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係個有陰陽眼的法醫官 - Case 27: 生存的意義

Case 27: 生存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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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假期完結，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去。再次回到灰色裝潢的地庫，從樓梯走下來，推開陳舊的木門，沿著走廊返回辦公室。從「IN」的文件箱裏取出文件夾，拉開玻璃大門，返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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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桌子、咖啡機、飲水機，辦公室的一桌一椅都彷彿很久不見。我沖了一杯咖啡，打開電腦，翻開文件夾，收拾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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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位專業的法醫，需要摒棄私人情感，仔細檢查、詳細紀錄、客觀分析、並以專業知識作合理推斷。我再沒有資格拯救病人，能做的只有紀錄生前留下的線索，寫下他們人生最後一份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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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外頭傳來小小的聲音，我看看電腦的時鐘，原來已經快9點。大家陸陸續續上班，原本寧靜和冷清的辦公室開始有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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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見民叔路過，就走了出去請他安排稍後檢驗的屍體。他也有略為問候我的狀況如何，看來全辦公室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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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休息完好了點？」民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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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點，有心。」我也有禮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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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處理好再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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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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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辦公室收拾慣用的工具，替相機和錄音帶機充電，再次查看今天案件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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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黃尚晉生前留下一封遺書，當中問到「人為何要生存？人生在世的意義在何？」這兩個問題自古而來都考起學者，也是每人反覆問自己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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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也引起了我反問自己，我作為人的意義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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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民叔通知我，遺體已經送到解剖室，可以準備驗屍。我收拾好所需物品，再一次來到金屬大門前。在這道門後面就是我應當肩負法醫責任，我反問自己，我真的擔當得起這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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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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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路仍然要走。我硬著頭皮，推開金屬大門，走往解剖室。如常先穿起保護衣物、戴上口罩。再拿起文件夾和器材，再推開大門，正式踏入解剖室範圍，眼前的金屬桌子上躺著一名死者，他就是黃尚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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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時間是上午9時30分，我是法醫蔣靜文，現在替死者黃尚晉進行驗屍。死者身高168厘米，體重68公斤。死者頭骨骨折、左手骨折、左小腿外傷性骨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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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死者晚餐後寫下遺書，之後從房間的窗戶跳樓自殺，同住家人一直未有察覺。後來不斷叫他出來吃生果也無反應，才發現房門上鎖，測覺不妥，開門後才發現他已經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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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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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黃尚晉顯身在解剖室，指著自己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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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你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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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看到自己的肉體，我知道自己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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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就好好活著，為甚麼要自殺？」這可能是我第一次問死者為甚麼要死，他好端端為甚麼要了結自己生命，明明有很多人想繼續活下去都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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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化作百煙，悄悄地消失。我沒有特別追問下去既然他選擇了就有他的理由，旁人又可以如何干涉？我繼續替死者的傷痕和傷勢拍照紀錄，做好法醫所應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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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體檢查完畢，將遺體打包好，除下保護裝備，推開金屬大門離開解剖室。看到有一名太太抓著職員的手，纏繞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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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求求你。我尚晉很乖，他不會自殺的。」太太飲泣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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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我幫不到你，不如你去找警方。」職員露出為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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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幫我，一定是有人害死我尚晉⋯⋯」太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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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員一方面了解家屬傷心的心情，但卻無從入手，她在這大吵大鬧更會影響到其他家屬。不過說話又不能太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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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生看到這樣的情況，從辦公室走出來，扶起太太，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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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不好意思。我是實習醫生，我姓鐘。我知道你很難過。這裏的工作是檢查遺體和讓家屬認領。我們是醫生，不是偵探，如果你有案件上的事，請你找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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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生這樣說，太太也只好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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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一段時間，啊生辦事竟然如此得體，見他說起話來有板有眼，與我之前看到的他大相逕庭。當日的小男孩已經不在，現在站在眼前的獨當一面的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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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你無事嗎？」啊生看到我就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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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你剛才處理得不錯。」我們邊說，邊返回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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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蔣醫生過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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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麼時候完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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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星期，想不到這麼快就完。還想起當日你在解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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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明天與你吃午餐，當是慶祝你完成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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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蔣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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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啊生快完成實習，意味著他很快就正式成為法醫，肩負著這沉重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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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法醫有工作上的責任，哪人又有何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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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美國讀書是師父時不時會提醒我們，作為法醫前，先作為人。但我還未找我作為人的責任時有如何處理職業上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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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返回辦公室，看到黃尚晉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安靜地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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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醫生。我媽是不是很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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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點。你找我有事？」我將文件夾和其他工具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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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你覺得我為甚麼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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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掌握著自己的生命。你決定要死，有誰可以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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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仍很不滿他自殺，不過生命掌握在他手中，如何處置自己的命，旁人的確無權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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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醫生你說，生命是握在自己手中。為何，我無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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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問之下，原來死者一手都掌握在母親手中。讀書、交友、找工作甚至女朋友都是母親的安排。一日三餐、穿著用度全都是她安排，一旦提出意見，母親就會情緒勒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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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都是為你好，你竟然不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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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含辛茹苦養育你，你竟然連小事都不聽媽媽話。媽媽很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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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嘗試過逃走，但是母親總是可以找到他。有一次他逃課躲在山上，母親大為緊張，在各大社交平台發文尋找，甚至驚動警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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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一一用她的花言巧語、演技和眼淚讓警方和大眾相信她。一位單親母親，費盡心思都希望可以讓兒子過得到最好，將一切心思花在兒子身上，希望兒子過得快樂。而他，就是個不懂母親心思、反叛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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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這件事之後有，他就不再反抗，一切聽後母親的安排。母親就是劇作家，自己就是劇中的角色，相信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劇本的操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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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渾噩噩地過母親安排好的日子。自己的生命成為自己唯一可以掌控的東西，他想到自殺就成為唯一可以控訴母親的手段。她可以安排計劃生活上的大小事，但只有生命只有自己可以自己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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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存就是為了迎合她？我的生存意義就是襯托她？」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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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但是，你死了就可以找到自己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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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尋死不是為了尋找自己的意義，而是控訴和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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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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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沒有了我，究竟她一生還有甚麼意義。她一生的心思都是安排我的一切，若果我離開了，她的一生還有甚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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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他化成白煙，慢慢消散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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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為何要生存？人生在世的意義在何？我們一生都尋找著自己的意義，同樣也不斷失敗。看似找到，但又有誰能證明到這就是我們一生的意義。即使死了，看似已經完結一生，但是世人又會如何評價？所以，我們其實永遠都不能知道存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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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既然不知道生存為人的意義又為何要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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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母親之後的日子是如何生活，但是他的話的確引起了我的思考。這段日子，思考人生的意義代替了傷心，佔據了生活的一部分，心情好像稍微平復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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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一生會成為偉人，但不可能每個人都是，而其他人的角色可能就是用作襯托偉人。人必然是甚麼角色，也不是甚麼角色，一生永遠追求一個角色，再追求另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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