看，險些兩眼一黑，暈死過去。

只見遠處正有一座由人的屍體構成的建築矗立，有四、五丈高，只見人類的四肢，軀體都變成了建築的材料，周遭十多隻魔民聚集在祭壇之中，正在搬運著人類的屍體，鮮血的腥臭從遠處傳了過來，刺激著姜少淵的神經。

艾西爾站在高台上，看著姜少淵，眼中除了吃驚的神色之外，卻又帶了點佩服，說道：「……難道道心境的力量真的強橫如此，還是說……」

艾西爾看著姜少淵，瞇起雙眼，說道：「……燧靈玉，真的在你身上？」

——他猜到了，我身上帶著燧靈玉。姜少淵心裡一跳，在心臟位置燃燒著的火焰彷彿在一瞬間獲得大量的燃料一般，燃燒得越來越旺盛，就像要在他的胸膛產生真正的熱度一樣。

——時間不多了。姜少淵知道。

「很美對吧？」艾西爾瞇著雙眼，看向他腳下的建築，臉上浮現出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整座祭壇流淌著人類的鮮血，仔細一點看，姜少淵甚至能看到幾個熟悉的臉孔……

姜少淵低下頭，不忍再看，有些難以置信：「…真神教為甚麼要這麼做？」他看著艾西爾的瞳孔，彷彿想在艾西爾的身上尋找他一絲作為人的痕跡：「你們為甚麼可以做出這樣的暴行？」

「暴行？」艾西爾露出了好笑的神色。「你覺得這是暴行？」

「這世界……已經被邪神掩蓋了眼睛，人的心靈，已經被『罪』所包覆。」

艾西爾舉起雙手，似是在炫耀自己的行為，也像是在祈禱，不等姜少淵反應，艾西爾便道：「所謂天下盛平，不過一紙空談。」

艾西爾踏著昔日還跟自己有說有笑的屍體們，緩緩從祭壇中走了下來，接著說道：「皇帝沉醉在千秋萬世的美夢之中，卻聽不見百姓們痛苦的呻吟。」

「在堅實的城牆內，肥頭大耳的貴族正在酒池肉林中歡聲作樂！」

「在城牆外，百姓在寒冬之中卻只能拼命工作，連三餐溫飽都滿足不了！」

艾西爾的聲音已被熊熊的怒火所支配，瞪著姜少淵，喝道：「姜三少爺，你可看見百姓在冰天雪地中那錐心刺骨的寒冷？你可嘗試過百姓在饑餓的絕望中至親相喰的痛苦？」

——洪！

姜少淵猛地捂住心臟的位置，艾西爾的一字一句都在直擊姜少淵心中的疑問，他自爐火堡而出，一路北上，不見盛世之華景，卻見盛世將衰落的預兆！

「妖魔當道，邪神遍天。」艾西爾的聲音又複平靜，姜少淵卻不覺艾西爾的眼睛閃過一種妖異的綠光，姜少淵的胸膛傳來了劇烈的痛苦，他即將壓制不住自己體內的心火，但他只呆呆地看著艾西爾，聽著他的言語。

心火以痛苦為喰。

——在這世界上，沒有如果，也沒有能彌補犯下過錯的法寶。

父親和他說過的話語，彷彿化成餘燼的碎火，在他的腦海中飛散，取代的是艾西爾的話語——真神復生，便會賜予你安寧。

——這世道，人命比草還不值錢哪……

某個手下的無心之話，彷彿化成了無根的飛草，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取代的是艾西爾的話語——真神復生，便會賜予你豐饒。

——姜者，寧可站著死，都不跪著生！

那日，赤衛槍戟如林，但那景象，也化作散落的微風，在他的腦海中停頓，取代的是艾西爾的話語——真神復生，便會賜予你快樂。

最後，他的腦海一片澄靜。只有艾西爾的話語在迴響。

——真神復生，一切都會得到解決。

此時，姜少淵最後的，也是最刻骨銘心的回憶，終於作出了反抗。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告訴我聖神是邪神，而只要真神復生，一切都會得到解決。

她看著那一室簡陋，卻臉帶笑容。

——但直到我來到了這裡，你們又說這都是假的，真神才是邪神，我相信的一切，我所信奉的神，都是假的。

她站了起來，走往窗邊，輕撫窗邊那朵獨佔全室陽光的小白花，說道：

——無數個夜晚，我祈禱著，我掙紮著，我思考著，甚麼是正確的，甚麼是神，到某一晚，我忽然想通了。

她看向了少淵，臉上依舊帶著那溫柔的笑容，那彷彿能對一切溫柔以待的笑容。

——這世界，看似無正確，卻有正確；看似無神，卻有神。

她指向她自己心臟的位置。

——真正的正確，真正的神，在這裡。

咚——

咚咚——

姜少淵的「心臟」，還在跳動。

姜少淵的「心臟」，還在訴說著憤怒。

他怒聖皇竟可如此殘忍，將一個無辜的少女囚禁一生。

他怒父親對己不聞不問，結果一來就把自己給趕出去。

他怒這繁花似錦的盛世，卻已經漸漸露出衰落的疲態。

青木村一百多戶，因我而死。

青年第一次要負上的人命，竟是如此的多。

他更怒的，是自己。

那肆意妄為的自己。

那幼稚不堪的自己。

那狂妄自大的自己。

洪——

姜少淵的心焰，徹底爆發。

姜少淵的身體，忽地冒出了火焰，艾西爾看著這一刻，驚愕失色，臉色陰晴不定，他忽地明白了現在在姜少淵身上發生的事態，艾西爾高舉手上的術杖，高速將魔霧席捲而入，隨即瞄準了姜少淵的頭顱，一砸而落！

在姜少淵懷中的燧靈玉驟然一震，猛地從姜少淵的懷中掙脫，在半空中發出赤紅色的光芒，術杖猛地一頓，竟寸步難入！

「該死的，現在才護主嗎？」艾西爾咬牙切齒，大聲一喝：「寧谷！」

遠處屋簷，名為寧谷的弓箭手自魔霧中現身，臉無表情，仔細一看，甚至能看出有些魔霧開始從他的五竅中飄出。

勾弓搭箭，連環三箭。

「破！」

艾西爾再次高舉術杖，魔霧纏繞在杖上，形成大鎚的模樣，威勢比先前的更為恐怖，再次往姜少淵處砸落！

此時，一道嗓音響起。

「破。」

一道火海，淹沒了姜少淵，連帶把艾西爾和飛來的三根箭矢給轟飛。

艾西爾看著那飛向天際的火柱，臉上露出了一絲懼色。

「你說你沒有作惡，你沒有親手殺死這些無辜的人們。」

火海之中，一道聲音響起，周遭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心臟跳動聲，響如春雷。

「你說得沒錯，是我親手把村民們帶到這裡，是我自己跑了出去，我害死了他們。」

姜少淵的聲音染上了一絲惘然，但隨即又復堅定，問道

「你說真神復生，一切就會得到解決，祂若真的全知全能，那為何祂不拯救我們？為何不解答我們的疑問？為何讓我們沉浸在罪惡中？」

「當皇帝沉醉在千秋萬世的美夢之中，卻聽不見百姓們痛苦的呻吟時，神在哪裡？」

「當肥頭大耳的貴族正在酒池肉林中歡聲作樂的時候，神在哪裡？」

「當百姓在寒冬之中卻只能拼命工作，連三餐溫飽都滿足不了的時候，神在哪裡？」

「當壞人未必有壞報，好人也未必會有好報的時候——」姜少淵緩緩問道。

但聲音卻再無半點迷惘。

「你的神又在哪裡？」

艾西爾聽得青筋暴現，雙眼暴突。

「大膽小徒，竟敢私自妄論真神——」

「天道不仁，視萬物為芻狗。」

姜少淵從火海中走出，眼中閃動著赤紅色的光芒。

「既然神無法成為裁斷罪惡之人，那就由我來當。」

「管你是甚麼東西，神也好，魔也好，我他媽的就是要在你的臉上賞上一拳！」

如春雷嗚的心臟跳動聲猛地一震，姜少淵的心臟位置亮起灼眼的紅光。

憤怒為心，裁惡為道。

裁惡道心，道心通明。

艾西爾看著此光景，嘴角抽了幾下，喃喃說道：「該死的道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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